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夢中授書

第2章:夢中授書

韓立信的話讓陰暗的房間更加的壓抑,周圍的空氣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想站起來走走,但又擔心韓立信的心理狀況。我只能機械地抬起手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單調地安慰他。

我的話像白開水那樣乾澀無味:「不會的……你不會死的。」

韓立信呼吸了幾口空氣,像是已經忘卻了剛才自己所說的話。他順手拿起床上的一本本子,遞給了我。

韓立信說道:「這是我平時畫的一些話。」他既喜悅又憂愁,既像是在給我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又像是一個被老師檢查作業的忐忑的學生。

我不懂畫畫,卻發現韓立信的畫的顏色和我小時候的一個畫作很像。那時候我上小學一年級,美術老師給我們布置了畫畫作業。那時候我還小,也不懂什麼美感,也不懂顏色的搭配,就只用黑色和深綠色隨便畫了一張。沒想到,老師檢查作業的時候特別生氣,用手擰著我的耳朵讓我站起來。

直到現在,我都忘不了這件事。也是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那樣對待。

我邊翻看著,邊跟韓立信說這件童年的尷尬事。

韓立信的畫也是都用了暗色調,裡面百分之九十都是黑色。

可能是因為房間太暗了,鮮艷的顏色看不清?

本子里畫了各種不明意味的怪獸,還有黑暗雜亂的風景。

我不明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隨手指了一幅,問道:「這是什麼?它的手腳都好長。像是網上都市傳說里的怪物。」

韓立信看了看這幅畫,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畫的什麼。只是它的樣子在我腦海里閃過,我就畫下來的。」

我突然想到了韓立信的妹妹,我沒見過她。也好,就當作是緩解一下氣氛吧。

我加快了速度,翻完了這個小本子。盡量保持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說道:「能把這本畫借給我回去看嗎?我覺得……挺有意思的。你妹妹人呢?」我有些言不由衷。

韓立信笑著說:「可以啊,我還有好幾本呢!我帶你去看她,她生病了。」他淡漠的臉上多了几絲笑容。

說著,他低著頭拉著我推開了隔壁房間的木門。

我心想:三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樓,還真的太嚇人了。而且沒有電燈,也沒有電腦電視,他們就不會無聊嗎?

韓立信妹妹的房間沒什麼特別的,相對韓立信多了七八個大大的布偶熊。

韓立信輕聲說道:「槿夏,這是我的朋友。」

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小女孩正蜷縮在床上的被子里,她聽到韓立信叫她。遲疑了一陣才抱著一個小布偶熊下了床。

她穿著一件白色小裙子,長頭髮十分凌亂。慘白的臉讓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個病入膏肓的女孩。

唉,真可憐!

