第 344 章 怪人噩夢013
玷污了□□字,是罪孽。
尤其對於一個曾經的神官來說。
芬恩想過很多次,如果能夠再次見到主神,該如何向她懺悔。
他的確是該懺悔的。
作為一個神官,最應該做的,是要散播神的恩惠,凝聚起人們對神的信仰,將主□□字傳播到儘可能廣的地方。他也的確在這樣做,在他的主持之下,越來越多的人認識曾經的烏魯克的主神,哪怕雪萊曾經因為某些事情而沉睡,但依舊被人們所崇拜著。
「可你僅僅只是一個神官?」
盧伽爾,那個被人們稱為明君的人,站在了芬恩一直以來站著的位置上,質問他——那是祭司主持典禮和儀式的地方,那地方很高很高,因為那象徵著神明之側,因此總會與凡人拉開距離,讓他們在匍匐和仰望的過程中意識到,螻蟻與神的差別。
芬恩曾經很得意於自己的位置——老實說的話,而他也一直以為自己就是與女神最近的那個人。他以凡人之軀侍奉在她身旁,覬覦她的美麗與神聖,最後也的確得以淺淺地一嘗。
「你可從不只想做一個神官。」
盧伽爾居高臨下地說,就如同神官之前那樣:「我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你好像總帶著一種得意,以為自己高過了神明,以至於你可以以人類的身軀,擭取神明的權力。」
人王並不如同之前那樣禮貌,哪怕對他再有不滿也依舊和平相處了。在盧伽爾眼中,神官看到了一些危險的東西。
「可你是主神從流民之中撿出來的人,她將你從冥神手中奪回,你之所以還能目視一切,皆歸功於她的一絲善念。」盧伽爾問:「你理應對她感恩戴德,理應對她俯首帖耳。可你如何敢懷揣著僭越的野心,利用她為自己爭名?」
「我如何了?」
哪怕神廟被王的士兵團團圍住,大神官依舊面無懼色:「我讓臣民惶恐於主神的強大,不分晝夜種植紡織,帶來了作物的豐收;我讓臣民感恩於主神的庇佑,為神廟獻上祭司的家畜;我甚至讓臣民信服於女神的選擇,讓他們接受一個不屬於大英雄恩美爾卡血脈的人作為王!」
芬恩那時並不懼怕盧伽爾,因為他記得很清楚有關蘇美爾的秘聞——他篤定確信王對此是心虛與恐懼的,因為並未恩美爾卡的血脈——這是污點,會撼動他王位的根基。
但他似乎也忘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這件事,雪萊也是知道的。
「我就是恩美爾卡指定的繼承者,繼承他的意志,統帥這個城邦。」盧伽爾並沒有任何地動搖:「主神見證了這一切的發生,她也選擇尊重先王的意志。而你……巧言令色,像個弄臣一樣擺弄是非,無法改變任何事——包括你作為前神伊南娜姦細的出身。」
神廟中只有這兩個人,他們的聲音回蕩在其中。不會被記載在泥板上的秘辛這樣流傳了出來,而在聽到王的最後一句話時,神官終於有了片刻的驚慌。人王將此盡收眼底,卻也不知道為什麼,生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你以為你背叛將你拯救出屍山的主神後效忠伊南娜,就真的能夠得到救贖與光明嗎?可笑,這個事實還是這位前神輕慢地說出口的,而這,也讓我下定了剷除你的決心。」
人王說:「我可以容忍你依仗女神的寵愛輕視王權、我可以無視你假借女神之名召集貴族聚會,實際上密謀著抵抗城邦的稅賦。你作為一個神官,並不那麼讓我喜歡,可你是主神垂愛的人,你也為主神獻上你的忠誠,我無話可說。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忠誠——作為這個城邦的主人,我可以允許你野心膨脹、可以允許你大權在握,但唯獨不能允許你是前神的細作。你極有可能是個不忠誠的叛徒,所以,你絕對不會被留下。」
不,我不是。
芬恩的內心是這樣說的,但他在人王的眼神下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身體也不能動彈了。在他又擁有了一個身份后,他反覆思索,認為盧伽爾應該早在大殿里做過了一些手腳,讓他吸入了一些葯吧。
他不會被留下,這一點芬恩心裡是有準備的,所以他曾經聯合過一些貴族,準備一旦神廟發生過異變時就發動一場政變,只是人王察覺到了什麼,搶了先。
這樣的鬥爭就是你死我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芬恩並不覺得自己錯了,起碼在人王將心裡的想法說出口之前。
「或許你從未有過不忠的想法,又或許,你已經被主神所改變。」
在刀斧手揮起武器前,盧伽爾說:「只能祝福你可以有另一段出身乾淨的一生向她贖罪。」
所以,芬恩在意識到自己又有了一段人生后,一直很質疑。
他質疑自己為何能生活在另一片土地上,質疑自己為何有了一個不錯的出身,更質疑為何這裡也有同樣的大女神。
不同的地方,同樣的神明,是否意味著主神也認同人王的話,於是把他放在了另一個地方?
