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靈路侵略
像有一個巨大而透明的泡沫瞬間爆裂開來——
凌晨陰鬱的天空、雨水、零星往來的汽車以及濺起的水花、路邊橘色的氙氣燈光、梧桐樹葉、夜店發光的招牌，甚至遠處那座霓虹閃爍的「鋼鐵巨林」，似乎都在那一瞬間失掉了一層顏色。
下一個剎那——
道路的邊坎、樹葉的輪廓、建築物凸起的陽角.......周圍的每一處可以被形容成「邊界」或者說「線條」的事物，都散發出正在躍動的光芒，顏色混亂以至於無法形容。
一種來自地底或者宇宙深空的莫名聲音回蕩在腦子裏，但又覺得那並不是「聲音」這種身體感知範疇，不是平時那種通過耳膜接受到的空氣震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恐海症患者突然出現在黯夜時刻無邊無際的深藍深淵之上，狂風呼嘯，巨浪翻滾，恐懼情緒自心底蔓生。
可是當第五名反應過來時，卻發現周圍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一輛汽車「刷」地從旁經過，水花濺到了他的鞋和褲腿上。
這就是第五名4年前漫步的那天夜裏，發生在他身上大概幾秒內的奇異經歷。
當然了，在那晚那個點還沒睡覺的人，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這場後來被名之為「靈路侵略」的事件。
......
......第五名剛剛走出事務所所在的別墅式建築時，悠揚的鐘聲便回蕩在M東區霧氣瀰漫的天空。
遠在C城區那一片龐大高聳的「鋼鐵巨林」，此時宛如懸浮在晨霧與霞光所構建的奇妙幻境中，那巋然如山的本體拔地而起，直插天穹，那龐雜的附屬構物以各自的角速度繞其旋轉，從遠處望去若隱若現，不免令人聯想到那種「壽命」短暫、只需片刻便會如雲消散的海市蜃樓。
但是第五名知道，生活在鋼巢城的每一個人也都知道，那由鋼鐵與巨型植株作為基本結構而建成的龐然大物，已經真真切切地在陽光下沐浴了數百年之久。
至於這個龐然大物還要繼續存在多久？這種無聊的事自然鮮有人思考......
真是的，都已經9點了啊。
聽着遠處的鐘聲，第五名無奈感嘆道，順便打了個哈欠。
解決掉一整杯咖啡的第五名依然覺得睡意連連，特別是剛剛醒來便又被迫加入一場關於昨晚「蜘蛛卵碰撞」事故的談討中，與事務所的「老闆」和「同事」三人各自作出了一番「有理有據」的猜想。
葉子老闆和茉莉老師儘管一夜未睡，對此類關於『感染者』的話題卻照樣興緻勃勃。現在想來，若不是兩個女生在旁邊發出討論的吵鬧聲，自己此刻恐怕依舊處於夢鄉吧？
說起來，這也算是加入這家以「稜鏡」為名的事務所之後，接近三個月來第一次通宵加班的經歷了。不過出於三個方面的原因，第五名對此倒也並無怨詞：
首先，在此之前葉子老闆便將昨晚需要加班的事情誠懇相告。當然，這個誠懇不止體現在態度方面，還體現在加班費方面。
其次，由於考慮到第五名加入日短，對本事務所核心業務還不甚熟悉，所以需要耗費腦力的專業性工作主要由兩個女生來完成，第五名只需要將她們完成的「結果」整理成檔，以方便日後查閱的需求便可。
最後便是，按照葉子老闆的說法，這兩天期臨鋼巢城一年一度的「賞花節」，提前加班完成任務，有利於減輕過節時的負罪感，減輕那種由於沒有從事工作而產生的心裏不安。
看着葉子老闆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第五名深深地為自己水平之下的覺悟感到愧疚，於是欣然同意加班計劃。
另外，自己前兩天就和弟弟阿辰制定好了節日的「Lists」，計劃表裏可沒有「和弟弟一起過賞花節時自己突然接到和工作相關的電話然後和弟弟道歉然後趕回去加班」之類的項目。
「有空觀賞那些由人工刻意控制培育而成的可憐的低等生物形態繁殖器官，還不如把時間花在閱讀書籍或者研究『靈路侵略』相關的理論上面。」
茉莉對加班一事毫無感覺，但是看樣子對所謂的節日全然無甚興趣，有那種在家裏或者說事務所宅上幾天的打算。
「賞花節」明天就要正式開始了，不管如何，加班一晚終於是提前完成了任務。
葉子老闆和茉莉老師經過一晚加一早的腦力活動，終於架不住如潮水般襲來的倦意，在同事第五名的服務下，匆匆吃了點由事務所廚房現有的原料沖泡而成的玉米糊和現煎的雞蛋，簡單洗漱之後便回了各自卧室休息。
女生的卧室與事務所辦公室只有一樓之隔，都處於位於鋼巢城M東區梧桐街13號的一座4層別墅式建築之中。事務所佔據了第一層的門面和作為辦公地點的第二層，兩個女生的卧室則是在第三層。
......
空氣中忽然又落起絲絲雨針，冰冰涼涼地打在第五名的脖頸上。
最近的天氣還真是反常啊。剛剛在事務所樓上，明明還看到窗外有燦爛的晨霞，本以為今天是個好天氣呢。第五名昏昏沉沉的想，困意似乎越來越重。
看來熬夜加班這種事果然不適合我啊
......
不過這樣也好，下雨天最適合睡覺嘛
......
弟弟阿辰周末放假回家的時間，一般都在中午2點左右，自己1點起來炒菜做飯也不遲
......
第五名的家也屬於M東區，是在離梧桐街3公裏外的玫瑰街，平常上下班，以第五名閑逛式的步伐速度，大概需要花上半個小時。第五名此刻的打算很明確，回家先狠狠補一上午覺。
被雨水潤得有些潮濕的路面上，零零散散飄落着一些半青半枯的梧桐葉，第五名不時會踩在上面，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忽然，他想起以前也在這座城市上高中時，自己也經常這樣一個人走在大街小巷上，漫無目的地想着一些事情。
他記得，就是在某一次那樣獨自漫步的夜裏，這個世界發生了某種難以言說的變化，這種變化是源於被稱作「靈路侵略」的事件，不過直到如今，對「靈路侵略」事件的研究仍舊處於蒙昧階段。
不同於舊時代時期，不同種族、宗教或者國家之間，出於對星球上有限資源的爭奪而導致的侵略戰爭概念，一般認為名為「靈路侵略」的事件，和人類內部之間的矛盾衝突沒有因果關係，從某種意義來說，倒不如承認自「靈路侵略」發生以來，現存的人類世界變得更為安靜祥寧，方舟紀元似乎迎來了少有的和平時代。
至少，在那些非「感染者」的普通人看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