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華之所以在眾多玩伴中沒有地位,很大一部分責任在他曾當師公的父親——衛宏身上。在過去,衛宏經常被叫去開大會,先是坐在台上講風水占卦,後來時過境遷,他開始蹲在台上,接受老百姓的批判教育,教育來教育去,他成了全坳里名聲最臭的一個。後來六豆爸讓他守祠堂,也有要他戴罪立功的意思。

在六豆看來,衛宏為人尚算老實,沒見他跟人硬過脖子紅過臉。每次六豆從他家門口經過都能看見他搬出一根柳條織成的小凳子,坐在家門前的空地上曬太陽。全村不管男女老少都叫他師公,六豆也不例外,這個稱謂含有諷刺的意味。

「師公,曬太陽呢?」六豆這麼跟他打招呼。

「別這麼叫了,早已經不是了。」衛宏的臉色略有些紅了。

「呵!你是大名鼎鼎的師公,這個誰不知道呢。」六豆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打趣他的機會。年少的打趣年長的,可以讓自己獲得極大的心理滿足。

對於六豆的打趣,衛宏只能躲閃,沒有勇氣回絕。歷史可以成就一個人,也可以毀掉一個人。而衛宏就是被毀掉的那個。

衛宏作師公那陣,家裡收入頗豐,每天都有村民來找他問神算卦、通靈落陰。來總要帶上一個紅包,或是抱上一隻大公雞外加幾十斤白米之類。衛宏25歲娶了第一個老婆產下大女兒,和大兒子。過後不久,第一個老婆就得了癆病,面黃肌瘦地死了。由於家境殷實,第一個老婆才剛下葬兩個月,就由衛老爹做主,衛宏的第二個老婆娶進了門。第二個老婆很爭氣,年半后給衛宏生下了衛華,兩年後生下衛華他弟弟。然而也是過後不久,真是有說多邪乎就有多邪乎,第二老婆又得了癆病,面黃肌瘦地死了。此時的衛宏已過而立之年。加上外頭的閑言碎語開始流傳:衛宏在練一種邪功,采陰補陽,你看,兩個老婆都被他吸幹了人氣,吸幹了精血,面黃肌瘦地乾枯而死。恰又趕上了被教育,衛宏已經沒有了往日師公的風光。衛老爹四處張羅,雖然給出的聘禮多得讓許多人家心饞,但是哪戶人家再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裡推呢?

沒有老婆,家就不成家了。衛宏35歲那年,衛華5歲。一個外地女子,AH來的,到坳里來討米。女子衣著襤褸,面黃肌瘦,討米到衛家門前時,衛宏正在門前的空地上曬太陽。女子往前到衛宏面前:「大哥,給一勺吧。」

衛宏眯著眼睛,有可能是因為太陽光晃著。他對女子說:「妹子,AH的吧?」

「你怎麼知道啊,大哥?」女子裂著嘴問。

「猜的,猜的。」衛宏站起來走進屋,招呼女子,「你進來吧,我給你去舀米去。」

女子隨衛宏進屋,來到後堂。後堂很暗,衛宏拉亮燈,燈光雖然不是很亮,但是足夠藉以看清整間屋子。女子環顧四周,衛宏家家徒四壁,一張飯桌,幾把椅子;屋中間拉著一條布帘子,將房間裡外隔成兩部分。裡面應該是卧房。

衛宏進到帘子裡面,舀了一筒米出來。「大妹子,我家的日子也緊著呢……」

「大哥,你是個好人……」

……

往後的劇情,大家就都不得而知了。後來,女子就成了衛華的後娘。女子在AH老家有個丈夫。女子的丈夫後來還來過衛宏家。

那天,六豆正好從衛家前面經過,看到衛宏家前面圍了一大群的人。「咋啦?」六豆心裡揣著疑問。

「大哥,你別著急。大妹子是來我這討過米,我還給她舀了好大一筒呢……」

「但她謝了我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六豆看到一個大個男人盤腿坐在衛家大門的門檻上,衛宏站在他對面,雙手比劃著。「鄉親們可以給我作證的。」

「是啊,是啊,就走了的。」……

大個男人無奈,只好走了。

後來,大個男人也許是在哪裡聽到了消息,又來衛宏家找過幾次她的女人,但每次衛宏都是那句「走了的,就走了的。真的……」

女子倒也很會做人,遇到年長的叫大哥大叔大爺,大姐大嬸大娘;看到年小的叫小哥小妹。有一段時間,她碰到六豆都親熱地叫聲六豆叔。

「別別,怎麼叫我叔啊?」六豆感覺渾身的不舒服。

「應該的應該的……」

奇怪的是,以後六豆再看到她,竟不似先前那般厭惡了。雖然六豆也知道,她叫他叔,完全是因為他爸輩分高,並不是真的尊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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