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勸君勿行
箕坐不是什麼優雅的事情，尤其是在大殿內，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但誰叫張忠是國君呢，大傢伙全都選擇性無視了。
對於張忠的話，群臣則是面面相視了起來。
「我有上中下三策。」
這是優秀的謀士們，想好了三個對策，獻給君王的套路。既然是上中下三策，那肯定是有區別，有優劣的。
一般情況下，上策是最優的。
中策也還可以。
下策肯定不是好事。
這君上你說個上策，我們必然士氣大振。現在自稱是下策，讓我們如何是好？
群臣們覺得受到了打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一個屁也沒放出來。
「君上。急死人了。您快說吧。」陳震本就性急，此刻更是急不可耐，站起來懟道。
小屋內。
呂後有些意外，她也箕坐了起來，兩條大長腿併攏斜放，肥屁股緊挨著腳後跟。
旁聽則暗，兼聽則明。他是什麼也不聽，自己出主意嗎？
但是呂後轉念一想，也對啊。他號稱智者，有過人之明，才氣拔萃，有想法能出主意很正常啊。
但是這個下策。
呂后也覺得晦氣。
大殿內。
張忠可不知道自己的下策，被他們認為是晦氣，打擊士氣。他也很無辜，確實是下策嘛。
他也沒有賣關子，但卻沒有慣著陳震。
「衛明。」張忠抬眼看著衛明，說道。
「君上有何吩咐？」衛明還以為張忠要點兵點將，連忙深呼吸了一口氣，聲音洪亮的下拜道。
「我命你為殿中督。盯著所有人，看著他們的儀態舉止。」張忠斜視了一眼群臣，然後沒好氣道：「吵架可以，唾沫星子噴在臉上也可以，但打架就不行了。」
「你們還想拔劍。哼。」
「額。」
群臣頓時悻悻，王成手心都冒汗了，想拔劍這不是說我嗎？
「諾。」衛明轟然應諾，然後站起來來到了張忠的身邊，一雙虎目宛如雷達似乎的，在群臣身上掃視。
包括陳震在內，所有人都老老實實了起來。
「嗯。」張忠這才滿意，然後把兩隻手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眼中又閃爍起了不懷好意的光芒。
「錢氏的人，還沒殺吧？」張忠抬頭問王成道。
「青壯首惡殺了五個。」王成乾脆回答道。
「還剩下多少？」張忠菊花一緊，冷汗流下來，趕緊問道。他的計劃，沒這幫錢氏的人可不行。
「還剩下六七個。」王成想了一下后，才回答道。年紀大了，記不太清楚了。也不需要記，他想殺個乾乾淨淨來著。
「那就好啊。」張忠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那章永不是很講義氣，任俠嘛？我們用錢氏的人做誘餌，與他談判。」
說到這裡，張忠豎起兩根手指。
「我們做兩手準備。」
「讓我與欒布率領精壯出城，與他在吳國疆域外對陣。我親自下場，兩軍陣前與他談判，各帶一騎。」
「也就是我與欒布出陣。如果章永同意，我們就可以生擒他了。」
「王老先生說的沒錯，欒布也是無名之輩。章永不會戒備的。」
「但如果我計不成。那麼就只能野戰了。」
「就算是野戰死傷巨大，也不能讓老百姓的房子沒了。現在可是大冬天，沒房子，他們怎麼活啊？」
不是什麼好計謀。
就是來一個「輕而無備」。
如果讓季布將兵，張忠敢保證。章永是不敢出陣談判的。但欒布是誰？無名之小人，梁地一奴隸。
章永任俠驍勇，講的是面子。應該會出陣。
其實嘛。
本來他一個人去也行，就是他對自己的武力還沒信心。這要是生擒不成，反而被生擒。
那不成了亡國之君了嗎？萬萬不可啊。
「不可。君上這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犯險啊。」張忠的話音落下，呂后便從小屋子內沖了出來，顧不得這大殿肅穆，跪坐下來，誠懇說道：「君上。是戰是守，其實都可以。沒必要您親自去。」
說著，呂后正襟危坐，小手放在了地板上，一頭青絲落下，雪白光潔的額頭緊貼地板，行了大禮。
她甚至有些顫抖。
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依靠了。如果張忠出了什麼意外，她可怎麼辦啊？
張忠白了一眼呂后，你說的這麼明白乾什麼。
沒錯。
他的計謀大概率會成功。除了拿錢家的人談判之外，他本身是個誘餌。站在章永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如果生擒吳國之君，也是獲得勝利的捷徑不是？
所以雙方兩軍陣前談判，須得四騎。
他必須到場。
張忠本有些生氣，但是看呂后嬌軀顫抖，姿態又是極低，心中又是憐憫。
兩個凜冬之中，互相依偎取暖的人啊。
但是相比於他，她卻是更弱小，更無助，更可憐。
「先下去吧。待會兒跟你說。」張忠先站了起來，扶起了呂后，想了一下后，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然後喚來了衛劍，扶著她進去了。
呂后順從了，深深望著張忠頻頻回頭，眼神示意。「不要去。」
等呂後下去之後，張忠回到了座位上，盤腿坐下，氣定神閑道：「諸位，我計如何？」
群臣本沒有反應過來，經過呂后這一打岔，立刻明白了。
欒布、衛明等人暫且不說。吳人全部反對。
「不可啊。君上。臣護衛君王，開膛破肚，身首異處，也不過是等閑事情。這是忠義。」
「沒道理。君王為了保護百姓，臣下。而以身犯險的啊。」
王成老臣，其實不是老臣。君臣關係建立，還沒幾天呢。但是一腔忠義，卻是日月可鑒，他性格又剛直，當即言辭激烈，叩首說道：「若君上一意孤行，老臣先撞死在這大殿上。」
「臣願從死。」老臣們沒有任何猶豫，叩首說道。
與呂后不一樣。這幫站在錢氏對面的吳人，天然就是忠義之輩。剛強之人，說出做到。
張忠趕來吳國，解國民之苦困。
對吳國來說，恩同再造。
威望冠蓋吳國。
從大節來說，張忠是君。
哪裡有讓君衝鋒陷陣的。
不可，萬萬不可。
在老臣的帶領下，陳震等年輕人也都是上來叩首，一時間滿朝文武，除了欒布、衛明之外，全都是反對，要撞死在這大殿上，勸君勿行。
張忠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所以我才說是下策嘛。」
老子早預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