芬恩帶著疑惑從幼童長大,他總覺得心裡愧疚,於是便更加地刻苦;他尤嫌不夠,因此可以拋開了任何可以讓他更享受這個世界優待的條件;他以女神為信仰,建立騎士的隊伍,不過是希望能夠延續和守護她曾經垂憐過的另一個地方。
「在修行的時候,我曾經吃過智慧的鮭魚。」
芬恩說:「從那時我就知道,我所在的世界還有千千萬萬個,而與主神的相遇的機會,是何其渺茫與珍貴的。我第二次人生的開始,能與主神有一絲的交際,也已經足夠幸運。」
他並不覺得自己理應再見她一面,因此他在內心中也承認,烏魯克的大神官並不虔誠。所以當雪萊的身影飄在空中時,他……
「……我自覺沒有望向主神的資格。」
芬恩低下了頭,說。
智慧的鮭魚是什麼啊。
【聽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啊。】
雪萊在某個瞬間和系統一下子統一了起來,在意識到自己腦迴路根本不正確后,她笑了起來。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別的,雪萊看到芬恩愣住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所以在吃了智慧的鮭魚之後,你還依舊把我視為神明來侍奉嗎?」雪萊說:「我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蘇美爾也好愛爾蘭也好,那個世界的過客——神明什麼的,在你知曉一切后,還有那麼大的意義嗎?」
她戳了一下芬恩的額頭:「那樣長的人生,也依然要贖那本不存在的罪孽嗎。」m.
「有,如果不這樣做,我就會遺忘您。」芬恩說:「可我想永遠將主神的一切都放在我的人生中,哪怕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消失。」
好難為情!
隔壁的迪盧木多目瞪口呆,他無法看到大女神與主人衝鋒的場景,耳朵卻支楞得老高——他並不想窺探女神與主人的私隱,但主人聲音太大了!
周圍的騎士們和迪盧木多也差不多是一個模樣,看起來又好奇又恪守著騎士道德低著頭。
剛剛的戰鬥讓人精神疲憊,但八卦帶來了快樂!
真的快樂!
看到這個畫面,稍微有些忍不住想笑的瑪修躲在了前輩身後。她拽拽藤丸立香的衣角,明明沒什麼想示意的,但就是這麼做了。
「真是個了不得的女神啊。」藤丸立香毫無意義地說:「也真是個了不得的團長呢。」
「我就說,為什麼主人那樣無私奉獻。」
有個騎士壓低了聲音:「明明和公主示好是最佳選擇,但偏偏就不要。我還以為主人他……原來是這樣。」
「以為主人什麼啊。」另一位騎士說:「我就是為主人的高潔所折服的,沒想到……」
迪盧木多又豎起了狗耳朵。
「……沒想到我更欽佩主人了!」那位騎士又說。
「是啊,本身有了第二次機會的主人竟然為前世的愧疚而一直贖罪,面對那些誘惑都無動於衷……何其令人感動!」
「唉,主公都不知道格蘭妮公主實際上……」
「什麼什麼?」
「你們不知道嗎?格蘭妮公主針對主人其實也有一點因為在惱怒主公對她完全不屑一顧啊!」
「……哇。」
「早怎麼不說?!」
「我怕影響主人的清譽好嗎!」
「你這麼一說我想起王城的另一位貴族大小姐好像也……嘿嘿嘿。」
……
頓時現場變成了一片瓜田,騎士們交流起了自己在王城等地聽到的八卦。迪盧木多左右開瓜,一會兒是公主一會兒是貴族,似乎還有神廟中的漂亮姐姐,一時之間信息密度極大,搞得有些轉不過彎。
「不過那些先停停可以嗎,雖然我也很好奇中古時代的故事。」
突然出現的禿頭很不好意思地打斷了騎士們:「切不說你們實在是太吵了,我實在是沒辦法好好靜下心來打遊戲,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隔壁的那兩個傢伙跑掉很久了……」
他指了指旁邊:「……你們……」
「……是不是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拋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