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耙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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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如何處死張宗庭等人其實是個難題，幾個家族的人在一起說了很長時間，有許多的想法陸續地提出來，但卻總有人覺得不滿意，覺得不解恨。說了半天，一些人甚至覺得有點煩了，最後才有一個人說是用耙刑，眾人才算勉強接受。可誰也沒有想到，行刑的那一天竟然發生了那樣詭異的事件，直到許多年之後，人們還在傳說着那種極端的不尋常。

處決的方法有了，接下來就是確定處決的日期了。因為這是大凶之事，確定起來也很麻煩。折騰了好幾天，所有人都覺得有些累了，連陳賢道也想輕鬆一下，就不想操心這些雜事，於是就讓陳賢良確定。

陳賢良想了想說，凡事都要講究陰陽之道，這殺戮之事有違天和，不能不慎重。陳賢道嫌他啰嗦，就罵他說，你別再這裏小媳婦吃楊桃，酸不拉幾的。我不管別的，你就給我確定個日期吧，至於說怎麼確定，那是你的事。陳賢良知道他的脾氣，不像陳賢德那樣和氣，只得笑着答應了。但他還是很慎重，把老黃曆拿出來，查天干地支，再配以陰陽，確定吉凶，忙活了好一陣子在最終定下來。

人們都說，這個日期是定在那一年的霜降之後的第十三天。對於這個日子，幾家人都很滿意。因為在這之前，楊家人還要趕着給鄢二姑辦喪事，鄢家人也要給鄢弘仁辦喪事，正好有些空閑。兩家人算了算，覺得時間足夠充足，便都說這個日子定得好。

日子定了，接下來就是選擇地點。幾家人都害怕犯忌諱，都主張把地點定得遠一點，最好又能夠偏僻一點。選來選去，最終決定把地點放在距離黑龍潭不遠處的河沙灘上。

最後一個事情就是確定執行處決的人。讓陳賢良沒有想到的是，他覺得很麻煩的事情卻最容易解決。當他把這個事情提出來的時候，陳賢德的三個徒弟就站出來了，說是由他們三個去干，那鄢家四少也說要去干，楊家的幾個年輕人也說要親自動手。這麼多人都願意干，最終確定由每個家族派四個人，組成十二個人的執法隊負責行刑。

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陳賢良還不太放心。他對陳賢道說：老大，這張宗庭也算樹大根深，他的幫凶很多，那天行刑的時候一定不能出意外呀。依我看啦，我們還得小心一點。

陳賢道低頭一想，就對陳賢章說道：老四，那你就晚走幾天，給我們看看場子。

陳賢章算算時間，覺得沒有問題，就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各忙各的，幾個家族都沒閑着，忙活了幾天才算是安頓下來，接着就開始準備着處決張宗庭等人的事。消息很快在南雲山內傳遍了，除了張家的那些人之外，其他人都似乎有點期待，甚至有那麼一點興奮，還有點說不清楚的不安和恐懼。

那一天終於到了。深秋的天氣格外清爽，又是一個晴天，天空格外的藍，沒有一絲雲彩，抬頭看去，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深邃感。

從辰時開始，押解的隊伍就開始出發了，陳賢章的隊伍在前頭開道，荷槍實彈的。緊接着就是三個家族的人組成的行刑隊伍，前面的一些人舉著五色旗；後面的十二個人，個個紅布纏頭，穿着黑衣黑褲，神情嚴肅；往後是一群人，有的背着耙，有的背着鋤頭。再後面就是押解張宗庭等人的隊伍，他們把張宗庭等人五花大綁着，嘴裏塞著毛巾，分別由四個人看護著一個人；他們用繩子系著每個人的脖子，前面有一個人拉着，後面的三個人拿着粗棍子催促着。

陳賢道和陳賢章都騎着馬走在這些人的後面，在他們兩個人的後面又是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負責保護安全。

這群人走過之後，就是三個家族的那些有頭臉的，然後才是那些看熱鬧的人了。他們也不講什麼隊形，如同一窩蜂子，慌裏慌張的，嘰嘰喳喳的。

突然，嘭的一聲悶響，人群里的一些膽小的人都一聲驚叫，有的還被嚇得蹲下去，戰戰兢兢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一些膽大的就都笑起來，說是前面放的土銃的聲音。

一大群人沿着黑水河走了十多里路，漸漸地就到了目的地。那塊沙灘的確不小，中間還有塊平地，寸草不生。陳賢章就命令隊伍展開，在場地的四周圍了一個大圈，負責警戒。陳賢道和陳賢章下了馬，早有人搬過來兩張椅子，讓他們坐下來。他們剛在椅子上坐下來，就有一隊士兵過來護衛著，個個端著槍。在他們的前邊，一個機槍手架好機槍，把子彈上膛，嚴陣以待。

陳賢良抬頭看看太陽，覺得時辰到了，叫人把五色旗拿下來，分別插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忙完了這些事情之後，陳賢良就身穿道袍，到每個方向上都燒了一摞紙錢，然後手拿一柄桃木劍，做起法來。只見他腳踏八卦，分走陰陽，嘴裏念念有詞，告知四方神靈。其詞曰：

