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道,盜,佛,魔

第15章 道,盜,佛,魔

「呔,爺爺我是黑虎寨大寨主黑虎三,今天你們遇見我算是交了八輩子好運,快把手上的值錢的金銀財寶衫履襪肚兜通通卸下來,便饒你們一條小命」

三麻子把手上碩大的鍍鐵寶刀揮舞的破風聲陣陣,身後那些奇形怪狀,斜眉歪眼們也頗有眼力見,跟着哼哼哈嘿的裝作一副有力而兇悍的模樣,吆三喝六的就對着眼前僧道二人指手畫腳起來。

這個嗷嗷叫要卸他們個膀子,那頭喊著要剁一條大腿,人群里還有嚷嚷着要剁成臊子包成餃子的。

僧人合掌不言,道人一笑盈盈,輕揮手中浮塵:散人乃是出家人,身無長物,各位好漢高抬貴手放我等過去,我為諸位好漢誦經祈福,可好?

三麻子愣了一下,隨即大怒:看來也是遊方的騙道,耍些口舌莫不是消遣我們兄弟,爾身邊那肥頭大耳的禿驢,瞧著就是個酒肉和尚,怎會缺少銀兩?再不老實,將你們零敲碎剮,吃盡苦頭再死。

道士搖頭莞爾,再一揮浮塵,手中便多了一根紅繩,紅繩末尾系著兩枚鈴鐺,一枚鎏金典雅,上有篆文「鹿」,一枚嵌銀凄冷,其上篆文「夢」。

看一看,熠熠生輝,搖一搖,泠泠幽咽。

真是:一鶴銜來玉皇寶,兩鈴曾染御爐煙。端是個好寶貝。

哪怕混混們凡夫俗眼,也窺得此寶珍惜,三麻子見獵心喜,伸手就抓,誰知道士輕退一步,竟飄出甚遠,三麻子見沒抓住寶貝,怒而揪住一旁的和尚,一提領子,居然沒提得動,和尚一抬眸子,身後龍象虛影浮現,嚇得三麻子駭然而退,小弟不明所以,推推搡搡著連忙嚷嚷着抽刀要上,誰知那道士哈哈一笑:偶有小惡,並無大錯,散人且讓你們吃些苦頭罷!

見他手掐法印,一揮道袍,漫天落葉紛舞,竟化成一柄落葉大幡,拂塵一掃,以塵為墨,龍飛鳳舞間憑空繪出一道符籙出來,那符籙長了眼睛一般,徑直碎裂成一二十道流光,投入了混混們的體內。

張牙舞爪的潑皮們登時如同醉酒一般,腳步七歪八扭,而後噗通數聲,各自倒在地上。

「颼」的一聲,落葉大幡登時深深沒入地面,正插在幾人正中間的地面上,玄奧隱隱,竟有所規律的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陣法。

道人闔目凝神,默念載道,單手結道指,再一搖鈴,杳杳冥冥的清音回蕩於此,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恍若被魘鎮的潑皮們眉頭逐漸舒緩,好似在做一場美夢。再一揮拂塵,玉折真人這才頷首笑道:善,姚天君的落魂陣,閉生門,開死戶,含天地厲氣,一揮白幡,神入神滅,仙入仙隕。散人今用蟊賊惡氣代天地厲氣,落葉作幡,再有鹿夢鈴護持,傷不得人,就是入陣人須得渾噩許久,困頓不得出。

事畢,一側的僧人抬頭望了望天,皺眉「我擔心那位應該已經快到峰底了」「無妨,他不會太早離開的」道人笑着答道,不緊不慢的正一正衣冠,這才邁步。

樓斟雨並不知曉身後有二位正尋他,此刻他正駐足於四季峰前,遲疑着,眼中儘是層層殘垣斷壁,處處荒蕪,有鳥聲啾啾,有山猿高嘯,就是無一處人聲,恍惚間,劍囚居然嗅到了一絲十年煙火,一陣痛楚湧上肝腸,右力握住腰間秋劍的劍柄,大口喘息起來。忍住胸口劇痛,他緩緩登峰。

四季峰在前峰處,並不算險峻,所以很快,劍囚便孤身一人站在略顯廣闊的前峰峰頂處,也是當年四季宗的練功場,寂寥,無人。

不遠處,

有一隻小鹿正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立在一塊斷碑上,好奇的瞅著怪模怪樣的人類,見樓斟雨忽然往前挪了一步,嚇得躍下斷碑,很快樂的蹦蹦跳跳的逃走了。

樓斟雨沒有理會那頭小鹿,他留意到那塊斷碑,縱然十年未歸,他知道這是什麼,手指觸及冰涼的碑面,刀劍的痕迹猶然未退,這是四季宗的法碑,也就是戒碑。當年是放在練功場正中的,碩大的青石一體雕琢重若千斤,也不知怎麼會被人搬到這裏來,想來也許是一些想要尋寶的蟊賊,把這碑也當成了什麼武功秘籍罷。

