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陳耀先發家

第一章 陳耀先發家

(1)

古老的大別山脈自西向東綿延不斷,山內群峰峻秀,難分軒輊。在它的東南方就有一座山,那山拔地而起,峻峭挺拔,聳入雲霄。這座山名叫南雲山,遠近聞名,也算得上是一座名山。這南雲山其實是一條小的山脈,和群山相連,自東北向西南蜿蜒而出,在西南方突然一個停頓,崛起一道山峰,和西北的蓮花山連成一體,猶如一道關卡,將山南山北分成南北兩片。山南山北都有許多的村莊,村民語言不同,風俗各異。山的南邊交通比較方便,與外地交往暢通,百姓頭腦靈活,外出經商的比較多;山的北邊交通不便,與外界來往不多,百姓們就守着自己的田地,幾十年如一日地過着自己的日子。

單說這山內,散佈着許多的村莊,居住着許多的村民,村,村民姓氏龐雜。其中人口最多的是四大姓氏,分別是鄢、張、陳、楊。這四大姓氏各有自己的名人,那個時候分別是楊三爺楊貴仁,陳二爺陳賢德,張五爺張宗廷,鄢四爺鄢庭訓。這四個人都是家大業大,富甲一方。都說一山難容二虎,但這南雲山內的民風相對淳樸,為人處世還比較規矩。這幾個人的性情儘管不同,但相互間似乎有某種默契,自己只管自己的事,即便有什麼糾葛的,也是在一起共同商量,當面鑼對面鼓的,倒也能夠和睦相處。然而世間的事總有出人意外的,就在那一年,一件芝麻大的小事漸漸發酵,慢慢地演變成大事,最終把這四個人都牽涉其中,鬧得幾個家族間很不愉快,讓人不禁唏噓感嘆。

話說那年春天的一個早晨,天邊剛剛由淡淡的粉紅變得亮白,太陽還沒有露臉的時候,陳二爺陳賢德就已經走出了屋子。他挺著腰板站在門口,望着遠處那一大片即將完全屬於他的水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感覺特別輕鬆。

他站在台階上,左手裏端著那個幾乎長年不離手的小茶壺,仰頭喝了一小口,又用右手捋了捋頭髮,低沉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就把嘴裏的痰使勁地吐到遠處。他清楚地看到那口痰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那弧線雖然說不上完美,但劃過的距離還是挺遠的。

他父親曾經告訴過他,從一個人吐出的痰在空中飛行的距離,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健康狀況。對於自己的身體,他還是很有信心的。儘管常年幹活不多,但背個一二百斤還是小事一樁,何況他還是遠近聞名的練家子呢。是的,他是會武術的,年輕時專門拜師傅學過的。

說起這一點,就必須要說一說他的父親。他父親叫陳耀先,是這一帶的名人。儘管也是個庄稼人,但為人行事卻比尋常人要厲害得多。他斗大的字雖不識幾個,但卻白手起家,硬是慢慢地掙下了一片家業。在這南雲山內的十里八鄉,人們私下裏都不得不承認,能趕得上陳耀先人的實在不多。直到現在,那些年紀大輩分長的人還經常對他說:賢德呀,你現在的這份家業呀,說到底還是你父親打下的基礎啊。

就算其他的人不說,他也心裏明白,父親絕不簡單。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父親有多精明,恰恰相反,他父親是個本分人,為人忠厚善良。雖然家境不是太好,但身體不錯。人的身體呀,說起來也挺奇怪的。有的人家庭條件好,常年幹活不多,大魚大肉的吃着,卻這病那病的;有的人粗茶淡飯,粗活細活不停地干,卻身強體壯的。父親年輕的時候,仗着身體好,沒日沒夜地幹活,也慢慢地掙下了一點家業。

當然,話又說回來,人生在世,如果僅僅靠勤勞,那也只能維持生計,很難有大富大貴的。俗話說得好,馬無夜草不肥,人無外財不富。他知道,父親之所以發家致富,靠得是善良。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現在想起來,那也算是父親的一個機緣吧。這南雲山西北邊的蓮花山地處兩省交界地段,山的西邊有一條官道,來來往往的旅客和生意人都從那裏走。然而官道之上有一道關卡,過往的生意人是要交稅的。那些小本經營的,想逃一點稅,就要繞道南雲山,或北上或南下。還有一些鋌而走險的,做的是見不得人的生意,那就更得走南雲山啦。

