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森佐·菲爾德

和往常一樣，森佐的酒館一直到開到深夜兩點才開始打樣，一群群醉醺醺的酒鬼們互相攙扶著推開酒館的大門，一個個露出一臉淫笑，踉蹌的向著鎮上的花街走去，在那裏正有着大群熱情的姑娘，等待用寬廣溫柔的胸襟迎接他們和他們兜里的錢幣。

森佐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民謠小調，將最後一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傢伙扔到了酒館門外的大街上，然後施施然的走回到吧枱後。

這時候，整個酒館就只剩下那個獨眼的老水手一人，此刻他也同樣醉醺醺的趴在吧枱上，打着響亮的呼嚕聲。

森佐將散亂在吧枱上的酒杯都扔進了水池裏洗乾淨，然後整齊的碼放在一旁，又從底下的酒櫃中重新拿出幾瓶酒，打開瓶塞后，開始動作熟練而自然的往酒里兌著水，嘴裏哼著的小調輕快而又歡樂。

「喂！小子，你這可太不地道了！照你這法子，一瓶酒能讓你兌出三瓶來！」一旁的獨眼老水手不知道何時醒了過來，看着森佐語帶調笑的說道。

「呵呵，格雷姆先生，放心吧，就算我這麼兌水，這裏的酒依舊比城裏那些酒商賣的要好。」森佐看了一眼老水手，從一旁的抽屜中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酒瓶，扔了過去。「這瓶伏特加就當是給你的封口費了。」

老水手接着酒瓶，放在眼前一瞧，那隻渾濁的獨眼頓時亮了幾分。「好小子，夠大方的啊，奧斯曼烈火，這可是上等的伏特加，一瓶得要兩個銀幣呢吧？看在你這麼識相的份上，這件事我就幫你保密了。」

說着，老水手格雷姆便迫不及待的擰開瓶蓋，咕咚的往嘴裏灌了一小口，粗糙的臉頰上湧起一絲潮紅，露出滿足的神色。

「好了，現在已經過了打樣的時間了，你要是再不離開，我就得把你扔出去了。」森佐聳聳肩，將兌好水的酒瓶擺放在身後的酒架上，嘴裏毫不客氣的開始趕人。

「好好好，老頭子我還不稀罕在你這睡了，親愛的瑪格麗娜可還在等我去安慰呢。」老水手將酒瓶小心的放在貼身的馬甲口袋中，站起身向著門口走去，不過當他一隻腳邁出門的時候，身體卻突然停下，扭頭看下森佐，語氣嚴肅的說道：

「小子，看在你死去父親的份上，我勸你一句，現在碼頭的局勢越來越不妙了，那群海憎者似乎在暗中謀划著什麼，總之，你還是能避則避吧。」

說完，老水手格雷姆不等森佐回話，便離開了酒館。

森佐看了一眼逐漸合攏的木門，手上的動作不停，繼續收拾著吧枱，等到一切都井井有條之後，他才又在吧后坐了下來。

從柜子裏掏出一瓶珍藏的葡萄酒，這種高級貨在碼頭可不常見，屬於貴族特供，森佐也是費了一翻功夫，才從一個走私酒販子那裏高價買到的。

給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森佐坐在吧枱後望着窗外皎潔的月色，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

楚河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已經小半年了，這半年來他一直就廝混在這個名為溫斯頓的海邊小鎮上，和他的老爹約翰斯·菲爾德共同經營著這間有些破舊的小酒館。

直到兩個月前，老爹約翰斯因為突發熱病去見了海神，酒館就順理成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好在這時候楚河已經從一開始茫然無措逐漸適應了碼頭上粗野的生活，也終於真正接受了森佐·菲爾德這個新的名字。

當然，一開始酒館確實引起了不少人的覬覦，畢竟森佐這個身體只有17歲，雖然身體還算結實，

但他面容實在和碼頭上的粗野漢子們格格不入，甚至就連許多比他小的孩童，看起來都比他有威脅。

而之前的費魯兄弟就是覬覦者中的一個，好在溫斯頓碼頭雖然混亂，但是一些基本的規矩還是有的，其中之一便是被水手們被遺產的不容侵犯，畢竟誰也不想自己死後，辛苦攢下的家當還便宜了別人，所以這一點也就成了大家的共識。

只是老爹約翰斯已經不做水手很多年了，這一點便成了那些覬覦這間酒館的人的借口，試圖以極其低廉的價格迫使森佐轉讓酒館。

好在約翰斯在碼頭混跡了一輩子，多少還是有幾個靠譜的老友，獨眼格雷姆便是其中之一，他早年是獨眼劍魚號的船長，在碼頭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再加上幾個和菲爾德家相熟的酒販子的力挺，這才順利保住了這間酒館，並且被森佐正式更名為：深海。

往事隨着香醇的紅酒湧上心頭，森佐的心情略微低落了幾分，但是忽然就，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用手捂住了額頭，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痛楚的神色。

「又來了嗎.....這該死的聲音，越來也強烈了！」

森佐一隻手死死的按在吧枱上，此刻在他的腦海中，一股彷彿從意識深處響起的低沉囈語不斷的回蕩，這聲音所用的語言不同於森佐所知道任何一種語言，晦澀而又玄奧，帶着一股讓人難以抗拒的誘惑，但是森佐卻莫名的能理解這語言所表達的意思。

「去你媽的獻祭！鬼才會相信這些！滾！滾出我的腦海！」森佐緊咬着牙關，甚至牙齦都湧出了絲絲血跡，心中則在瘋狂的吶喊，抵抗著那囈語所帶來的誘惑。

黑夜瀰漫，月光皎潔，幾分鐘后，那陣陣囈語才終於緩緩消散，彷彿如絲線一般被抽離，隨着海潮退去，而森佐此刻卻全身大汗淋漓，整個人都彷彿脫力了一般癱倒在吧枱上。

「該死的，再不想辦法擺脫這該死的聲音，我早晚會變成瘋子！」趴在吧枱上，森佐的眼神帶着一股狠意，等到身體恢復了一些，他才重新站起身子。

將杯中剩餘的紅酒一飲而盡，森佐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他看了看窗外，確認沒人後，從兜里掏出一把古銅鑰匙，來到吧枱後面蹲下，掀起一塊地板，露出下面一個掛着鎖的精緻小木箱。

將木箱抬起放在吧枱上，將古銅鑰匙插入鎖孔，隨着咔嚓一聲，木箱應聲而開，箱子裏裝着的，是一小堆明晃晃的銀幣，其中還零星夾雜着幾塊金幣，這便是目前森佐所有的積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