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 位

李雲輝有很多愛好，特別喜愛文藝。美術，音樂，舞蹈，以及很多項的體育運動，都很喜歡，但是自己的童年沒有很多的接觸機會。到了自己有了孩子，自然就希望儘可能地給孩子多創造一些機會，能投身到藝術領域的學習中去。一來可以幫助孩子提升自我修養，不在未來像自己一樣留下很多遺憾，二來也可以擴大孩子同外界的接觸面，好讓孩子變得更加開朗些。李雲輝就帶着孩子試聽試練了好多種培訓班，最後讓陸淺秋自己去選，選定了先練習街舞。

「怎麼沒見有基本功的訓練？」

「好像沒有噢。上來就教簡單的動作。」

「能不能去跳民族舞？我覺得舞蹈還是要講基本功的。雖然不敢說走專業路線，既然去學，就學得更像樣點。」

「就沒見到有民族舞培訓班。女孩子的很多，不收男孩子。」

陸文嘉呢，也特別希望孩子能有一兩樣拿得出手的愛好傍身，不要像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樣，笨蛋，老實，不敢在人前出頭，永遠都是在內心裏面十分渴求，卻從來也沒有能夠有膽量去學習，去練習，去擁有。就算是有了老師或者同學強推到自己面前的表現機會，自己也什麼都不會呀。連人前開口唱歌都不敢。

第一個舞蹈班的學生一直不是特別多，李雲輝就有心換一家更大一些的培訓機構，「這家有很多的表演機會，每年還組織有很多的比賽。」換的這家培訓力度果然大了很多，兩節課後陸文嘉看到孩子在家裏的練習就說，「這家的動作幅度大很多呀。」

「力量感很強。」

「老師的水平要高很多，要求都不一樣。」

「開始老師想讓我們上初級班，看了幾個舞蹈動作以後，我們就直接入了中級班。開始我們還有點跟不上，現在基本上是裏面跳得比較好的。」李雲輝誇起自己兒子，還算是比較謙虛的。

陸淺秋對於舞蹈很感興趣，每堂課都十分用力地去跳，很快就引起了老師的注意，「陸淺秋的樂感很好。」

陸文嘉也陪着去看過孩子的舞蹈課，雖然每次站位，陸淺秋都站在比較靠邊的位置上，但是一旦舞動起來，確實是非常用力地去跟着老師做動作，一點也不怯生。

「這就很好。」陸文嘉想，「慢慢來，讓孩子一點一點地膽大起來，敢於在人前表現。」

陸淺秋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那種文文靜靜的乖巧孩子。陸文嘉去學校參加了一整個上午的「家長到訪」活動，其他的孩子一下課了就偎到了爸爸媽媽的身邊，不停地說着話，或者下課了就過來跟爸爸媽媽打聲招呼，然後拉着好朋友就跑得沒影啦。淺秋呢，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爸爸也在教室裏面坐着似的，連看都沒有主動看過陸文嘉一眼。陸文嘉也是有意想要遠距離靜態觀察一下自己家的崽，常態下究竟是如何跟同學們相處的，也就靜靜地看。陸淺秋自己輕輕地從前門走到走廊里，陸文嘉也就跟着從後門到了走廊上繼續看，這個時候孩子才笑着瞥了自己爸爸一眼，走了過來問，「你到哪裏？」