那年冬天,父親上南雲山砍柴。因為路途遠,就想多砍一些,因此回來的就比較晚。他挑着柴禾一路下山,走着走着,天就漸漸地黑了,還飄起了雪花。山路陡峭,路面還很滑,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難。他正小心地走着,忽然聽到旁邊的山坡下好像有呻吟聲。他把柴禾放下,仔細地聽了一會兒,果然是人的聲音。他就順着山坡往下走,很快就看到了一個人影。那人躺在一棵大樹旁,聽到有人來,就大聲地喊救命。父親上前詢問緣由,原來那個人不小心從上面的路上滾下來了,摔傷了腿腳,不能走路了。父親二話沒說,背起那個人就往上面走。來道路上,他讓那個人試着走一走,可那個人半步也走不了。父親只得丟下柴禾,背着那個人下了山。山下的鎮子上有一個小葯堂,藥店老闆姓李,和父親也算熟識,於是就直接把那個人背了進去。藥店老闆看了一下,說是問題雖然不大,但需要靜養一段時間。那個人很是着急,說自己是外地人,從這裏路過,帶的錢又不多,又舉目無親的,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父親見他可憐,就讓藥店老闆給他敷了葯,又開了幾味葯帶上,便把那個人背回了家。

長話短說,那個人在家裏住了將近半個月左右,傷勢漸漸好轉,慢慢地也能下地走路了。又住了半個多月,腿腳就好利索了,他就打算要走。臨走的時候,那個人才對父親說了實話,原來他是販私貨的,家裏也算富裕。只是眼下身上沒有帶那麼多的錢,以後定當重謝。父親原本是看他可憐,也沒有打算讓人謝的,就沒有把他的話當真,連那人的姓名住處都沒問,只是囑咐他一路小心。那個人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千恩萬謝地走了。

哪知第二年春天,那個人還真的來了。他雇了兩個腳夫,帶了很多禮物,說是專門前來表達謝意的。父親心性忠厚,本來不好意思接受人家這麼貴重的禮物的,但說不過人家那走南闖北的嘴,只得勉強收下。

那個人住了兩天之後就走了,臨走時他又對父親說:兄弟,我做的是見不得人的生意,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坐大牢。你是個本分人,我不能牽連你。從此以後,我就不再來打擾你了,你也不要對別人說這些事。我送給你的布料里有二十塊現大洋,你要小心收好!大恩不言謝!兄弟保重!我就此別過!

說完掉頭就走了,父親有些吃驚,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要去追趕的時候,那人已經走遠了。正如那個人說的,從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從根本上說,父親就是靠這二十塊大洋起家的,但作為家庭的一個秘密,父親從未對外人說過。不過就陳賢德看來,父親發家致富除了依靠善良,還憑的是眼光。他覺得他的父親是有眼光的。別的且不說,單憑他他兄弟四人,現在個個都家大業大,都得益於父親的苦心安排。

他大哥陳賢道,小時候調皮,讀書雖不多,但卻能說會道,父親便讓他跟着一個賦閑在家的師爺學着寫寫狀子,幫人打打官司。幾年以後,那個師爺去世了,他就獨立做事,承攬一些詞訟。如今,他已經是縣裏有名的師爺。只要他一出手,很少有打不贏的官司。

他陳賢德排行老二,不愛讀書,但從小就身體好,有一股子力氣,喜歡舞刀弄槍,父親就讓他去拜師學武術,學成以後便在家裏幫忙料理家務。

老三陳賢文,聰明好學,書讀得好,後來中了舉,如今在外地做官。

老四陳賢章,上的是新式講武堂,畢業后投靠熊司令,現在是少校參謀。

儘管兄弟們各有各的家,平常很少回來,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這南雲山以內他老陳家絕對算是大家啦!

雖然家大業大,父親卻常常對他說:老二啦,你可要記住,這世上的人啦,總是分三六九等的。混得好的,不能太強勢,不能仗勢欺人。你們兄弟四人,道、德、文、章,關鍵是德呀!古言說得好哇: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能幫得上別人的時候,要盡量幫。說不定什麼時候,你就會需要別人的幫忙。

陳賢德懂得父親的心思,這許多年裏,他總是跟着父親忙裏忙外,知道做人做事的艱難,因此他始終記着父親的話,對人處處謙讓,從不豪取強奪。就說他現在要買的這幾畝田吧,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就是幾畝田嗎?他陳賢德還不至於因為這點田地動什麼腦筋。再說了,他楊家畢竟是大家,楊貴仁再怎麼不成器,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不是那麼好惹的。只不過是因為這幾畝田夾在他的田地之間,把他的田地一分為二,讓人總感覺不太舒服而已。如果他楊貴仁真的要賣,他也必須要買。如今楊貴仁等著用錢,主動找上門來和他談的,他豈能坐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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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雲山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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