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

不知道就這樣折騰了多久，隊伍里出事的車輛一直找不到問題的所在，就算是幾個人輪番上陣，卻依然打不上火，無奈眾人只能叫拖車來拖去修車鋪里修理。

「這下可好了，白忙乎了那麼久。」原本在一旁出謀劃策的李恆搖了搖頭，抬眼看向盤腿坐在他們所坐的麵包車車頂，拿着望遠鏡不時地忘車隊後方望去的菩提，長嘆了一口氣。

「喂！看到什麼嗎？」站在另一邊的阿九沖菩提揮揮手，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被車擋住了啊！」菩提拿下望遠鏡，嘆了口氣，把望遠鏡扔給下面的阿九；「離得那麼遠，想看都看不到呢！」

「他們提到了小瓢嗎？」阿久把望遠鏡放到腰包內，一臉擔憂地問道：「該不會是圖飄他們……」

「我們今天犯大凶啊！」菩提突然提高了聲調，看着靠在隔離帶上玩手機的天宮和李恆，嘆了口氣道；「真該叫南叔幫忙算一卦呢……」

「如果是大凶的話我們幾個早就掛了好不好！」天宮冷哼了一聲，隨即耶了一聲；「完美記錄！」說罷把手機拿在李恆面前晃了晃；「通關了！你大哥我厲害不？」

「話說你那隻蛇不是去年就已經可以一直玩到它走不動了嗎？現在有什麼好得瑟的啊！」李恆搖搖頭，不抬地玩着手機上搭房子的遊戲，壓根沒興緻去理會一旁的天宮。

「媽的這種弱智遊戲有什麼好玩的！」天宮一把搶過李恆的手機，隨便按了兩下，卻直接讓遊戲「over」了。

「都說你這智商不適合玩這種高端的遊戲啦。」李恆冷笑了兩聲，坐在一旁興緻勃勃地看着天宮搗鼓遊戲。

「吶，我說李恆，你現在沒想怎麼樣嗎？」阿九搖頭晃腦地朝李恆走了過來，一把環住了李恆的脖子。

「什麼怎麼樣？」一臉詫異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想要表達什麼。

「圖飄跟你說的那些事情……你難道就不會害怕么？」阿九歪過頭，一臉疑惑地看着李恆；「還是你真的是被打傻了對吧！」

「那些事情？」李恆抬起頭，一臉迷茫地看着在旁邊像是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的阿九和菩提；「如果你們指的是那天圖飄說是事情的話，其實我已經……」

「喲，南叔你回來了！」一直靠在車邊沒說話的月月突然這麼一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喏，談得怎麼樣？」

「換車了！叫人把前面出問題的那輛車上的東西分到別的車裏！」南叔沖愣在那裏的幾人擺了擺手；「小子們都別愣著了，都來幫忙！貨物也得重新分配一下，就那幾個人不夠用的！」

「我就說有問題啊！」菩提嘆了口氣，撐著車頂直接跳到了地上；「喂！圖飄哪去了？！」

「在車上和老朋友敘舊呢！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我說，這麼突然跑出來的人真的可以信任嗎？」天宮跟在南叔身後，倒是一臉擔憂地問道；「可別又像那次一樣。」

「切，你以為我不擔心嗎？」南叔將雙手插在口袋裏，咕嚕咕嚕地不知道在搗鼓着什麼東西；「但是鐵筷子想要夾誰的喇嘛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不是？」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菩提上前一步，一臉擔憂地說道。

「不是善茬。」南叔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再問了。

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在南叔的督促下井然有序地進行着；夥計們把貨物按照要求分到了不同的車上，

人員也做了適當的調整。但是自始至終除了南叔和一直在「敘舊」的圖飄以外，誰都對不清楚在那輛麵包車裏坐的是哪路神仙。

再次出發的時候，駕駛員換成了菩提。因為要通宵開車，他們討論后決定讓菩提開前半程，而原本應該坐在副駕駛的南叔被換成了從另一輛車上換下來的圖嵐。

「該不會是粽子吧。」坐在一堆貨物中間的阿念冷哼了一聲，往旁邊的兮子身上靠了靠；「把那輛車的車窗蓋得那麼嚴實，該不會是裏面的人長著個粽子臉？」

「這話可不能亂說！」菩提從倒後鏡里看了眼阿念；「這夥人以後你們有機會接觸……不要太掉以輕心得好。」

「鬼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啊！南叔又什麼都不說……」兮子此時正在啪啪啪地按着手機，似乎再給某個人發短訊。