她看了我一眼,就低下頭,站在那裡不說話。

我又感到心酸,這實在是……讓她呆在這麼壓抑的環境。

我嘗試著輕聲說道:「你好。」

她的聲音像蚊子聲一樣微小:「你好。」她仍然低著頭。

後面是我的暢談時刻,在韓立信的房間里,我給他和他妹妹韓槿夏講述我初中以來的各種故事。像暗戀了誰、她又有多好看、我又是怎麼被拒絕的、還有我平時吃什麼,看什麼書。

我可不是外向的人,不過碰上他們兩個比我更內向的人。我只能通過各種瞎扯來打破恐怖的氣氛。

只是沒想到韓立信書籍看了特別的多,

我說到的每本書他都能和我掰扯。

不知道說了多久,我接到了爺爺打給我的電話,是在催促我回去吃飯。

我只能和韓立信兄妹還有陳伯道別。

告別前,我帶上了韓立信的畫本,還問韓立信明天要不要和我出去玩。

韓立信拉著韓槿夏的手遲疑了好久,可能是不想拒絕我的好意,就答應了。

陳伯借著天色太黑了,說什麼也要送我一段路。

於是,我和陳伯一起步行。

在月光下,我和陳伯慢慢遠離了那棟樓和樓前的湖泊。我和他的心情似乎變得舒暢起來。

陰影不見了。

陳伯顯然比在樓里更有活力,他說道:「飛魚啊,你記得明天多帶立信多玩玩。他……他受的苦太多了。」

我點點頭,說道:「當然了。」我恢復了我的靦腆,我可不善於交流。

陳伯又說:「或許你可以帶立信去一些廟裡轉轉,說不定他還有救。」

我說道:「陳伯,我覺得吧。韓立信還是去醫院看一看……我不是覺得他身體不好,只是覺得他好像心情很不好。」

陳伯低聲嘆息道:「唉,沒什麼能夠幫我們……這棟古樓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韓家的身上。我的姐姐和姐夫,也是因為這座古樓才死的。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起碼,這座樓脫不了干係。他們又離不開這座樓!」

我問道:「隔壁村有個玄天上帝廟,韓立信有去過嗎?」說實話這座廟很簡陋,主要用於村民日常上香……

陳伯說道:「或許可以試試吧。我姐姐死前給我寄了一封信,裡面拜託我照顧好韓立信和韓槿夏。她說,她在生命的最後幾天,夢見了一個白衣男子。那個男子在山洞裡給了她一本書讓她念。只是,她不記得念什麼了。」他像是憋了好久,說了他姐姐的故事後,他變得更放鬆了。

我想起了一些神仙的故事,說道:「可能是有仙人在想辦法救她吧?」

陳伯嘆息道:「可是連神仙都救不了她。她是多麼善良的一個人啊!真是好人不長命!」

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哀傷的陳伯,只能不斷地「嗯」「啊」「哦」「是」。

從爺爺家回到鎮上的家后,已經是十點多了。

我翻開畫本想要找找辦法,卻讓這些畫搞得寒毛直豎,心道:可能是那座樓磁場有問題或者是風水有問題?

我用相機拍下了畫本的每一幅畫,又數了一下,足足有一百三十九張。心道:改天得存在電腦上,放在相機上說不準哪天會嚇到我。

至於陳伯說的夢中授書,這可是小說里的仙緣啊!但是韓立信他媽媽怎麼就去世了呢?不是應該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得成正果嗎?

我在床上冥思苦想,不知道什麼時候昏昏沉沉地就睡過去了。

而白天韓家的樓和湖泊也出現在我的夢裡,我跑啊跑,卻沒能遠離一步。直到我在腦海中念了些神佛的名字和亂七八糟的咒語,樓和湖泊上生起了朵朵金蓮。夢中看的不真切的我猛地醒來,發覺這時是半夜三點。

呼!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

第二天八點我就醒了,比在學校里多睡了兩小時。要不是和韓立信約好了的話,我得睡到十點。

我騎著電動車七拐八拐才到了韓立信家門口。

沒想到陳伯已經站在門口等著我。

陳伯熱情地問我要吃些什麼,都被我婉言拒絕了。

韓立信和他的妹妹韓槿夏不一會兒也走下來,看起來很高興。他們倆都穿著白衣黑褲,跟外面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只是看起來有些怕生。

韓立信笑著對我說:「真好,今天沒有太陽。」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喜歡冷一點的天氣。」

事先我並不知道韓槿夏也要跟著來,不過幸運的是:他們兄妹倆太瘦了。我們三個正好能擠著坐一輛電動車。

縣城是小縣城,現在並沒有查電動車的。(在十年後的今天我可不敢騎著電動車去縣城了。)