「我不去哪裏，就是出來看着你。」

「你來看，這裏有我的畫。」陸淺秋指著教室的外牆說道。

果然，牆上貼著有好多孩子的畫，還有寫的字。

「是不是畫得好寫得好的才可以帖在這裏。」

「不是的呀。那裏也帖的有我的畫。」陸淺秋很自然地回答說，然後又拉着陸文嘉走到教室里，

去看裏面另外的一面牆。

陸文嘉有意地讓自己沒有去問，「你怎麼不跟同學們一起玩呢？」

「這些畫畫得都很好。」陸文嘉邊看着畫邊說。

「我出去啦。」陸淺秋的意思是說，「你自己看哈，我出去了。」

「好好。」陸文嘉隨後也就出來了，還是遠距離地靜靜觀察著。

教室里裏外外好多的家長，孩子們都是一幅見怪不怪的模樣，陸淺秋也沒有什麼拘謹或者不適，就自己在講台上面踱踱步，用手撫過黑板，好像什麼都沒想。

坐回到座位上，前面的同桌回過身子來跟陸淺秋說話，幾個孩子的小腦袋就碰在一起自說自話。

陸文嘉感覺，「要是媽媽在這裏，估計肯定不一樣吧。早就圍着媽媽說個不停。」回家問李雲輝，李雲輝未置可否。

「孩子還是有點被動，不會主動找別人玩。極力歡迎別人來找自己玩。」陸文嘉在心裏想着。每次班級相冊裏面有了老師或者其他家長新發的照片，陸文嘉都特別注意看孩子是否在跟其他同學一起玩。多半的鏡頭反映出來的陸淺秋，都是在獨自的狀態里，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總是四處跟同學在有着互動，或者打打鬧鬧的。

「還是跟他爹好像呀。」陸文嘉真心怕自己的缺點遺傳給孩子的太多啦。

蘭錚言倒是給出不一樣的觀點，「說明人家多有個性呀。不屑於跟你們一樣，庸俗。」

聽見這話陸文嘉心頭一驚，暗暗思忖，「蘭錚言果然有過人之處。蘭錚言的不屑於與人言，那是真箇性。我們呢？估計還是膽小呀！」

第二節下課，陸文嘉就自己到走廊上攔住了兒子，「哈哈，我來啦！」

陸淺秋躲閃著，也哈哈笑着，「我要上廁所！」

「那我也去。」

「我帶你去，要不你找不到。」兒子過來就抓住了陸文嘉的手，牽着他往廁所里拉。

「比我強多啦。」陸文嘉心裏想，「要是我爹來到學校，我肯定躲好遠。更別說拉着爹的手上廁所啦。我自己都不敢去，非等到人家往回走了我再趕緊去。」

上課的時候，孩子們也一如往常吧，沒有一個緊張的，並沒有因為教室後面坐滿了家長而有什麼特別表現。陸淺秋也是一樣，也沒有故作姿態地表現出來特別賣力地在聽講，偶爾的還會低下頭去搞點小動作。

放學后，陸文嘉主動留了下來幫忙收拾搬椅子，也是想再多觀察一下孩子。陸淺秋早早就自己在班門口拿了飯，回到了自己座位上面吃的可香啦，連同青菜，一掃而光。

看來，「學校裏面的飯還真是好吃呀。」眼前的這一幕，讓陸文嘉又想起來了幼兒園畢業典禮那次，「唰」地第一個舉起手來要求老師給加飯的情景。

估計還是人多搶著吃才歡快。

整體來看，孩子在學校裏面的表現還不錯，要比陸文嘉自己當年表現的好出去太多啦。

「今天你兒子露臉啦。班級裏面選拔表演節目，你兒子跳街舞，班主任李老師連聲說『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陸淺秋平時那麼文靜，挑起舞來這麼有爆發力。」

「這是老師的原話。」李雲輝終於抑制不住地，有了一閃即逝的笑意。

是呀，她想要孩子所具有的素養，就是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內在里其實很有東西。

夏天裏迎來了培訓機構內部的交流賽，李雲輝回來掩飾著自己小小的激動，「你兒子要參加四場表演。」

「在學校的運動會上，每次照相你兒子都站在中間。他的一位同學說，『哇塞，陸淺秋C位出道』！」

這話把陸文嘉也逗笑了，「這次舞蹈比賽，你兒子有幾場是C位呀？」

「肯定有。到時候你儘管看。」

三個人來到演出場地並不算早，裏面已經有了不少人。有很多已經化上妝的孩子，嘰嘰喳喳串來串去的，花蝴蝶一樣滿場飛動。陸淺秋人前有些靜氣，小大人一樣坐在媽媽身邊，默默地注視着全場，接過媽媽遞過來的餅乾，無聲地咀嚼著，吃得沒滋沒味的，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總有認識的小朋友歡喜地跑過來打招呼，「陸淺秋」！人家也都基本不怎麼興奮，沒有絲毫表現出來同樣的歡快，只是回報一個眼神對視一下，就算是回應了人家。

