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鑒婊
剛開學新生寢室查得勤。
今晚的查寢是上面臨時下來的通知，但易楚辭覺得他今天過來也就是走個過場。
群裡面他提前發了查寢通知，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會早早等在寢室，他過來就直接點個人數。
人齊，任務結束。
事實上走了一圈，其他寢室也確實都是這樣。
但偏偏在查到最後一個寢室，特例發生了。
夏星不在。
這種例行查寢晚回來一會兒倒也沒什麼嚴重後果，就是麻煩點。
前面幾個寢室他查得速度快，想了想，易楚辭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決定等會兒夏星。
免得她明天還要因為填個晚歸表格多跑一趟。
期間楊柔出來過一次，去洗衣房拿衣服，回來的時候問他要不要進寢室裡面等。時間還早，她們都還沒睡。
易楚辭雙手抄兜，背貼牆壁垂著頭，聞言頭也沒抬地搖了下，表示拒絕。
不太方便。
他剛剛聽見舒玥在裡面給夏星發了語音。現在已經九點過十分，她們這棟樓半點閉寢，夏星應該用不上多長時間就能回來。
楊柔點點頭沒再多說，進去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們寢室門沒關嚴實。
夏星寢室在六樓中間位置，這個時間段走廊里活動的女生多，路過的女生視線時不時落在他身上打量幾眼。
易楚辭被盯得心煩。
眉骨微攏，他掏出手機給夏星發了條信息：[查寢，人哪去了？]
等了兩分鐘，對方沒回。
倒是楊柔的說話聲音順著門縫鑽出，像是無意之間閑聊：「開學那天我和思亦看見一個男生給夏星推行李箱，那男生是夏星的男朋友嗎？」
舒玥：「瞎說什麼呢，你們開學都沒有志願者學長接待？」
楊柔聲音不大，反駁也細細弱弱的，但因為寢室門沒關嚴實，易楚辭站在門外也聽得格外清楚：「可是那個男生明顯沒穿志願者服裝啊，而且兩人關係看起來很親密，距離貼的也近。」
「不信你問思亦，她也看到了的。」
極力強調證明自己沒撒謊，沒看錯。
舒玥不太耐煩：「所以你到底是想說什麼？你路上無意撞到個人距離貼的也近，怎麼你還要以身相許嗎？夏星沒男朋友，別瞎造謠。」
楊柔話里沾了委屈：「我就是覺得如果不是男朋友的話，夏星和男生走那麼近是不是不太好？我又沒有其他意思。」
「怎麼，我是聽錯了嗎？」舒玥說：「你這話說的我還以為我一覺睡醒夢回裹腳布時代。」
「拉個行李箱就是近距離接觸了？」
楊柔：「我——」
周思亦打斷：「行了都少說兩句。」
她話頭對準舒玥：「討論下室友有沒有男朋友就是造謠了？我尋思著柔柔也沒說什麼吧你語氣這麼沖是吃炸.葯了？」
「這就沖了？怎麼她是比白蓮花還嬌弱嗎？說錯話別人還反駁不得了？」
舒玥性格本就是張揚類，這會兒脾氣被她倆你一唱我一和地徹底給激起來了，說話想怎麼難聽就怎麼難聽：「趁著室友晚歸的時候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她什麼意思她自己清楚！別整天自己什麼樣人就把別人也想的和她一樣。」
周思亦也來了勁：「現在她晚歸不是事實嗎？誰知道開學第三天就夜不歸宿是和什麼人出去鬼——」
話沒說完，寢室門被人從外面一把推開。力度不小，碰到牆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響。
裡面的人齊齊止住了話音，像門口方向看過去。
「舒玥。」
易楚辭單手抄兜站在門口，臉色有些陰沉。他把手裡的單子遞給舒玥：「夏星回來讓她把這單子填了，明天給我送到B301。」
舒玥愣了一瞬，反應過後伸手接過來：「哦......哦好......」
楊柔看著易楚辭，語氣有些囁嚅地開了口：「助導，夏星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剛剛爭吵也是因為擔心她，而且你在外面等了那麼長時間，她還不知道在——」
話沒說完，被易楚辭打斷：「人是我要等的，就不用你替我抱不平了。」
楊柔咬了咬嘴唇。
視線在楊柔和周思亦身上不緊不慢掠了圈，易楚辭再次開了口，語氣涼而凌厲：「你們女生平時私下裡怎麼小吵小鬧我管不到。」
頓了下，他說：「但別舞到我面前來讓我知道。」
最後這句話易楚辭說的漫不經心，但裡面存了幾分威脅，楊柔和周思亦都能聽出來。
看著楊柔吞吞吐吐想要繼續說話的模樣，易楚辭視線在她身上停了瞬，意味不明地補充道：「以後說話做事之前最好多過過腦子。」
......
