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們認識嗎?
陽光下會長的紅色桃花眼看上去格外的媚人,眼中帶着的質問在楊年眼裏像極了剛剛盛放的花,美的驚心動魄。
書包里早已蠢蠢欲動的白貓在此刻發出悲傷的嚎叫,貓爪死扣拉鏈的聲音清楚的傳出來。
「什麼貓?」楊年愣神沒有想起自己早晨剛撿起的「命運」。
會長看他裝傻從天台邊跳下來湊到他的身前,一抹淡淡的香味如霧般散開。
「我的貓!」會長再一次重複,眼神鋒利如刀。
楊年頓時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拿起書包遞給他,滴滴油漆還在上面,剛才葛玉那般糾纏他也不願交出的東西在會長兩句話后便輕而易舉的放棄。
那是別人的東西啊,這是物歸原主,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卻燃起了一絲不甘。
銀色拉鏈上沾染著的紅色油漆印在會長的大拇指上,白色的貓咪從書包中噴涌而出被會長一把抓住,書包則掉在地上。
「喵!!!」那是貓咪快樂的叫聲。
會長把白貓抱在懷裏,一副寵溺小孩子的模樣,白貓在會長懷裏打轉,像是可愛的寶寶。
「友空,早和你說過不要亂跑,你看差點被壞人拐走了吧!」會長順了順友空頭頂的白毛。
友空?那是貓的名字?不對不對,那個壞人是在說我嗎?楊年一臉疑惑,明明是我救了她好不好,雖然我也想過要帶她回家。
傲嬌的白貓被說的一副委屈,突然她猛的一轉身從會長的懷裏跳了出來,一瞬間就躲到楊年的身後,前腿還扒拉在楊年的小腿上,好像在躲避「壞人」會長。
會長歪著頭盯着白貓的行為,一臉的難以置信毫不遮掩的表現在臉上。
接着會長抬起頭直視楊年的眼睛,吃醋的像是在說「你做了什麼?」。
而楊年則是象徵性的快速眨了幾下眼又閃躲,像是心虛,但更多的則是我也不知道啊。
會長的嘴角開開合合但始終沒說出什麼來,一抹笑卻悄悄的藏在裏面。
楊年輕輕的蹲下去,把白貓從褲腿上扒拉下來抱在懷裏,順手撿起掉在地上臟不拉嘰的書包。
「還給你」楊年將白貓再次遞到會長面前。
黑色的烏鴉不知從哪裏出現又不知會往哪裏去,學校里從沒出現過他們的身影,他們在遙遠又近在手邊的天空中留下一串串微弱的黑色音符。
會長這次沒有再接過來而是問起楊年的名字「你叫楊年是吧!」
楊年一臉懵逼,我當然叫楊年,不是你叫我來的嗎?難道你是隨口亂喊的人,然後挨個挨個的問「我的貓在你那?」,那豈不是……傻子?
「我叫蘇白璐,現任學生會會長」,沒等到楊年答應,蘇白璐捋了捋自己耳邊被風吹散的白色長發,「很高興認識你」
會長伸出手,緊繃的衣袖向後縮去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楊年看過去,埋在衣袖裏的是一道漆黑修長的直線紋身,不知從哪處蔓延到手腕後方一點。
楊年一眼便墜入進去,那裏像是漫長的時間長河,又像是看不到盡頭的深淵,他似乎去過那裏還在那裏經歷了萬年。
一幅幅若隱若現的畫面接連不斷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既熟悉又模糊。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楊年幾乎又是下意識的問出。
一種莫名的情緒涌動讓他的話略顯深情,像是沉在湖底的表白信被撈出,在大庭廣眾下念出。
這次的話是來自內心,
不在和剛才的意思一樣,不再是指剛才的夢而是遙遠得看不到盡頭的從前。
蘇白璐緩緩地收回手,什麼都不說,眼神里彷彿充斥着他想知道的一切。
「或許吧!」蘇白璐說。
「很久很久以前?」
「應該是」
「我不是說夢,我是說真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像是……前世?」
楊年越說越起勁,他迫切的想知道一切,可具體是什麼樣的一切他又根本說不出來。
可還沒等到蘇白璐的回答,學校的廣播便打斷一切,原本安靜的教學樓開始嘈雜,混亂的腳步,交雜在一起的呼喊,最後都在操場匯聚。
一瞬間他的思緒被全部打斷。
