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喂！清軍在那邊做什麼啊？」宮牆下的徐載弼昂著頭，看上去有些不耐煩。

「看不清啊！」一位趴在牆上的士官生徒回頭說道「天色太暗看不清！」

十分鐘前，負責警戒的日本士兵發現清軍后，徐載弼便一直在關注著遠處清軍的動向，雖說由於光線的原因，一直看不清對面的情況，但借著朦朧的光線依舊可以看見眾多攢動的黑影，證明了這次到來的清軍人數絕對不少。這也讓擔任守備任務的日軍一陣緊張，早早地便擺好架勢，隨時準備應對清軍的進攻。反倒是那些個朝鮮士官生徒們，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特別是徐載弼這位開化黨核心成員，非但不緊張反而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

「嘖！沒用的東西！」徐載弼不耐煩地罵了一聲，把袖管擼上胳膊，自個也爬上了宮牆。

日本這邊，田中班長看著前面「上躥下跳」的朝鮮士官生徒，覺得有種荒謬的感覺，難道自己要和這種不靠譜的傢伙並肩對抗清軍嗎？他捅了捅邊上站著的小隊長「喂！渡邊君，你看這朝鮮人靠得住嗎？」渡邊曾經參加過戊辰戰爭，還被授予過勳章，可以算是整個中隊中資格最老的軍士官。

「你說呢」渡邊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這種把戰爭看成兒戲的人靠得住就有鬼了！」

..果然還是要靠我們自己才行啊！」田中點了點頭，轉而又有些困惑「可過了這麼久清軍怎麼還不進攻啊？明明人數上佔優勢。」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啊」渡邊皺著眉頭說道「呼喝著一擁而上的軍隊並不可怕，即便擁有十倍於對方的兵力也不過是烏合之眾，驅之即散。最可怕的是不動如山的隊伍，這樣的軍隊能夠隱忍許久卻在你最脆弱的時候來上那麼一擊」渡邊左手擺了個手刀的姿勢「你就完啦！」

「那對面的清軍是嗎？」

「我不知道，這要打了才知道」渡邊搖了搖頭，看著前面亂糟糟的士官生徒們又補充了一句「但我知道，咋們的隊友絕對是豬一樣的！」

「哦！看見了！」當陽光刺破厚重的夜色照在大地時，徐載弼終於看清了對面清軍的全貌。在他面前的是600名全副武裝的清軍士兵，整支隊伍以陣地防禦的隊形展開在遠處，晨曦下，他們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一般。特別是最前方一支衣著明顯不同的隊伍，軍容最為肅整，沒有絲毫的雜亂，配上鋥亮的軍刀與黝黑的炮口，即便未有所動，也讓人覺得殺氣騰騰。看小說最快更新)

「嘶！」徐載弼倒吸了口涼氣，清國駐朝的軍隊他是有聽說，乃是大清的精銳部隊，可從未有見過，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什麼叫名不虛傳。「誒？！」徐載弼眼中火光一閃，只見遠處清軍陣地中冒起一片濃煙，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伴隨著幾乎穿破鼓膜的轟鳴聲身下的城牆隨即一陣劇烈地震動。「是炮擊！」爆炸聲浪中這是徐載弼腦海中唯一閃過的念頭，此時的他只能拚命將手指扣進牆縫中去，努力穩住身形不跌落到地上。炮彈擊中牆體后擊碎的石塊四散飛射，徐載弼的鼻樑便被擊中了一下，他只覺得一股熱流涌了出來，隨後整張臉都失去了知覺。即便如此徐載弼依舊死死扣住城牆，只是把臉埋進了胳膊里稍微躲避一些飛石。

轟隆隆的炮聲持續了一小會兒便消停了下來，逐漸感到平靜下來的徐載弼這才微微抬起頭，他用手摸了一把臉，濕漉漉的全都是血。

「媽的！」徐載弼低聲罵了一句，轉身拍了拍之前那位士官生徒的胳膊「好了沒事了，咋們先下去吧？」那人卻一動不動「喂！我說沒事了！」徐載弼用力推了對方一把，依舊是沒有反應，此時徐載弼的目光正巧瞥到那人的下半身，卻發現是空空如也，只有半截腸子還掛在那裡晃悠著，而就在他之前趴著的牆上則是個被炮彈轟出的巨大窟窿！

「退彈！」劉飛一聲令下，新軍炮兵們立刻打開炮栓，麻利地退出了其中的空彈殼。在中法戰爭之後，清軍繳獲了不少法軍的裝備，除了一部分交與製造局仿製研究之外，剩下的都裝備給了新軍。對於現在的大清來說部隊的火炮數量還是遠遠達不到要求，能裝備的就先裝備上去，雖說這樣的萬國牌，會造成保養與補給的困難，但有總好過沒有，統一火炮裝備的事只能日後再說了。這次新軍使用的就是從越南繳獲的法國120mm長管加農炮，是一種配置於攻城陣位炮架上類似於要塞炮位上的長管加農炮，最大射程8200m，威力巨大，正是適合轟擊對面的宮牆。唯一的問題是，由於清軍使用的是天津機器製造局自己仿製的炮彈，退膛時炮彈殼有時會變形而卡在炮管內，這時就只能依靠鐵棍與火鉗將炮彈殼手工取出了。

