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將踏錯

行將踏錯

燈火明亮的賀府突然間火光衝天,一陣呼叱喝罵,敲鑼響鼓,人馬集結聲隨風四盪,聲動里許。

那黑衣人耳聽得喧鬧聲漸漸遠去,嘴角邊不禁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淡淡的月光灑落,他的身影在鱗次櫛比的屋頂上漸漸拉長,忽然間「喀喇」一聲輕響,腳下的屋瓦被他踩碎了一大片,他疾掠而前的身子借勢向後縱出三步,只聽得兩聲清叱,左右兩邊各有一柄長劍,匹練般交擊而至。

他的反應若是慢得一步,此刻已被長劍分成兩半。

但聽得「嗆」地一聲,兩柄長劍收勢不及,碰在一處,發出龍吟般的一聲輕響。

兩條纖細人影順着彼此劍勢,身形互換,一左一右,各自輕飄飄地落在屋檐一角,劍尖指處,對準了那黑衣人。

她們守在賀府外的一個高處,盯着府中動靜,果然瞧見有人踏屋而走,急忙施展渾身解數,前來攔截,但那黑衣人武功實在太高,兩人雖然出手偷襲,但是長劍破空的細微風聲仍是被察覺到,讓對方有所防備。

那黑衣人橫身而立,全無懼色,目光淡淡一掃,只見左右兩邊都是十八九歲的貌美少女,左邊一個身着紫色衣裳,眉含秋霜,目似冷電;右邊一個卻是藍色衣裳,俏臉泛紅,怒容滿面。

那黑衣人笑了笑,道:「適才那一招,想必就是江南花家的`斜風擺雨三十六劍』吧?可惜功力不夠,唉,想不到花家淪落至此,居然要兩個女郎出來拋頭露面?」

這一段話乃是壓着嗓子說出來的,想是怕人認出他的聲音。

那藍衣少女怒道:「你這惡賊,擄走了這麼多女子,還有這麼多話說?今天就是你的大限之日!」說着一劍刺向那人面門。

她長劍一動,那紫裳少女長劍跟着刺出,兩人分從左右攻到。這兩人年紀雖輕,但身形步法極其沉穩凝練,那黑衣人看出劍尖會在身前一尺之處化出精妙變化,平時固然不懼,但劍勢一成,三十六招以內極難破出陣法,到時若還有援手,只怕偷雞不成,蝕把米。

一念之此,忽然間大笑道:「你們猜猜布袋裏的新娘子是誰?」說話間橫持布袋,自左及右橫掃一大圈。

這一招並非任何武學招數,只不過臨機使將出來,但那兩個少女眼見長劍便要將那布袋切下一塊,猛地里想起裏面乃是一個新娘子,一驚之下,左手拍出一掌,雙腳急蹬,借勢向後退去。

那黑衣人身子一晃,搶到那藍衣少女身前,探手抓向她胸口。

以他的武功造詣,原本不必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法,也能得勝。

那藍衣少女只覺眼前一花,那人手掌已到,身法快捷,手法卻又如此下流,一驚之下,反而慌了神,連連後退,那紫衣少女驚道:「含煙……」人隨劍走,撲向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這一抓原是虛招,只聽得耳後風聲掠到,回身又是一抓,原來他一眼已瞧出兩個少女之中,以紫衣少女最為穩重沉靜,只要先將她拿住,藍衣少女驚慌之下,更是手到擒來,這一下時間、方位、角度俱是拿捏得當,眼見便要拿中,斜刺里一股勁風突然襲到,一個少年暴怒的聲音道:「放開弄影!」

那聲音頗為清稚,掌風亦不如何強烈,那黑衣人不加理會,發出一聲獰笑,笑聲未落,他身子忽然向旁一側,竟似腳下踩着什麼黏滑之物,不由自主地踩出一步。

雖只一步,但高手相鬥,往往只爭一瞬,就這麼片刻間,

花弄影已騰出時間閃避,長劍順勢向他手臂砍落。

那黑衣人手掌急縮,只聽得「嗤」地一聲輕響,衣袖之上已被切出一條長長的口子,這在他數次出手之中,是從未有過的情況,無疑是奇恥大辱,但那紫衣少女花弄影心中覺得的恥辱卻更甚,這般急促的一劍居然連對方的肌膚都擦不破半點!