就這樣,和陳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后。我就帶著韓家兄妹往縣城進發。

兄妹倆看著路邊的各種風景,內向的他們沒有多說話。不過從他們熱切好奇的目光中,我能感覺到他們的喜悅。

路上他們一直咳嗽著,我刻意放慢了車子的速度,怕路上的冷風會傷到他們。

我帶他們去了文廟、公園還有我的學校——縣裡的一中。

我們在學校的操場上走著,韓立信有些傷心,說道:「我也上過幾年學,只是我的身體實在太差了,家裡又……上學多好。真希望我能和你一樣,能過著正常的生活。」

我結巴地給韓立信介紹學校里的幾棟樓,還有各種簡陋的場地(其實只有一個沙土操場)以及學校一年一度的運動會。

韓槿夏對各種植物很感興趣,又是蹲下來看,又是稍稍輕撫。今天她特地梳了頭,看起來很乖巧很可愛,微紅的臉頰在極微弱的光線下十分動人。

韓立信長得很帥,瘦瘦高高的,又很白。加上他衣著簡單幹凈,引得學校里留校學習的女生頻頻偷看。

「飛魚!」有個熟悉的女生在叫我。

她叫顏菲,她和她身旁的華葉都是我的同班同學。

顏菲長得很漂亮,梳著不到肩膀的短髮,還戴著黑色方框眼鏡。她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城市的女孩。她長長的布裙配著漂亮簡約的黑鞋子,讓她看起來格外典雅靈動。她家裡很有錢,加上她活潑又善解人意。要不是高中學習太緊張,追求她的人可以繞操場一圈。(那時候我們高中三個年級之間基本都不認識。)

華葉有點胖,其實是她自己認為自己胖。我覺得還好。她總是傻傻的,懂得的事並不多。我還曾提醒她,她的短袖袖口太寬,會讓人看見裡邊的。班上的幾個男生都喜歡和她開玩笑,當她是哥們。

顏菲用一個布袋子提著書,走了過來,說道:「飛魚,他是誰?我好像沒見過。」華葉在一旁笑笑不說話,還瞪瞪我。

我說道:「他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他不是我們學校的。」

華葉倒是直接,問道:「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她曾和我說過,她喜歡帥哥,不過那些帥哥都在追顏菲,她都在當電燈泡。我只能跟她說,你也很漂亮,肯定會有人喜歡你的。

韓立信淡淡說道:「我叫韓立信,這是我妹妹韓槿夏。」他明顯有些戒心。韓槿夏正躲在他的身後,像只受驚的小貓。

我說道:「我帶著他們在縣城看看。他們很少出門。」顏菲和我都在外面租小房間當宿舍,她就住在我的樓下,我不需要跟她隱瞞什麼。

顏菲笑了笑,說道:「飛魚,你後面打算帶他們去哪裡玩?」

我撓撓頭,說道:「我很少出門的。我剛剛帶他們去了公園和文廟。我正打算待會就載他們回家。」

顏菲說道:「都要十二點了,哪有直接把人載回去的。我想去一個新店吃飯。正好上次我欠你一頓。」

我看了看韓立信,徵求了他眼神的同意,說道:「好,我們一起吧。」

顏菲叫了輛車,我們五人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就到了幸福廣場的店裡。一路上兄妹都捂著耳朵,韓立信偷偷跟我說這裡太吵了。

可惜韓立信兄妹身體不好,只能吃一些清淡的東西。我們又特地找了處安靜的房間。韓立信兄妹喝了幾口白米粥后一直看我們吃飯。

顏菲是善於察言觀色的人,沒有不高興,相反很熱情地和兄妹聊天。給他們介紹縣城各處的風景和歷史。她本來就善解人意,自然和什麼人都聊得來。

我在一旁是被冷落了,只能和華葉你一句我一句。

沒想到在臨走前,韓立信聽到了店裡的念佛機的聲音,當即吐了一大灘黑水。他一下子坐在地上,一臉古怪地說道:「飛魚,我想起來了!」他沒意識到自己吐了許多黑水。

一旁的顏菲和華葉被嚇呆了,緩了一下,一邊給店老闆道歉,一邊拿來拖把和掃帚打掃。

韓槿夏害怕地蹲下來靠著哥哥。我給韓立信遞了紙擦嘴,也蹲下來問道:「想起什麼了?」

「我夢見有個穿白色古裝衣服的男人,在山洞裡,讓我念一本書。」

店老闆是個中年婦女,她沒怪罪我們,只是雙手合十閉了會兒眼。她對我說道:「小夥子,你得帶你的朋友去附近的興雲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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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魚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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