樓斟雨輕聲念起戒文:慎言,束手,冷眼,警欲。還有,還有師尊后加上去的「快樂」。當初和師兄弟笑言第五戒和前四個矛盾,現在好了,不矛盾,因為人原來可以五樣俱失。

劍囚忽然抬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四下一望,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不遠處的一株碩大的冬青,他走過去抬手用力揪下片冬青葉,拈著冬青葉,樓斟雨坐在斷碑之上,久違的眉眼輕鬆了些許,雙指捏住湛青的葉片兩側,拇指傾斜,將葉片橫於唇間,提氣一吐,一聲久違的葉笛聲撕破長空。

那笛聲響了很久,響到了兩聲腳步由遠及近,直至消失不見,那吹奏者沒有抬起眸子,只是笛聲漸漸小了下去,身遭忽然一切聲就此消失一般,鳥鳴,猿嘯,通通沉寂了下去。

「好一首天地疏狂曲,自前朝魔教續晝童子隕落後,竟不知有人能吹得出此曲。」道人笑道。

「魔教續晝童子的笛,倚梅寺寂滅大師的琴加起來才是天地疏狂曲,可若我沒記錯,也是寂滅大師,一記義滅非生掌,打的他至交好友續晝童子生機斷絕,續晝笛最後還贈給了妙音宗對吧」樓斟雨笑着,眼看着眼前陌生卻又知曉身份的僧道二人,眉眼間攀上了些灰暗的悲與怒。

「恩師已然二十年未曾踏出禁思房半步」僧人低眉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啊,那我若今日將你一掌打死,我懺悔閉關二十年,可否?」劍囚笑的帶些嘲諷。

僧人本來是個撮鹽入火的佛門怒目金剛性子,聞言竟卻不怒,只是輕聲一嘆扭頭不言。

劍囚回想十年生死兩茫茫,血海深仇仍在,然而被人屢屢相逼,天下之大竟無一處容身,如今在四季遺址,又焉能讓這些外人造次!不知何處而來的暴怒,殺意,悲悔融成一片墨海,劍囚心中那盞燈緩緩沉入海底,熄滅。

舉起手中的葉笛,有一縷微光棲到葉面上,葉片的脈絡清晰可辨,將葉片貼於額頭,陽光的溫度順着葉片傳到劍囚額間,

而在場三人都沒發覺,此時有一微氣息,帶着陰寒之意悄然順着斷碑之內散溢而上,攀到劍囚身遭,和他如今狂躁的真氣緩緩融合,劍囚真氣竟也如墨汁入水般,變成了一團墨色

僧道二人不明所以,只見得劍囚真氣緩緩變成黑色,見狀對視一眼,眼中的凝重濃郁的猶如化不開的寒冰:這劍囚,當真是墮魔了。

劍囚竟如看不見自己的真氣變化一般,眸中好似被一層陰霾擋住,秋劍眠於腰間卻不拔出,竟俯身從腳下影子中抽出了一柄迷濛的黑劍,左手握劍,緩緩抬起:此處,四季聖地,外人止步!

隨即,劍囚的身形隨即如破碎的紙人般,鬼魅般的飄來,行過處,竟有五道剪影綿延不絕,皆是持劍姿態,極其詭異

不容片刻,劍囚的劍已如電光火石般斬至,僧人拔起如意幢,有佛光陣陣,佛音冉冉。再一踏大地,大地為之一顫,人如金剛怒目,道:「劍囚辱我師尊,如今更是墮魔,此事須得做個了斷,道友替我掠陣。」道人面色淡然,點頭飄然而退。

「噹噹噹噹噹噹」

其身後留下的剪影竟在下一刻翩然而至,六劍齊至,

六劍斬至如意幢,僧人不動如山,反手卍字浮現掌中,一拳打的劍囚橫劍身退,伏魔巨力如海嘯般波連而來,那五道剪影在半空中接連轟然爆開。

「秋雨凄」劍囚退而不敗,在空中吟出劍訣,劍尖顫出千點黑芒,此一劍便是千劍,千劍亦是一劍,秋雨無聲,凄涼淅瀝,其間陰森殺意撲面而來。

「雕蟲小技」蘭摧僧右手一張,如五指山般,反手一扣,半空坐下一座丈寬的金佛大鐘,劍囚登時被困入鍾內,誰知不過一瞬之間,那鐘面浮現一點黑芒,隨後無數裂紋蜿蜒纏繞,「轟」的一聲,碎成千瓣金光,而一線黑芒自漫天金光中瞬來!

曾經困魔降寇的「梵無鍾」被劍囚一霎打爆,蘭摧僧沉然無懼,一震如意幢,便要迎敵,怎料在一丈之處,異變驟起!

