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葉明陽
但持弓男子這方才那快如鬼魅的身法，如果是一個二品境界的武人絕對無法做到。
坐在樹樁上的冷麵男子第一次開口，聲音冷漠且沙啞，給人一種如同身處寒冬之感「你可以稍做調整，我……不急。」
宋慶初抬頭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在地面。
先前被持弓男子看似輕描淡寫的一腳，卻是踢亂了宋慶初運轉下的氣機，所以他才會說出讓宋慶初稍做調整，而宋慶初也不客氣的坐在地上，使體內凌亂的氣機恢復如常。
持弓男子又開口問道：「你除了青蓮劍宗的『劍十六』可還會其他劍術？」
宋慶初不假思索的回答，「不會。」
持弓男子沒有再問，反倒是坐在馬車上的那名劍客出聲說道：「青蓮劍宗建宗四十餘年，不會只有一本劍譜吧？」
宋慶初抬手擦掉嘴邊血跡，笑著說道：「畢竟是微不足道的小宗門，一本劍譜足以。」
青年劍客哈哈大笑，「小宗門？在徐州誰人不知青蓮劍宗，又有誰人不曉宗主馬濟吅手中青笏，說小宗門未免有些太過自謙了吧？」
宋慶初訝然道：「是嗎？閣下對青蓮劍宗似乎很了解？」
青年劍客搖了搖頭，「道聽途說而已，談不上了解，不過很多江湖中人覬覦馬宗主手中青笏，天下名劍之中也有排名，也算的上是一柄絕世好劍。」
青年自顧自說道：「『劍十六』中的最後一式「嫁衣」可以把自身少餘氣機短暫轉於他人，雖然是竹籃打水的無用招式，不過倒也有趣，」青年不再遮遮掩掩，「你在青蓮劍宗呆了十餘年，想必十六式劍招都已爛熟於心，不知能否讓在下見識一番？」
宋慶初沒有回答青年，他站起身，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正午已過。
與此同時，青蓮劍宗的宗門之外陸陸續續來了十餘名攜帶刀劍的江湖中人，他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神色凝重。
倘若沒有那四人攔路，宋家父子能順利到達此地，他們便會在這人群之中看到兩張熟悉面孔。
清秋劍樓的門徒崔頌，於逸。
宗門墨綠色的大門緊閉，只有門旁的兩座石獅子四目圓睜，似乎是不太歡迎這些江湖武人。
十餘人只是靜靜地站在宗門之外，並沒有要進入宗門的意思，看情形彷彿是在等待主人相迎，或是在等待一個對青蓮劍宗來說的不速之客。
青石長階之下，一名老人雙手負后，身旁有一條體型肥胖的大黃狗。
老人抬頭望了望高處，眼含笑意，他抬起腳登上第一層石階，秋風驟起，老人腳步輕盈，如同階梯上飄落的枯黃樹葉，緩緩向上走去。
墨綠色的大門在老人登階之時緩緩打開，一名中年男子從其內走出，面對十餘名攜帶兵刃且神色凝重的江湖武人，中年人坦然自若，抱拳朗聲道：「天乾物燥，諸位既然來了，不妨進來喝杯茶水，免得傳出去會有人說我劍宗招待不周失了禮數。」
廣場上站立的十餘名江湖武人，居然沒有一人挪動腳步，也沒有一人開口說話。
中年人笑了笑，「既然諸位堅持，周某也不便過多打擾，宗門大門敞開，諸位可隨時進入宗門落座喝茶，周某還有一些瑣事需要處理，就先行告辭了。」
中年人轉身走入宗門，廣場上相識的眾人竊竊私語。
青蓮劍宗之內，現任宗主馬濟吅和宗門四大長老齊聚一堂，先前出門相迎那些江湖武人的中年人開口說道：「宗主，
除去幾名江湖散人，清秋劍樓，蒼龍派，符節山，清風崖都有弟子前來。」
馬濟吅輕輕點了點頭，「我青蓮劍宗遭此一劫，是天數也是命數，怪不得任何人，倘若此次僥倖度過此劫，青蓮劍宗就此解散，」馬濟吅停頓片刻，語氣沉重道：「不管結局如何，以後的江湖都不會再有青蓮劍宗了。」
