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第 3 章 第 3 章

幾個衙役搬著一個兩丈高,三丈長的屏風入內。

屏風以百花絲蕊精心雕制,繪以春花秋葉、夏雨冬雪,四時之景,無不盡全。有田園碩果,也有高樓霽月;有鶯啼燕舞,也有流水潺潺。有陽春白雪奏樂人,也有下里巴人說書匠;世間美景,各式各樣,皆躍於屏風之上。

劉平哪見過這種景色,看得入神,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地丁見劉平面露喜色,心中懸著的大石也落了七八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劉平才緩過神來,擺手讓衙役抬下一幅進來。

這一扇屏風上綉著漫天的大雪,雪光與月光交相輝映,一隻白鹿從湖水中央踏月而來,神秘又瑰麗。

足足花了一天功夫,劉平才將這些刺繡一一覽盡,之後意猶未盡,又重頭開始看過,在其中流連忘返,恨不得入了畫中。

正當他思量著如何私吞這些屏風,一旁的衙役打斷他,恭恭敬敬問道,「大人是否滿意?」

「嗯。」他點了點頭。

「那小的把這一年來的工錢發給他們了?」

「嗯。」城主撥下來的靈石已被他剋扣了一大半,剩不下多少了。

去年硬生生被抓過來修樓,沒日沒夜忙活,辛辛苦苦了一年才換得這幾塊碎靈石,村民們望着手中少的可憐的兩粒靈石,敢怒而不敢言,悻悻離開。

有個不懂事的小伙發了句牢騷,被抓起來暴打了一頓,靈石也被收回。

地丁排在隊伍後面,煎熬地等待排在前面的人一個個減少,終於熬到她了,她虔誠地捧起雙手,迎接那三顆小靈石落入她的掌心。

杜商偷偷看過娘的鹹菜壇,裏面差不多有九年靈力,而她有十年零七個月的靈力,只差這三個月靈力,就湊滿二十年靈力,可以買根血發了。

「慢著。」

劉平望着眼前那野丫頭,去年就是這丫頭和她身後的野小子在一旁煽風點火,鼓搗林婆婆不搬離破廬,這仇他記了一年,今日總算可以算賬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扔到地上,不疾不徐道,「這是二十年前你那死爹給我寫的借條,三十年靈力。本官大度,也不算利息了,你還我三十年靈力就行。」

什麼?!

地丁驚愕地撿起地上的紙條展開,上面的的確確寫了借劉平三十年靈力,落款葉山,正是她生父的名字。

「二十年前地丁還沒出生呢,誰能證明這欠條就是真的?」

杜商知道這一定是劉平搞的鬼。

「上面蓋了城主的符印,你敢質疑城主?」

劉平眉頭一皺,幾個衙役立馬把杜商和地丁抓了起來。

他指着地丁,「你是個野種,你繡的刺繡不配擺在攬月閣,來人,將這些屏風全部搬走。」

「你是個野種!」

「你不配和我們玩!滾遠點!」

「你欠老娘一個兒子!你這個死蹄子!」

……

從小到大的辱罵聲全在地丁耳邊響起,震得她頭痛欲裂,她掙開衙役的束縛,朝劉平沖了過去,要堵住那令她頭痛的聲音。

「嘭!」

她還未靠近劉平,便被衙役一棒打暈。

……

從她出生起便被人叫作野種,母親天天在她耳邊咒罵,把她和她死去的生父輪流咒罵,從不停息。

在母親的咒罵和別人的嘲笑中,地丁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地青是江寧出了名的老好人,他每日勤勤懇懇地拉馬車,即使自己入不敷出,還經常接濟窮困之人。

他妻子赤火天天罵他,照他掙靈石的這個速度,等到他老死的那一天,他都買不起血發,他地家非得絕後不可。

地青挨罵也不還嘴,也不生氣,樂呵呵看着媳婦,像一個傻子一樣,點頭答應,卻死不悔改。

所幸地青勤快,吃苦耐勞,妻子又持家有道,兩人省吃儉用了幾年,總算湊夠了二十年靈力的靈石,可以買血發了。

赤火累病倒在床上,捨不得花靈石看大夫,眼巴巴握著丈夫的手千叮萬囑,「你快去買血發。」

「哎哎。」地青駕着馬車來到「血刃坊」在江寧的分舵,拿出妻子捆得牢牢實實的布袋,將裏面一粒粒碎靈石掏出來,擺在櫃枱上,數了又數,剛好二十年的靈力,不多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血發,聽老闆說了半天使用方法,他也沒聽懂,打算先回家再找媳婦探討。

剛邁出「血刃坊」的門,一隻沾滿污泥的手拽住他。

「青大哥。」

他低頭一看,是多年未見的發小葉山。當年媳婦不允許自己和他來往,說他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可他怎忍心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流落街頭,乞討為生呢?背着媳婦偷偷接濟過他幾次,再後來葉山就不見了。