夏星踩著點進了寢室樓大門。
宿管阿姨穿著睡衣正在鎖門，看到她進來，虎著臉提醒：「下次記得早點。」
夏星笑嘻嘻地環了下阿姨胳膊，親昵道：「知道了知道了。」
夏星回到寢室里時楊柔和周思亦正躺在床上玩手機，舒玥盤著腿打遊戲。舒玥遊戲沒開聲音，寢室內沒一個人說話，有種近乎詭異的安靜。
開學三天，她們寢室內部的兩極分化已經非常明顯。
因為追林澤那事兒夏星和舒玥都覺得周思亦這人三觀有點問題。周思亦平時又和楊柔主動抱團，夏星和舒玥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少和兩人往一起湊。
但起碼錶面上也維持著成年人之間的基本社交規則。
今晚這氣氛，顯然是她不在寢室時三個人發生了點什麼。
夏星正想著，舒玥一局遊戲結束退出來開始給她發消息。
舒玥：[！！！！]
舒玥：[易！楚！辭！絕！了！]
夏星：「......」
夏星緩緩回了個：[？]
舒玥把今天晚上幾個人發生爭執時說的話從頭到尾複述了一遍，末了著重強調了易楚辭說話時的動作和神態：
[說真的他當時那個臉色陰沉的連我都嚇得一愣，還以為他真聽進去了楊柔的白蓮白語，叫我是讓我閉嘴。]
[結果老娘袖子都他媽擼起來了，他告訴我叫我就是為了讓我給你送個寢室單？？？]
[但是這都不重要，然後——！]
舒玥十分激動亢奮地把易楚辭說過的話又一句一句複述了一遍，最後來了一波總結：[易楚辭鑒婊能力滿分！]
最後一句話發送出去，舒玥聽見夏星在下面拎著椅子撞擊到地面發出「哐盪——」一聲。
猝不及防一聲重響，上面的三個人都向下看過去。
夏星站在原地，手裡拿著個圓形小鏡一下一下敲在身前桌子上，鏡面對準楊柔的臉。
日光燈光線反刺到楊柔臉上，她抬起胳膊擋了下。
周思亦從床上坐起來：「夏星你發什麼神經？」
夏星沒分給她眼神，視線定定落在楊柔身上。
直到楊柔眼圈微微泛紅，夏星輕笑了聲：「就這點膽子？」
周思亦：「夏星你別太過分，楊柔她——」
「我問你了嗎你就隨便插話？」夏星轉過臉看周思亦一眼，沒什麼情緒，「你從小到大都這麼愛拉偏架？」
視線重新落回到楊柔身上，夏星把鏡子放下，聲音里染了幾分淡漠：「以後編排別人之前，先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
......