天地神明，八方魔靈，爾威有徵，爾命有聽；南雲山內，張氏宗庭，為非作歹，荼毒生靈，禍亂鄉里，三姓公憤；殺人償命，四方惟平；慎擇佳日，謹告是訊，處決犯人，一十二人；妖魔退避，神靈護佑，氣含肅殺，天部氣清。

把這套詞兒說完，他又舞了幾下長劍，這才回到場地邊上，算是做法完了。陳賢良做法完畢，就叫那些背着鋤頭的人到那場地中央去，讓他們在那沙灘之上挖十二個深坑。那些人答應一聲便下去了。十幾個人挖了一陣子，倒也累得滿頭大汗，眼見得大坑挖好了，陳賢良就走下去一個一個地看了，覺得沒什麼問題了，這才回到陳賢道身旁，低頭對他說了，陳賢道就站起身來，高聲叫道：帶犯人進場！

這一聲令下，押解張宗庭等人的隊伍就走出來，又是拉又是打的，把那十二個人押到場地中央，一個一個地站在坑旁。那十二個坑是按照長方形挖的，坐南朝北，一行三個，四個縱排。每個坑的深淺和寬窄，幾乎都是為張宗庭那幾個人量身定做的。

等那些人都站好了，陳賢道又大喊道：推下去！

旁邊的人就把那十二個人都推到坑裏，那十二個人雖然嘴裏說不出話來，但都知道大限將至，免不了掙紮起來。無奈被捆綁的生緊，只得腳下用力，死活不下去。旁邊的看見了，有的用棍棒打，有的用手推，生生地把那幾個人推下深坑裏。每個牽着繩子的人都把繩子拉着，讓那十二個人站在坑裏。

看到把那十二個人都推下深坑了，陳賢道才一揮手，高聲說道：填沙！

於是那些背着鋤頭的人又跑過去，用鋤頭把剛才挖起來的沙子又填到坑裏，把那些人一個個地埋起來。坑很深，一直把沙子埋到每個人的脖子，只露出一個頭來。

旁邊圍觀的人看了，只見那長方形的沙灘上，露著十二個人的人頭，那十二個人個個臉上都呈現出深紅色，眼睛也大地睜著，顯出一些詭異來，讓人心裏都悄悄地升起一些恐懼起來。

單說那天夜裏看見張宗庭是個蜈蚣精的丫鬟，那時也在圍觀的人群當中。自從打破張家大寨之後，他也無路可走，楊家人看她實誠，就把她留在了楊家山。再說那鄢二姑被那場大火燒死了以後，屍骨無存，老婆子和管家就只好為鄢二姑做了一個衣冠冢，好生的安葬了。老婆子說是要為鄢二姑守墳，管家就讓人在距離鄢二姑衣冠冢不遠的地方蓋了幾間茅草房，讓那個丫鬟陪着老婆子一起生活。那天，老婆子說是要親眼看看張宗庭的下場，就帶着丫鬟來了。丫鬟擠在人群里，遠遠地看着張宗庭的臉和他的眼神，心裏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絲害怕。

把這些事情都忙完，恰恰的就快正午了。陳賢良看着沙灘，看着那十二個人頭，覺得一切都妥當了，心裏頓時有了一絲輕鬆的感覺。他抬頭看看太陽，覺得時辰還沒有到，就掏出煙袋，一個人吸起煙來。陳賢道和陳賢章似乎有點着急了，頻頻地掏出懷錶看看時間。儘管是秋天，太陽依然很紮實，圍觀的人群都很沉默，個個的臉上都有汗。

似乎過了很久，午時三刻終於到了，陳賢道就站起來喊道：時辰已到，開始！

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只聽得嘭的一聲震響，接着就是四周圍的一陣槍聲，行刑的時刻終於開始了。在一陣騷動中，陳賢德的四個徒弟、鄢家四少，還有楊家山的四個年輕人，都走出來了。他們有的背着耙，有的背着繩子，一起走向場地當中。到了場地，他們把耙和繩子放下來，把繩子緊緊地系在耙上；然後四個人一隊，分別由兩個人掌耙，由兩個人把繩子背在肩上，準備拉耙。

看到準備就緒，陳賢道又大喝一聲：行刑！

聽到指令，那行刑的十二個人就開始行動了。在震耳的槍炮聲中，四個人站立整齊，靜靜地拉着那三個耙，從那十二個人的頭上走過去。

耙慢慢地走過，人們看到那鐵耙齒劃過那幾個人的頭，鮮血衝起來，足足有一丈多高，一道道的血柱呈放射狀，宛如血紅的彼岸花開。

有幾個人嘴上塞的毛巾被耙齒劃掉了，不禁發出恐怖的慘叫。張宗庭嘴裏的毛巾也被劃掉了，他張開嘴想罵人，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腦海里的那一點意識在慢慢地離他而去。他不甘心，想死的有點風度，就拚命地咧開嘴，想擠出那最後的一絲微笑。

躲在人群里的那個丫鬟看到那種景象，簡直害怕極了，只覺得心裏一陣抽搐，便一頭栽到了地上。沒有人注意到那個丫鬟的死，場地當中，那三個耙還在來來回回地耙著，直到慘叫聲停止，直到每個人的血流盡，直到白色的沙灘全是一片血紅色。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即將行刑結束之時，天地變色，諸多詭異的景象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