「還真是李雲輝的兒子呀，一樣高冷。」陸文嘉看着想笑。

但是這個時候，明顯地不再喜歡父母的親熱舉動，你要是想撫摸一下他的頭，攀一下他的肩，陸淺秋就「噫嘻」地趕緊躲開。要是陸文嘉故意地想煩一下他，嬉皮笑臉地再貼上去，陸淺秋就側過臉來，微皺着眉頭用眼神明確地阻止，好像在說，「你能不能成熟點？」

李雲輝也就幫忙替兒子說道，「你別去打擾人家。」

「人家現在喜歡安靜。」

搞得陸文嘉自己訕訕地紅著臉坐下。

「媽媽，我下去啦。」陸淺秋站起來，自顧自就走向了自己的團隊。

「那就是他們的指導老師。還有一位，現在還沒看見，估計在組織另外一個隊。」

「噢，不同的老師組隊跳不同的舞蹈對吧？」

「是呀，所以么，四個隊最後都挑上了你兒子。」

「兒子還行呀。這麼受歡迎。」

「主要是他跳得認真。」

陸文嘉在心裏說，「這一點我是真的相信。」

「從現在起，就不給吃晚飯了嗎？」

「應該是沒有的。」

「這麼多的節目，豈不是要跳到很晚？孩子們都不餓嗎？」

「你就別操心啦。我包裏帶的有零食，餓了就補充一點。」

「我還以為是來遊玩的呢。沒想到原來就是比賽呀。」

「不評獎，就是各個班的交流。」

進場以後，陸文嘉和李雲輝找到最能靠前的位置坐下，「多拍些照片哈。」

「想拍也怕不到特別好的照片，要麼人太小看不清，要是放大了又拍不全。」

「多錄點視頻吧。是個紀念。」

陸淺秋跳的四支舞蹈，有C位的，也有不是的，跳得不是特別好，算是跳得比較好的。夫妻兩人都很替孩子高興，能夠大膽走上舞台，不緊張，能夠完整流暢地把四支舞都跳下來，就很好啦。可以說算是達到了鍛煉培養的目的吧。

陸淺秋日常在家裏練習最多的，是結他，並不是舞蹈。街舞也就是在上課前，才在家裏舞個大概，熟悉熟悉一下動作。而結他，是每天都要抽出半小時時間練習的。

早在初中時候，陸文嘉也接觸過結他，聽朋友說，「彈結他最主要的是練左手，左手按弦要一直把手指磨出繭子。」

「那該多痛呀。」

儘管心裏有渴望，最終陸文嘉還是沒有能學會彈結他。家裏沒經濟條件並不是最主要的理由，主要的還是陸文嘉雖然想彈琴，但是想想要是當着人的面去彈，心裏又有了怯意。「自己有那顆騷動的心，自己沒有那顆瀟灑的心呀。」

現在看看自己兒子練習結他，也沒見着怎麼用力呀，手指也沒見流血結繭子的，竟然不知不覺間，就可以彈出來簡單一點的整首曲子。

又是一年六一兒童節匯演，李雲輝發給了陸文嘉一段視頻，是兒子在班級裏面的表演節目，與同學合奏彈唱了一整首歌。小傢伙也可以說是「落落大方」，不驚不乍的，全程保持着平靜的面容，最後微帶笑意地鞠躬謝幕。

「老師發給我的，說是有驚艷的感覺。」李雲輝發的信息，轉述了新任班主任老師的評語。

「表演完了大家都意猶未盡，最後又彈了一遍，乾脆來了個全班大合唱。」

陸文嘉覺得好聽，並不知道是什麼歌曲。好不容易逮住一句歌詞，自己到網上去搜，才知道是周杰倫的《稻香》。

陸文嘉雖然喜歡音樂，但是不追星，顯然更不會是周杰倫的歌迷，錯著年紀呢。

「這就是我心目中的超級帥哥！」

「我們初中的時候開元旦晚會，隔壁班的帥哥抱着結他來我們班獻藝，真是讓人嫉妒呀。」

「將來我兒子也可以。」

「讓他學，不是為了顯擺的。只是為了將來，在他傷心的時候，可以自己有一種排遣的方式。」

陸文嘉也知道，這才是李雲輝極力鼓勵兒子學習彈琴跳舞的根本原因。他們夫妻兩個人都是內心豐富，卻又完全不會表達自己的人，特別是情感，羞於表達。任何時候在人前，永遠都是被動的兩個人，即使有表達的慾望和衝動，卻又總是尋找理由，讓自己逃避表達。