柴慎芝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其他兩位長老神色落寞，輕輕嘆了口氣，沒有開口。
馬濟吅看了看柴慎芝，「柴兄，門下弟子作何打算？」
柴慎芝輕聲道：「我已將宗主的意思傳遞下去，只是門下弟子至今尚未有一人離開，他們無一例外都選擇了與宗門總存亡。」
馬濟吅起身走到大堂門口，看著宗門內再熟悉不過的花草樹木房屋建築，細語呢喃，「師兄，師傅，馬濟吅有愧你們，有愧門下弟子，有愧青蓮劍宗，但馬濟吅無愧於心。」
青蓮劍宗外，門下一眾弟子突然蜂擁而出，齊齊站在門口匾額之下，面容堅毅。
數十名弟子，數十柄長劍，數十株青蓮，溫和陽光下，熠熠生輝。
一旬之前，青蓮劍宗來了一位衣衫華貴的男子，這名男子來的時機剛好是鎮安王放出話來要根除青蓮劍宗三日之後。
男子孤身一人，並未攜帶任何兵刃，但還是輕描淡寫就重傷了宗主馬濟吅，然後站在宗門的池塘前，望著石壁上所刻寫的八個大字『君子如蓮，獨善其身』，他滿臉不屑，當著青蓮劍宗所有弟子和馬濟吅的面，一腳踢碎了石壁，然後大笑而去。
之後的幾天里，門下幾乎所有弟子都在四處尋求他人幫助，期望宗門可以度過此劫，但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老人終於走完了全部石階，來到了宗門外的廣場，他不噓不喘，面容慈祥。
十餘位江湖人士在看到老人之後齊齊彎腰抱拳行禮，異口同聲稱呼老人為「葉老。」
老人輕輕抬了抬手掌，看了看青蓮劍宗的陳舊匾額，然後望著匾額下方的一眾青衣弟子，沙啞聲音緩緩開口，輕描淡寫道：「今日離開者，可不死。」
站立在門前的一眾弟子無一人挪動腳步，甚至就連堅毅神色都毫無動容，他們死死地盯著這名面容慈祥的老人，堅定不移。
人群中一名年輕人高聲喊道：「與宗門共存亡！」
剩下的所有弟子齊齊出聲，「與宗門共存亡！」
振奮人心的呼喊響徹整個宗門。
老人擺了擺手，收回視線，不去看那讓人心神激昂的畫面，他輕聲呢喃，「年輕人，就是好啊！」
接著老人撇過頭，對著身旁的大黃狗說道：「你說對不對？大黃。」
那條體型肥胖的大黃狗搖了搖尾巴，跑到一顆樹下，匍匐在地。
老人慢悠悠走了過去，也不嫌臟，一屁股坐在堆積的樹葉上，嘴裡還在碎碎念叨，自嘲道：「人吶，一旦年紀大了，就不中用了，江湖已經是年輕人的江湖了，我這條湖中老魚也只能呆在角落看看熱鬧嘍。」
宗門大門處讓出一條道路，宗主馬濟吅從其內走出，他雙手抱拳彎腰，高聲道：「葉老大駕光臨，宗門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老人沒有搭理這名半步一品的劍客，他伸出手摸了摸那條大黃狗的腦袋，從地上撿起一片枯黃落葉，然後把落葉從中撕開，手中拿著剩下的半片，語氣不帶絲毫情感說道：「青蓮劍宗就像這離開大樹的枯黃樹葉，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今日劍宗之人，生一半，死一半。」
老人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的清清楚楚，十餘名江湖武人心神振蕩，數十位門下弟子臉色蒼白，宗主馬濟吅神色複雜，內心苦澀。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這名不起眼的老人雖說語氣慢條斯理，但他絕對不是在說玩笑話，而且他也必然可以做到。
因為他有一個顯赫至極的身份，昔日大漢的首席護龍之臣，暗網的最高領袖，如今鎮安王府的二把交椅，葉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