洗完漱回到床上，夏星點開微信，看到舒玥發過來的一連串：
[！！！！]
[夏星！原來媽媽一直以來！對你都！看走了眼！！！]
舒玥知道夏星性格辣，但沒想到能他媽這麼辣。
這也太帶勁兒了。
她剛剛激動的整個人都爽了。
夏星：[......你好好說話。]
舒玥：[？]
舒玥：[無語，你好霸總我好愛。]
「......」
舒玥沒再貧，開始說正事：[易楚辭給你留了張晚歸證明單，讓你明天給他送到B301。]
兩人就在寢室里床頭對著床尾，一直打字怪怪的，其他兩人都還沒睡，夏星乾脆出了聲：「說了幾點沒？」
「他沒說，」舒玥一副剛反應過來的樣子，「我也就忘記問了。」
「......」
夏星點點頭，點開了和易楚辭的聊天框。
之前他問她在哪兒，她看到給他回了個在路上后他就沒再回。
現在打開兩人的聊天框，上面有個紅色的小一，易楚辭三十分鐘前給她回了個：[知道了。]
夏星算了下時間，估計那時候他是剛從她們寢室樓里出去。
他等到了九點二十五。
夏星手指在按鍵上敲敲打打，最後又一字一字的刪去，發了句：[明天你幾點有時間？]
夏星：[給你送晚歸證明。]
發完，夏星不禁思考，她今天做的最多的事情，應該就是在和易楚辭的聊天對話框內敲敲打打，再刪刪改改，最後只發出了句和任何想說的都無關，又不痛不癢的話。
今晚這件事情，又欠他一句謝謝。
思索間，那邊秒回復道：[明天上午十點？]
夏星：[行。]
她腦子裡思緒不禁又開始散發，他還沒睡？
好像除了剛剛查寢的那一次，他和她說話一直都是秒回。
說不定只是剛好在看手機，夏星想。
......
另一邊，十分鐘前。
黑暗中，易楚辭仰躺在床上，手裡拎著手機在兩掌之間轉來繞去。
屏幕亮起，他第一時間解鎖，是工作群里的新消息，易楚辭回了個收到，退出，按滅屏幕。
又亮，易楚辭解鎖，看到家庭群里他爸剛從飯局上應酬完，回到家把他媽為他煮的醒酒湯曬在群里，順便艾特了下他。
曬恩愛，易楚辭無視沒回，退出按滅屏幕。
......
如此反覆，一遍又一遍。
今晚讓舒玥轉交晚歸單時，他故意沒說時間......
易楚辭滑開屏幕，正想著要不要主動說句話，手指剛按在二十六鍵上，對面來了信息。
他把原本已經打上的幾個字一個一個刪掉，按照對方的問題秒回了個時間。
他明天早上在體院那邊有個基礎訓練，十點，應該剛好夠他訓練結束后沖個澡收拾一下。
大一後天一早就要出發去軍訓，明天一天都沒什麼活動，不用早起。
想了想，易楚辭道：[要是覺得時間早，咱們就換個時間。]
夏星：[沒事，起得來。]
姑娘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有事說事，絕不多聊一個字，高冷的不行。
莫名的，易楚辭想到開學第一天林澤對夏星的形容——
就是刺。
感覺渾身都豎滿了尖細的刺，把自己圍起來那種，你懂吧？
易楚辭輕輕嘆了口氣，回了句：[行。]
按照夏星的性格，易楚辭覺得這場聊天已經是時候戛然而止，正猶豫著要不要發個晚安。
但沒過兩分鐘，他看到夏星發過來了條：
[今天晚上不是故意給你工作添麻煩，和高中同學一起吃飯，聊得晚了點，沒看見群里通知。]
易楚辭嘴角勾起，起身靠在床頭打字。
字打到一半，對面又過來一條：
[那......晚安？]
打到一半的字全都刪掉，易楚辭想到了什麼，下載了個系統自帶表情包，挑挑撿撿半天發過去：
[晚安jpg.]
正圓形的框架，左下角盛開著大簇大簇紅黃相間的月季花，藍白成雙的蝴蝶立在上面扇動著翅膀。一片暗色的夜空里掛著輪白色彎月，右上角閃動著和月亮同色系的兩個大字兒：晚安。
夏星：「......」
她委婉地誇獎道：[......你這個表情包，蠻特別的。]
易楚辭：[真的？]
他也是那天看她發的，想著她應該會覺得這類老年風的表情包比較有意思。
雖然他個人是不太能理解。
[嗯。]
夏星說：[和我外公日常和我聊天時發的一樣。]
易楚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