「山老弟,這些年,你去哪了?怎落得這般模樣?」他日日在江寧趕馬車,都沒瞧見他。眼前的葉山衣不蔽體,渾身污泥,又臟又臭,渾然是個乞丐模樣。

「哎,不提了。」葉山一瘸一拐地爬上地青的馬車,「青大哥,小弟有要事趕着出鎮子,勞煩大哥送我一程。」

「哎,好的。」地青將血發放進方才裝靈石的袋子裏,栓牢實后揣入懷中。

他想着葉山如此落魄,定吃了不少苦,心中難受,在路邊買了幾個肉包遞給葉山。

出了江寧,上了山路,天已經快黑了,地青見四下無人,空曠死寂,不放心葉山獨自一人在山裏行走,又送了他一程,直至天黑。

「山老弟,你嫂子還病在床上,等我回家,我就不再送你了。若下次有空,你來江寧找我,我們哥倆好好聚聚,喝上兩口,不醉不歸。」

「好。青大哥,對不住了。」

「呃?」地青沒反應過來便被葉山打暈。

第二天,赤火在山下找到地青,把他搖醒來,他才發現懷中的血發不見了。

再遇到葉山,是一年後。

當時,馬車車輪壞了,地青正在修車輪。

「青大哥。」

地青回頭,見來人蓬頭垢面,身上掛着幾塊破布條,露出一塊塊爛肉,臉也爛得面目全非。

地青靠聲音辨出此人是葉山。

葉山患了水痘,地青背着妻子,花光所有積蓄,還是沒有救回他。

臨死前,葉山將一個不足月的女嬰孩託付給地青。

「青大哥,你的血發,還你。」

地青葬了他后,將孩子帶回家。

赤火對他是又哭又鬧,又打又罵,說什麼也要他把葉山的這個孽種給扔到山裏喂狗。

可地青說什麼也不肯,嫁給他這麼多年,赤火第一次見地青如此強硬。她拗不過,只得同意把這女嬰留下,可她咽不下心中的怨氣,從小對地丁非打即罵。

「你欠老娘一個兒子!你這個死蹄子!要不是你那死老爹偷了我家的血發,我兒子都和你一樣大了。」

「對不起,對不起,娘親。」地丁任由赤火的鞭子一鞭鞭打在身上,希望她出了氣能好受點,她也拚命拚命地掙靈石,盼望着早點買根血發,還給爹娘。

「啊,疼。」後腦的疼痛將她從回憶中拽出。

杜商幫她包紮被打的後腦勺,地丁忍不住叫喚,她只有在杜商跟前才會叫疼。

「好好好,我輕點。」

他包紮好后,和她一起蹲在攬月閣門口,像兩條看門狗。

是命嗎?買血發的靈石永遠也湊不齊,如今還欠了劉平的債,她要何年何月才還得清。

聽到她的嘆息,杜商安慰她,「別擔心,我會想辦法。」

她扭頭望向鼻青眼腫的杜商,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朝他腫得比包子還大的眼皮戳去,「你是不是傻?明知道打不過那些衙役,為什麼還要衝上來?」

「看他們不順眼嘍。」

杜商撇撇嘴,破了皮的嘴角向上揚起。地丁剛剛只是做了個動作,並未真正碰到他的傷口,可他這一笑,扯動了整張臉的傷口,頓時一片片猛烈的痛感襲來,他忍不住噤了一聲。

「很疼吧?」內疚與自責湧上地丁心口,看着他疼,她頭上的傷口也跟着疼了起來。

「沒事,不疼,這點小傷,風吹吹就好了。」杜商仍舊咧著嘴笑。

兩人就一直呆坐在攬月樓門口,吹着風,曬著太陽,沒人來搭理他們。

陽光漸漸黯淡下去,地丁忽然想家了。

「背我回家,我想爹爹了。」忙着刺繡,上一次見爹爹還是三個月前。

「嗯。」杜商背起她,朝山中走去。

地丁心裏有事,兩人一路無話。

到了家門口,地丁把頭上的綁帶拆了,將長滿新泡舊泡的雙手藏到袖子裏,她不想爹爹擔心。

「你在樹上幫我放風,如果看到娘親回來,記得提前通知我。」

「好勒。」杜商躍上她家門前的棗樹,朝她點頭。

結果,她和爹爹才聊了一會兒,便被母親打出來了。

地丁躺在樹枝上,吃着杜商賠罪的棗。怪他貪吃棗兒,忘了幫她盯梢,害得她挨了母親一鞭子。

吃着棗,她忽然想到什麼,支起身來問杜商,「咦,我總看見你吃果兒,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吃肉啊?」

爹爹管不了娘親打罵她,只能隔三差五偷偷給她一些拉車時,鄉親送的野雞,野鴨,讓她補補身體,別被母親打壞了身子。

她的廚藝得到了林婆婆的真傳,野雞野鴨經過她的精心烹飪,可是一絕。肉香撲鼻,外焦里嫩,爹爹說他拉了幾十年的車,去過江寧的許多館子,沒有哪一家的燒雞低得過她做的萬分之一。可杜商就經得住誘惑,從來一口也不吃。

爹爹說過,不吃肉的人活不久。更何況,杜商如今又受了傷,得好好補補,成天只吃野果子,身體怎麼受得了。

「你喜歡吃什麼肉啊?我做給你吃。」沒聽到杜商回答,她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

杜商的臉被樹葉擋住,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冷了下來。

「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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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吊打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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