「呵，連那老傢伙都不說的話，興許那些人真的是從某個棺材裏爬出來的也說不定呢！」圖嵐的雙腳搭在了副駕駛前方的小枱子上邊，一臉的滿不在乎。

時間很快就到了夜裏，期間圖飄通過無線電對講機說明了他們目前的狀況，大體就是因為有輛車拋錨了，就從附近的盤口裏臨時調來了一輛車，並且為了把搬貨物的時間趕回來，這第一晚就不能休息了，車隊必須馬不停蹄地趕往WLMQ。

當然，這一隊人畢竟都來自於不同的盤口，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服從這樣的調度。期間也有不少人在對講機里罵起了娘，但這都是在可理解的範圍內，畢竟誰都沒有料到這半路會突然來那麼一出。

「困的話你們就眯一會吧。」坐在副駕駛的圖嵐舉著一隻保溫杯，往裏面吹了口氣；「明天開始會很忙了……在這種情況下估計你們也得下去呢……」

「真羨慕你們這群年輕人啊！我開始干這行的時候完全是因為沒錢買食物呢……」菩提看着倒後鏡里印出的幾個少年，輕聲感嘆道。

「呦呵，這時候聽到我們菩提大人的感嘆，不容易啊！」就在此時，從對講機里傳來了南叔的聲音，似乎是碰巧聽到了一般敲了敲對講機道：「喂喂，我有漏聽掉什麼嗎？」

「操！少回憶了，好好開你的車！」圖嵐沖菩提吼了一聲，車上頓時安靜了許多，只聽到對講機里傳來了一陣沙沙的聲響，便不再有聲音了。

在如此安靜的狀態下很容易讓人產生困意。在天宮率先打了個哈欠后，身旁的幾個人也接二連三地打起了哈欠。李恆本來不是很困，但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恆迷迷糊糊地記着自己做了個夢，夢裏有一個他看不清楚面容的人；那人嘴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着些什麼，可是在夢中的李恆似乎在忙着什麼，並沒有理會那個人的話。就在李恆想要讓那個人別吵了的時候，一種從高空墜落般的夢境讓李恆整個人清醒了過來。

四周還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坐在副駕駛坐上的圖嵐似乎已經睡去，看來還沒到交接班的時間。

駕駛座上的菩提單手握著方向盤，嘴裏不時哼著小曲兒，似乎心情還算不錯；「喲，睡夠了？」菩提似乎發現了醒過來的李恆，用手碰了碰倒後鏡；「不多睡點？以後可沒這麼舒服的地方睡覺咯！」

「菩提哥，我現在可以逃跑嗎？」李恆抬起頭，看着背對着他們的菩提；「或者……現在我在這裏退出？」

「做噩夢了吧小子！」菩提搖搖頭，換了只手握住方向盤；「之前都沒見你要逃跑，怎麼現在突然就想開了？」

「我……只是突然間開始害怕……畢竟我這次去的目的地是我從未去過的地方……」

「呵，你現在倒是害怕起來了。」菩提以一種十分平淡的語氣說道；「為了幫我們完成一項計劃，你被我們領隊圖飄強征入伍，這點我們當初是跟你達成共識的。而你現在突然說想要退出？怎麼？你小子是打算給我們留下個說話不算話的印象？」

「我不知道……」李恆抬起頭，看着窗外綿延的山路；「關於弟弟的事情，雖然在那之後我的確打電話回去確認過了，可是現在真的要去了，我反而開始擔心起來」

「你為什麼現在才開始動搖？」菩提從倒後鏡里看着李恆；「支持你走到這一步的理由是什麼？你弟弟？還是你的家庭？」

「我……」

「你不會逃的。」開着車的菩提冷靜地說道;「你想要被認可，想要被家庭，被兄弟認可，所以你不會逃，反而你的內心裏是希望你能夠帶着更多的錢回去，為了治療你弟弟的病，同時改善你的家庭狀況。」