如果讓孩子能夠開朗一些，至少在很多場合不至於只敢有想法，卻沒有表達或者行動的能力，陸文嘉跟李雲輝一樣，都希望孩子能夠更加自我一些，從而早日找到自信，培養起來自己的獨立精神，更加要有獨立的能力。

陸文嘉越來越感激李雲輝，在她自己忙不開的時候，就刻意要求着他帶着孩子出去玩，才擁有了更多的親子時刻，也免得自己總是宅在了家裏。

「帶孩子出門去，不要總是待在家裏。」只要有時間，李雲輝總是想讓孩子多出門去走動走動。

還是幾年前，那個時候陸淺秋剛學會騎自行車，正是在興頭上，「爸爸，我們還去兜風吧？」

「走。」

陸淺秋推著自己的自行車就往電梯里進。

「你先下去等，我把水杯帶上。」

「沙發上面的包也帶上，裏面有點零食。他出汗了記得用汗巾幫他擦汗。」

「停下來要是風大，裏面還有外套也記得給穿上。」李雲輝照顧孩子，總是無微不至。

陸文嘉灌好水杯，提上兒子外出專用的包，連忙下樓。

到了街邊，陸文嘉用手機掃了輛共享單車，讓孩子走在了前面。

「我們還去濱海公園？」

陸淺秋沒有說話，點了一下頭。

「沿着綠道，我們一直往前騎，看看能騎多遠。」

陸淺秋加速往前面衝去。

「別跑太快啦。」陸文嘉趕忙跟了上去。

運動本身確實能夠帶來愉快，父子倆一路有說有笑的。

陸文嘉估算了一下，從家門口騎到濱海公園，少說也要有五六千米，來回的距離真不算近，能夠騎到那裏也就該往回走啦。

好在沿途都修有街邊公園，鋪設的有騎行車道，不存在很多危險，偶爾遇見跑步的人，放慢一下車速就可以過去。陸文嘉一直跟在兒子身後，看着他騎得越來越穩，漸漸地就把心放了下來。

天氣真的很好，藍天白雲映襯着墨綠樹林，溫熱的海風迎面吹來，陸文嘉還從來沒有這麼悠閑過。陸文嘉最早是跟着李雲輝來到濱海公園的，看那座跨海大橋。後面就很少再過來過，多是到了市內的公園去。現在的濱海公園往前延伸的更遠，環繞了整個海濱，成為市民休閑的重要去處。沿途到處都還跟以前一樣的熱鬧，草坪上墊著一塊接着一塊的防潮墊，應該都是一個家庭一個家庭，帶着孩子來吹海風的吧。騎行的人也好多，三五成群地穿梭著。

「我們下來走一會兒。」陸文嘉擔心孩子會累著，也擔心被其他騎車的給撞著，連忙喊住了陸淺秋。

父子倆在欄桿處坐了下來，喝點水，補充一下能量。

「媽媽說包里有零食呢。」

陸淺秋開心地接過包去，自己在包里翻了起來。

「爸爸，這個可好吃啦。給你。」

陸淺秋遞給陸文嘉一包威化餅乾。

「還有沒？沒有這個了我吃其他的。」

「還有。你看。」陸淺秋又找著了一小包，舉給陸文嘉看。

陸文嘉也就不再堅持，撕開包裝，跟着孩子一起吃起來。

很多孩子在海邊石頭縫裏找著小螃蟹，拿着瓶子灌水玩。

「你要不要去抓螃蟹？」

陸淺秋搖了搖頭，「我們還去騎車吧。」

「不覺得累呀？」

「不累。」

「那我們到那條路上面去騎。這裏的人太多了。我怕別人撞着你。」

再往前騎了有半個小時，陸文嘉喊住了孩子。「我們往回走了，還有好遠的路呢。」

陸淺秋轉過車頭，往回騎了起來。

到了小區門口，陸文嘉還掉了共享單車，牽着孩子的車把一起往家裏走。

陸淺秋說，「今天我真是體會到了一個字！」

「你體會到的字我猜一定是累！」

「不是！我體會到的一個字是爽！」

「累不累兒子？」

「不累，今天我特別開心。」

這是陸文嘉在孩子漸漸長大以後，少有的親子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