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廠區在蘇州的甪直鎮的工業園區里，一個飲料製造廠。李磊在廠區門口把我接進去，門口管理比較嚴格，填寫表格，確認信息才進去。李磊把我帶到進門的最近的一幢大樓里，他說這是辦公樓，在辦公樓的門口他把我拉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你嫂子把大周（嫂子弟弟）的身份給你了嗎」李磊問。

「給了」我稍微遲疑了一下，不知他怎麼知道的。

「你拿來我看一下」李磊。

我趕忙蹲在地上在包里翻騰起來。

「哦，在這，給」我從包里把身份證遞給他。

他仔細的看了看身份證，又仔細的看了看我，自言說「還真有點像」隨後對我小聲說。

「一會我帶你進去，你就說你是大周本人，從現在起只要你在廠子裏你就是大周，明白嗎？」他說話依然是那麼慢，聲音里明顯摻進了點擔心和顧慮，但又是那麼的肯定。

「我為什麼要用大周的身份證？」我不解的問。

「如果是你現在要進廠根本不行，你不滿十八歲，廠子裏不允許。」李磊。

「這確定沒事嗎？」我說。

「試試看吧，應該沒多大事，那個人事和我認識，不會問太多。」李磊。

我跟着李磊走進了辦公樓，樓道兩側一排排的房間。李磊和我走進去，辦公桌後面坐着和李磊穿一樣廠服的女生，抬頭看向李磊和我，李磊把身份證遞過去。

「大周，20歲，學歷呢？」女生問。

「高……高中」我遲疑了一下。

「先填個表吧，填完給我，我給你安排宿舍」女生說。

在我填表之際，李磊和女生閑聊起來，從他倆的談笑間我感覺身份證的事情應該過去了。表格的中間有幾行教育經歷，在時間和學校之間我有些猶豫，又不敢翻看手機，擔心看出破綻，自己在心裏默默的回想大周的教育節點，努力回憶和他聊過的相關內容，不覺間感覺房間和早晨一樣熱，汗還是從我的臉上順着脖子往下流。

認真的填完交給女生，女生似乎沒有認真看裏面的內容，忙着給我製作廠區的出入證和安排宿舍床鋪，並給我一張表讓我三天後拿着單子到上面的地址去進行身體檢查。我還沉浸在成功進廠的喜悅中，我不知道的是，我即將結束我還沒體驗過的進廠生活。

廠區和辦公區有一段距離，辦理完各項手續后李磊告訴我他要去上班了，一會有人告訴我幹什麼，臨走的時候我問可以在哪找他，他告訴我他在研發部門工作。此後的好多年我也不明白他在研發什麼。

車間門口有人在等我，人事女生簡單的給我交代說這是我的班長以後的工作問題全由他處理。一個瘦瘦的男生，穿着一樣的廠服，女生走後他並有帶着我直接進去，帶我繞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蹲在地上抽起了煙，順手也向我遞了一支，我連忙擺手說不會。

「你叫什麼名字」班長嘴裏叼著煙，斜看向我。

「我叫……大周」每次回答名字我似乎都有點遲疑。

「我姓李，李曉軍，以後有啥事你直接找我就行」看他很着急的猛吸兩口。

「好的，班長。」我說。

「叫我曉軍就可以。」他丟了還有半支的煙，踩了兩腳踢了出去，向車間門口走去。

進入車間的第一個門要進行消毒殺菌程序，消毒殺菌完畢要穿上藍色防護服和衛生頭套后才能入流水線。我跟在李曉軍的後面，

車機聲音很大，整個車間都包裹在綠色和藍色之中，腳下的地面是綠色膠狀地面，走在上面和乳膠鞋套摩擦發出「吱吱」的聲音，藍色的牆面，白色的機器，一塵不染，這是我見過最乾淨的環境。

班長把我安排在一個傳送帶旁，傳送帶很長，有四五十米，兩旁錯落站了很多人，我身邊的是傳送帶的起始段，一個套著很大殼子的機器，從裏面會吐出一排一排的綠色的瓶蓋。

「我來告訴你，這工作具體該怎麼做，你先看我怎麼做的」曉軍班長湊在我的耳邊說。

我看到班長把從機器吐出的蓋子快速的平鋪在傳送帶上，在一米的距離外有一個橫跨傳送帶的鋼尺，鋼尺下面有不到兩厘米的高度，僅能容一個平躺的瓶蓋通過。有時班長會從傳送帶上快速的拿出來卡在一端過不去的蓋子，投在身邊的收納盒裏。

「你看到了嗎，把過不去的拿出來，把看着有問題的也拿出來，放在盒子裏就行」班長邊說手上並沒有停止。

「好的，我知道了。」我邊說邊想，難道進廠工作就那麼簡單。

班長撤出身子，讓我站在他剛操作的位置，邊觀察邊給我說「其實這個工作就是看你眼睛準不準，手快不快。」

我把卡住的蓋子都及時的拿出來了，有幾個問題的蓋子班長從傳送帶上幫我拿出來了，又着重的交代了幾句一定不要遺漏有問題的產品。

班長忙着去檢查生產線上其它崗位的工作，我一直在機械的重複着眼前的工作。在持續了一會後我突然想起如果中途需要去廁所該怎麼辦，我走了機器怎麼辦？難不成開機就不能下車？後悔當時沒有提前問問班長。

當我全神貫注的看蓋子的時候，整個車間突然一下子安靜了，沒有了轟鳴的運轉聲音，眼前的機器也不吐蓋子了，流水線的盡頭飄過來一個聲音「吃飯去嘍……」中午了，該吃飯了，我雖然身體不動了，眼睛還是不住的往機器的出口看，下意識的感覺馬上有蓋子吐出來。

第三天早晨我帶着單子去指定的體檢中心做進廠檢查，體檢中心人很多，本以為自己已經很早了可是還是排了很長的隊。在排隊的過程中我發現他們都是在做進廠檢查，這附近的工廠有很多，聽他們說大多是電子元器件製造的。臨近中午做完了所有檢查，結束后給了一張單子，第二天的下午取檢查結果下發健康證。

第二天下午天氣依然很悶熱，汗順着脖子往下流。體檢中心門口的側面有一個小窗口，很多人從窗口的地方領取自己的報告和健康證。

「你好，我叫大周，我來我的報告和健康證。」我把手裏的單子遞過去。

「大周……大周……」一個年紀不大的女生接過單子開始翻動手邊厚厚的一疊報告單。

手邊的報告翻完了也沒從中找到我的名字，重新又翻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女生似乎想起來什麼，低頭從抽屜里拿出薄薄的幾張從中翻找起來，很快從中抽出一張遞給我。

「還有我的健康證能給我嗎？」我剛接過報告。

「沒有健康證。」女生說。

「為什麼沒有？」我焦急的問。

「這幾張報告都沒有健康證的。」女生說

「為什麼這些沒有。」我還是不解。

健康報告不合格呀，報告上有，你可以自己看。」隨即女生目光看向我身後的人。

我仔細看着報告上的內容：體格檢查結果未見異常、視力結果正常、體檢X線（胸透）未見異常、化驗檢查不合格！體檢結論：化驗檢查異常，初步診斷……病毒攜帶。

「病毒攜帶？」我站在驕陽下，感覺從頭到腳一陣冰涼，像掉進了冰窟窿，來不及反應，寒氣瞬間侵入骨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