「你怎麼會知道？」李恆冷了一下，看着菩提略顯單薄的背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我……我其實……」想要更進一步解釋的李恆看向菩提，卻發現他所說的與自己想要解釋的內容其實如出一轍。

「哈！這你就不懂了吧小夥子！」菩提以一種十分自豪的語氣說道：「老子在八卦方面雖然不及你南叔這個老江湖，但是在消息收集方面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李恆嘆了口氣，稍稍地往一旁的車窗邊靠了靠;「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會好過來的，」在靜了幾秒鐘后，菩提小聲說道；「會好起來的，你弟弟的病，以及你的家庭狀況。」

「謝謝你，菩提。」李恆笑了笑，隨後打了個哈欠；「謝謝。」

「不要太早地相信某個人……」菩提用手指敲敲方向盤，似乎是在思考着某個問；「在那種情況下，誰都有可能背叛。你不是第一個被硬拉到計劃里的人，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只要我們家族還在，這件事情就不會結束，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有的只是暫時站在同一立場的『同僚』而已。」

「說那麼多沒用的幹嘛。」突然，圖嵐調整了一下睡覺的姿勢，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幹活拿錢，不幹就嘣了你。」

「坐上這賊船了，你不幹就得死。」阿念閉着眼靠在扶手上，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只要有錢拿就好，旁的東西你就別糾結了。」

「不糾結他就不叫鬼仔了！」只聽到天宮冷哼了一聲，在一旁翻開手機看了眼上面的時間；「別鬧了，老子還要睡覺呢！」

「卧槽！你們都是什麼時候醒的！」李恆在位置上彈了一下，一臉驚恐地看着坐在他四周的幾個人。

「你說你需要錢的那會。」阿念迷迷糊糊地說道；「我們睡覺好不好……我好睏……」

「差不多該換人了吧。」透過窗戶，圖嵐看着一輛停在路邊打着雙閃的車輛；「夜晚可是我們的天下。」

在經過了近一夜的奔波，凌晨四點左右，一路人馬總算到了他們的中轉站：WLMQ。在稍作休息與補充足夠的食物后，大部隊開始向WLMQ西北方向的一個小村落出發。

「你說那車裏到底坐着什麼東西？」叼著一根棒棒糖的兮子趴在座椅的靠背上，從貨物間的細小看着跟在們車后的那輛麵包車；「也沒見他們車上下來人，難不成他們都不用去廁所的么？」

「是人是鬼都無所謂了啊。」阿念靠在座位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果然這裏不是人生活的地方啊。」

「小的們都給我坐好了！」圖嵐的聲音里透露出了一絲不耐煩；「小心咬掉舌頭！」

一路向前，車隊跑完了省道，闖過了一段坑坑窪窪的泥路，在顛簸的山路上開了好一會，總算在一個牧民聚集的村落里停了下來。

「到了，你們幾個下去幫忙卸貨。」車剛停穩，菩提敏捷地解開安全帶，一股子跳下車去，在車後門的窗戶上敲了敲；「出來晒晒太陽嘞！」

「我可以申請傷患特別照顧嗎？」小劉靠着車窗，儼然一副大病還沒好的樣子；「我暈車，現在動不了了！」

「想得美！」菩提一把拉開車門，沖着小劉喊道；「就沖着你那天的表現，怎麼着都得你打頭陣啊！」

「這麼虐待我，我師叔的在天之靈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小劉哼唧了一聲，一邊小聲碎碎念著一邊跳下了車；「絕對不能放過你……」