「黑蓮寂世,四季歸無」

劍囚忽然機械般的呢喃出了一聲奇怪的劍訣。

下一瞬,蘭摧僧的東西南北上,一共五處,五道劍囚剪影竟再次現身,各自抱劍唱喏,隨即竟也是一色的「秋雨凄」直取蘭摧僧眉心,左右手腳。

一丈距離,不過頃刻,六道黑霧,直若六瓣黑蓮,將蘭摧僧裹在蓮心處欲取其性命

道人面色凝重,浮塵一抖,頂端綻出三朵青蓮,麻履點地,飛掠來救

再看蘭摧僧,頓下如意幢,一丈金光自幢中放出,金光罩攔阻了六道黑芒片刻便轟然碎裂。可正是拖延了這片刻,蘭摧僧低眉,雙手合十:還請道友助我。

身後半空處,忽緩緩現出兩位菩薩聖容...

乃是佛門八菩薩其二:除蓋障菩薩,虛空藏菩薩,此二尊者乃是佛門八菩薩之二,神通廣大,此刻竟應蘭摧僧邀來。

除蓋障菩薩之名,為胎藏界曼荼羅除蓋障院之中尊,修行之久,弘化之功不可枚舉,乃是佛門一尊大德大慈大菩薩!其德行為消除所有一切煩惱之障礙。那半空虛影中,她面容慈悲,結跏趺坐,左手執蓮華,華上置摩尼寶珠,右手作施無畏手,口中頌念:滿道友願。

一揮蓮華,口中張開一朵金蓮,將兩道劍囚剪影打的消融而去,隨即朝蘭摧僧點了點頭,施了一禮,化作朵朵金蓮散去身形。

其後,虛空藏菩薩,睜開雙眸緩緩步出,虛空藏為福德之寶藏如同虛空無限之意,見菩薩通體功德金光,相貌莊嚴,頭戴五佛寶冠,容顏美妙而喜悅,左手執白色蓮花,花上有如意寶珠,發出黃色光芒,右手結與願印:五指下垂,手掌向外。

尊者頭頂五佛寶冠射出千道光芒,定住兩道剪影,隨即蓮華一掃,剪影竟棄劍跪服在地,虛空藏菩薩願印一推,頌道:當與我佛有緣,竟將兩道剪影隔空攝走,隨即向蘭摧僧稽首,亦是步入虛空不見。

然而,還有一道剪影,和劍囚真身,劍氣已然至喉間一寸!而玉折真人,尚來不及援手!

蘭摧僧單手立掌,一聲佛門獅子吼一般的咆哮,身後忽然有滔天的佛光業火交纏騰起,有龍蛇在業火中嘶吼哀嚎,玉折真人知道這是蘭摧僧甘願身負的惡業,蘭摧僧身後有六道輪現,那六道輪轉動,停留在畜生道之上,蘭摧僧右手如意幢一震,那惡業龍蛇便尖嘯著被磨成齏粉,投入幢中,幢上佛威大盛,滔天的佛火加持,一幢揮出,竟是焚海之威:放肆!

金剛怒目,那一幢之威,打得剪影炸裂開來,如飛揚的紙錢般飄飄搖搖被佛火燃燒殆盡,如意幢去勢不減,撞入「秋雨凄」那黑色的真氣,佛火所至之處,黑霧如冰消雪釋一樣融化而去,而當一幢撞碎了這詭異的「秋雨凄」時,劍囚在此一剎間,忽然眸中清醒了些許——緣何自己真氣強度不過往日二成?卻由不得他細想,那摧山裂石的力道傳來,手中影劍早已消融,-護體真氣脆若薄紙,被一幢轟爛,直接砸在胸口,竟然被打的倒飛出了前峰,砸到了那遠處的側峰上,順山勢下滑,「咚」的一聲掉到了側峰的一個山洞中。

蘭摧僧也不及看劍囚,一幢揮出破了劍囚,可有一絲幾不可見的詭異的黑霧竟是從幢上蛇纏而來,如吐信毒蛇般,撲身到了蘭摧僧腦後的一寸佛國中隨後消失不見,蘭摧僧並沒有留意到,只是哇的一口鮮血噴出,半跪於地,眸中有龍蛇虛影業火熊熊。

玉折真人見變故驟生,眼神凝重,連忙祭出鹿夢鈴,搖了三搖,有清音裊裊,蘭摧僧眸中業火這才熄滅些許,卻強撐著起身:劍囚被我真言打入體內,半月難以動用真氣,道友快去,應當可以尋得。

玉折下意識點頭,站起身,卻忽然感覺到一股極為恐怖的氣息壓在自己肩上,竟是一陣毛骨悚然,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那白猿山的拜劍白猿無意間將路過的他當做仇敵之時,那頭不知道何時便活着的洪荒異獸,一手不知道誰傳的天人劍法,差點便將他一劍斬於白猿山腳,幸好出了白猿山,那白猿便不願再追了,而此刻這道氣息,竟和當初一般!忽然玉折肩上一松,可蘭摧僧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玉折真人一揮手中浮塵,深呼吸了一下,這道氣息的主人是在威脅他:蘭摧僧的命,劍囚的命此時只能二選一。

玉折真人面容複雜的拱了拱手,俯下身,鹿夢鈴一聲叮鈴,浮塵中三朵青蓮有柔光降下,緩住蘭摧僧傷勢,便運功替其療傷起來。

若是二人合力,至少不會如此被動!玉折真人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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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劍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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