「你瘋了嗎！」沈相薰一把抓住劉飛的衣領，指著還在冒著白煙的火炮「你這樣轟擊宮牆，要是不小心打到王上、王妃怎麼辦！你付的起責任嗎？」

「裝彈！」劉飛再次命令道，根本沒有理會沈相薰。

「你這瘋子！快住手」沈相薰拚命搖晃著面前的劉飛。

..」劉飛一把推開沈相薰，高高舉起右手「放！」隨著用力下擺的手掌，陣地上火光一片，120mm長管加農炮火炮再次齊吼，將炮彈宣洩到了對面的宮牆上。這一齊射之下，正面被擊中的宮牆直接塌落下來，即便依舊頑強矗立著的也已是搖搖欲墜。

..」沈相薰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場景，原本高大的宮牆居然在僅僅三門火炮的兩次轟擊下就倒塌了下來，這種威力完全震撼住了他。「我要去王上那裡告你！」回過神來的沈相薰吼著，歇斯底里地揮舞著雙手，又指著面前的清軍官兵「我要告到大清天子那去，治你們的罪..」

「閉嘴！」原本在一旁看著的袁世凱實在忍受不了聒噪的沈相薰，上前一把將他拉了過來「安靜點！我們自有分寸不會傷到王上的，若有意外一切都有我袁某承擔！」

「你..」癲狂的沈相薰根本不理會袁世凱，反而指著他的鼻子說道「..啊！」

隨著一聲慘叫，沈相薰被袁世凱一拳打倒在地。「媽的！給臉不要臉！」袁世凱惡狠狠地吐了口濃痰，隨後高聲說道「兄弟們不要理會這個朝鮮狗官，咋們大清的軍隊哪輪得到他個藩屬國的臣子來指手畫腳，你們該怎麼干就怎麼干，出了事我一人擔著！」

劉飛朝炮兵點了點頭，再次命令道..」

趁著炮兵操作的間隙，袁世凱悄悄來到了劉飛的生后..」他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髮「你這計劃可不可靠啊！我這次可是豁出去了，要是失敗了咋們的罪可就大發了！你倒是無所謂反正有皇上幫你扛著，我這朝中無人..」

「你就放心吧」劉飛笑著拍了拍袁世凱的肩膀「咋們派出去的人都是軍中能手，做這些事兒是十拿九穩，再加上咋們在這吸引注意力，那就是十拿十穩！你就安一百個心吧..」劉飛偷偷瞟了眼還在地上躺著的沈相薰，突然壓低了聲音「倒是這個沈相薰有些麻煩，倘若朝鮮國王被救出后這傢伙必是首功，而你現在又和他結了怨..」說道這，劉飛便不再多言，轉身下令道「裝彈！」。

袁世凱看著劉飛的背影，許久都未說話，心裡卻是飛快算計著，劉飛的意思他是明白的，可真要他對這麼個朝鮮官員下手還真有些遲疑。袁世凱偷偷瞟了眼沈相薰，那傢伙此時已經坐了起來，雙手捂著還在流血的鼻子，嘴巴里卻還在那嘀嘀咕咕地罵著，絲毫都沒有大難臨頭的覺悟。

「媽的！拼了！」袁世凱心裡惡狠狠地咒罵著，抬手叫來了親兵「你，等..」袁世凱嘴上吩咐著，無意中看了眼前面指揮炮擊的劉飛，清晨的陽光投射在他身上金光燦爛，卻在地上映出一條扭曲的人影。

..」袁世凱心中一動，回想起之前劉飛的所作所為，無論火燒民房還是炮擊宮牆都是為大清的利益著想，其他的一概不管。唯有這次居然好心的提新他以絕後患，實在是有些奇怪。「難道他是要給我下套？可是為什麼呢？我與他並無恩怨啊？新軍與我又不是一系，不存在將我擠走一說啊？」袁世凱心中琢磨著，總覺得模模糊糊抓住了些什麼，卻又無法聯繫起來。

「大人？大人？你的話還沒說完呢！」邊上的親兵看著自個兒的將軍發了半天呆卻沒個下文，便提醒道。

「哎！急什麼急！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袁世凱瞪了眼打亂自己思路的親兵，剛想罵幾句突然心念一動「皇上！對了！難道是皇上吩咐他這麼做的？」他幾乎被這個想法嚇一跳，可轉而又遲疑起來「可皇上給我下套是為什麼啊？」此時的袁世凱猶如陷入了連環套中，看似解開了一個謎團，後面卻是另一個更大的謎團。

「哎！不管了！」袁世凱一甩手再次吩咐起親兵來。

其實袁世凱此時已經猜中一大半，正是身為皇上的張彥在作怪，至於原因嘛，純粹就是張彥這個後世穿越者，對於袁世凱的不放心。歷史上正是袁世凱的告密，才讓慈禧太后大怒，下令逮捕康、梁諸人，並誅殺了六君子，而光緒帝的戊戌變法也就徹底失敗。加上這傢伙後來還逼迫清帝退位，可以說是清朝皇室的剋星。這讓張彥感到十分不安，雖說歷史已經開始改變，可誰也保不準哪天他又回到原來的軌跡，為此張彥才特意命令劉飛想方設法給袁下個套，好抓住他把柄，方便日後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