「別再把你那倒霉師叔拖出來了！」菩提沖小劉的頭拍了一巴掌；「就算他顯靈也只能在晚上，現在可是十里艷陽天呢！」

「小劉還有師叔啊？」李恆推了一下靠在他身上一臉快要吐了的樣子的天宮；「那他師父是誰？教他如何更好地端盤子的么？」

「就是我老爹啦，那是個什麼都挺好就是人品不好，經常犯二的傢伙！你看那圖飄，就小劉那師父，是不是泛著一股子不靠譜的氣質，就是跟我們家老頭子學的！」天宮打了個哈欠，看了眼車外的景色；「終於到了，這路可顛簸死老子了。」

「我的乖乖，別看你長得那麼大個，原來暈起車來也是這幅德行。」在停在李恆他們的車不遠處的另一輛車旁，一個大約有一米八幾的大塊頭扶著車門，正哇哇地將胃裏的食物吐了一地。在他的旁邊，一個留着絡腮鬍子的男子拍着他的背，同時遞給他一盒餐紙；「真是難為你了啊，這裏的路一直都沒休息好。」

「這簡直就是過山車啊！」大塊頭抽了兩張紙，迅速地捂住嘴；「要不是有那東西，我……」

「是啊！暈車不是過錯。」絡腮鬍子半調戲地笑了聲，似乎是注意到了眾人的目光一般抬起頭，沖李恆他們揮了揮手；「喲，你們好啊！哈，我這夥計太不中用了，讓你們見笑了。」

「操！你乘人之危啊！」大塊頭朝那人揮了揮手，乾乾咳了一聲，從車子裏拿出一瓶水，呼嚕咕嚕地喝了個乾淨。

「喂！韓宇！過來搭把手！」

「得嘞！」絡腮男把紙忘車內一放，沖站在不遠處觀望着的愣在一旁菩提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跑着向車后尾箱跑去。

「怎麼了？那兩個人你認識？」拎着兩罐罐裝咖啡的圖嵐站在菩提身旁，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輛白色麵包車。

「不，只是覺得有點奇怪。」菩提聳聳肩；「那個大個子說話的調調聽起來有點不舒服。」

「在我大天朝，那種人多了去了！你沒聽過的調調還多得是呢！」圖嵐冷笑了一聲，遞給菩提一罐咖啡；「別想太多了！到帳篷里去睡一覺吧。」

「啊，說的也是。」菩提看向停在另一邊的幾輛車，雖然看似毫無章序，但是仔細一看卻不難發現那輛大個子坐的車子明顯地被其餘的車子與車子旁邊的正在搭的橙色野營帳篷被眾人孤立了出來。不知道是司機可以找了個沒人的位置還是其餘的車輛不願意離那輛車太近，讓這一車人被孤立了出去。

「小團體還真多呢！」腦內飛快地閃過這個想法讓菩提打了個寒顫，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在另一邊，大塊頭盯着菩提的背影，平靜的面容實在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一張一和的雙唇之間不斷地重複著兩個單詞：「Scheme……danger……」

「我說阿梓！吐完了就來幫忙幹活撒！」抱着兩隻箱子的韓宇沖大塊頭踹了一腳；「搬東西最需要的就是力氣大的人了。」

「頭兒，我們可能被他們盯上了。」阿梓用餘光掃了一眼剛才菩提站的位置；「感覺很不舒服。」

「不舒服就對了。」韓宇冷笑了一下；「多大的人了還暈車。」

「暈車不是罪過。」阿梓冷笑了一聲，雙手接過韓宇手中的箱子；「我們的帳篷在哪裏？」

「後面。」韓宇鬆了口氣，用鼻尖指了指車尾的方向；「輕拿輕放，那玩意兒經不起折騰！」

「果然是他們么？」不遠處，一個身穿黑色緊身衣的男子坐在一量吉普車的駕駛座上，靜靜地看着那輛白色的麵包車。

「車子是沒錯的，不過這些人我並不認識。」坐在後座的陰影里的人看着站在麵包車旁正在往地上撒沙子點韓宇，幽幽地說道；「能搞得到他們的資料么？」

「我會儘力的，不過就得委屈老大您在前線多呆一段時間了。」

「我不要緊，正好那些功夫也生疏了，算是訓練吧。」男子敲敲手中的半根捲煙；「有什麼消息先告訴那位吳小佛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