那黑衣人向下一望,只見一個少年自底下竄了上來,向他怒道:「你這採花大盜,留下命來!」

「呼」地一掌,迎面拍到。

那黑衣人凝立不動,一掌向那少年掌心拍落,「砰」地一聲,那少年登時退了四五步,那黑衣人的身子晃了一晃,左腳不由自主地向旁踏出一步,心中電閃過一個念頭,「這是方家的`陷空掌』。」

這「這陷空掌」乃是方家的世傳絕學,受掌之際會不由自主地向旁滑步,就像一腳踩空那般,所以這年輕人功力不高,卻能出其不意地讓黑衣人那一抓落空。

那少年方和一掌過後,搶上前去又是一掌,那黑衣人見他長得雖是俊俏,只是眉宇間隱隱流動着一分孤傲不羈之色,心中不覺動了殺意。

就在這時,遠處黑暗中忽然出現一條人影,向這邊疾掠而來,來人背着月光,瞧不清面容,可以這份輕功的功力而言,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那黑衣人瞧著那人,似乎有些出神,不遠處那人卻大聲叫道:「阿和不要衝動!」

他話聲一落,「砰」地一聲,方和一掌已按在那黑衣人胸口。

花家兩個少女本待提劍攻上,見了這等情景,不由得頓了一頓,面露喜色。

方和一掌得中,也是意料之外,但笑容初露,手腕忽地一緊,整個人已被那黑衣抓住,凌空向奔來那人拋去,口中喝道:「接住!」跟着連退七八步,腳下每一步都附着極渾厚的內力。

花家兩女驟見變故,也是一驚,只待出劍殺敵,突然腳下晃動不已,腳步不穩,連忙縱到隔壁屋頂,只聽得「轟」地一聲大響,整座屋頂就此坍塌,底下傳來一陣慘呼之聲。

那戶人家本自酣然大睡,誰知禍從天降,竟在睡夢間被活活砸死。

這時那中年人已奔到近處,眼見侄兒從空中落下,估量距離,站定腳步,待他到得身前三尺之處,右掌伸出,托住他的胸口,掌心與他胸口一觸,正待使力,左掌突然間電閃而出,將方和右肩向上一扳,「呼」地一聲驟響,方和打橫飛出,摔落地上。

那中年人左腳同時向旁跨出一步,「喀喇」一聲,已將腳下幾塊瓦片踩碎,人也向一旁傾側,但他順勢轉了半個圈子,卸去殘餘力道,隨手抹去額頭上沁出的冷汗。

適才這一托一扳一跨步,三式合為一招,乃是他方家「陷空掌」的精華之處,叫做「行將踏錯」。

他手掌與方和胸口一觸,登時發覺方和身上帶有剛柔兩種不同力道,若以單掌去接,只能化去一股力道,剩餘的必將作用於方和身上,甚至取其性命。

急切間只得使出「行將踏錯」這一招,但一招使過,四股力道在侄子體內交錯互擊,正是全身最為衰弱之際,彼時摔下屋頂,究竟會如何,實在不知。

他定了定神,向底下問道,「阿和,你怎麼樣了?」

話聲一落,一條人影自底下竄了上來,叫道:「二叔,我們繼續追!」

這中年人名叫方興智,乃是當今方家莊的二莊主,方和是大莊主方興武的妾侍的孩子。

近來發生的少女失竊事件,其中不少年輕女子出自江南名門。

方家莊與花家堡同為江南武功最出名的世家,不得不為他們出頭。

這天晚上,他們一行四人來到賀府,賀老爺對其殷勤招待,方興智不便拂其意,幾杯水酒下肚,忽又覺得這三個小輩的武功在江湖年輕一代里,也是其中佼佼者,有意成其名聲,讓他們自行解決,但很快又覺得不妥,憑着一路上的聯絡記號,急忙趕來,終於救了侄兒一命。

方和見他沒有反應,便又道:「叔叔!」

方興智望着前面的一片黑暗,聽着底下剛剛消散的慘呼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道:「還怎麼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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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花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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