楊年從欄邊悄悄探出頭,操場上已經排好了部分對形,陸陸續續的人群有序的從一樓的樓梯口走出,一個個由人組成的巨大方塊每隔幾米便聚在一起,像是隨時要出征的軍隊,主席台旁的光頭旗杆還在獨自的戰鬥。
今天是星期一還要升旗,一時間楊年居然忘了,他看了看自己沾了油漆的校服,希望等會不會被學生會查到。
「走了」
楊年身後傳來蘇白璐的聲音。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天台鐵門的邊上,一隻手撐在半開的鐵門邊上,飄逸的白髮像是水中蕩漾的水草,倒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帥。
楊年抱起友空、背上書包踉踉蹌蹌的追進樓梯間,「喂,會長你的貓」
「不,她現在是你的了」蘇白璐的眼在樓梯間里透著並不明亮的光「一直都是」。
……
偌大神聖的主席台上,現任學生會會長蘇白璐才剛剛站上台進行着輕鬆的隨性演講。
而楊年一臉陰沉的站在最後最靠右的方陣中,他用最快的速度從天台衝下來,可還是來遲了被學生會記了名字,他榮幸的獲得了五千字檢討,臉上的痛苦不亞於台上被蘇白璐揉作一團的稿子。
演講結束,學生會會長被校長高調誇獎,如此激情的演講才能帶入人心,讓我們再一次將掌聲送給她。
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他在內心深處大吼。
他從八樓拼盡全力的跑下來,就差跳樓了,結果他回來被記了名字被罰5000字,為什麼蘇白璐慢慢悠悠的走下來反而還能被誇。
在樓梯間的時候,他聽見校長喊了好幾次蘇白璐的名字,語氣中都帶着難以遏制的憤怒和急促,這種狀況不應該也罰她寫5000字嗎?
「憑什麼啊,待遇差這麼多嗎?咱們不都是祖國的花朵嗎?怎麼露水還挑人滴啊」楊年低着頭喃喃。
「什麼花朵?」蘇白璐悄無聲息的湊過來。
楊年被蘇白璐嚇了一跳,差一點摔倒在地,倒不是剛才說的話被她聽到,而是他轉頭的時候一張瑰麗的臉就在他的嘴邊。
蘇白璐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了這,明明半分鐘前她還在主席台上。
「你怎麼在這」楊年穩了穩身形,心想,你不應該從台上下來后,在校長大人旁邊端茶送水嗎?好好感謝感謝校長的「大恩大德」。
其實蘇白璐不在乎,她說「我怎麼不能在這」
早在台時她就注意到楊年了,一眼望過去人群中頭頂着烏雲的傢伙就是他。
總是奄奄的,好像整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欠他的一樣,所以她快步趕到了這。
到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只是單純的不喜歡他這一副模樣。
楊年頭頂的烏雲漸散,這個方陣的焦距全匯聚在他倆身上,那樣的目光幾乎全是在問,「會長怎麼會來找楊年這個慫小子」
「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來……」楊年問。
「我靠,會長是專門來找楊年的嗎?他真是走狗屎運了,聽說早上葉欣然還特意來罩着他呢?」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我要是能有那種傻小子的福氣就好了」
「是啊也不知道是他父母上輩子攢了什麼德,能讓他這種人……」
現場雜亂的話打斷楊年,語氣越來越難聽,聲音也越傳越遠,主席台上的校長也察覺到這邊的異樣,但他並沒有採取什麼行動,因為那裏正站着一個傲人的身影。
楊年的頭越來越低,很快他就變成一隻因為害怕把頭埋進土裏的鴕鳥。
看着他的模樣蘇白璐居然有些於心不忍,護短的性格一下子就暴露出來。
蘇白璐抬起頭犀利如獵刃的眼神朝着四周黑壓壓的壓過去,一瞬間所有的竊竊私語都戛然而止。
「你繼續說,我聽着」蘇白璐把他的頭抓起來,欲圖讓他直面這個世界。
楊年沒反應,像是一個失去發條的玩具,良久他才微微的搖頭。
這就是你平時的模樣嗎?
蘇白璐微皺着眉,強硬命令道,「今天放學后在後門等我,有事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