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較於一片混亂的朝鮮宮廷，漢城的清軍軍營內，此時依舊是一副井然有序的樣子。由於是剛過晚飯，大頭兵們還有些空閑的時間，當班的兵勇們五人一組的在軍營外巡邏，無事的人則在營房內聊著天，還時不時傳出高亢的笑聲，一切看起來都與昨天無異，大兵們絲毫都不知道自己都已經被朝鮮開化黨們「宣判」成了作亂分子。而此時軍營入口處，則站了兩位軍官模樣的男子，其中一位正是大清駐軍將領袁世凱，而另一位則是剛從越南調過來的劉二。

「嗯這個……啟威啊」袁世凱想了想說道「你這時突然叫我來軍營是有何要事啊？」啟威即是劉二的字，由於在越南對法作戰英勇、表現突出，張彥破格將他直接從列兵提升為上尉軍銜，並為其改名劉飛字啟威。上個月駐朝鮮清軍換防時特派其帶領剛訓練完畢的新軍一個營的兵力進駐漢城，與袁世凱一同駐守朝鮮。

「慰亭（袁世凱字慰亭）」劉飛向袁世凱走進了一步，神秘地問到「你覺地最近漢城可是安寧？」

「嗯？」袁世凱心中咯噔一下，雖說他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樣子，可心思是細得很，對於漢城的情況也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劉飛指的就是最近十分活躍的朝鮮開化黨。不過袁世凱依舊小心地說到「這個，在下並不十分清楚，畢竟身為軍伍之人，在下連練兵之法也只是粗通而已，只能以勤補拙整日看書，別的事情無暇關注啊！」

「小狐狸！」劉飛心裡罵道，嘴上卻依舊十分客氣「慰亭真是太過自謙了，你若是粗通兵法那我們大清就沒人會練兵了」雖說袁世凱現在不過二十多歲，可已經表現出了卓越的軍事才能與處事手段。當吳長慶還在朝鮮時，清軍某軍官因為凌辱當地百姓被抓，依照袁世凱的意思要按軍紀處以極刑。吳長慶聞知以後便到袁世凱處求情，為了防止袁不給面子，直接一屁股坐著不走了。而袁世凱假裝翻閱了一下公文便借故離開了一會兒，等到回來時就向吳長慶報告已把違規軍官處死，對此吳長慶也是無可奈何。至此之後，袁世凱手下軍隊軍紀大振，極少出現問題。也正是靠著這六親不認的狠勁，回國后在天津小站練兵的袁世凱才能帶出號稱中國國內第一勁旅的「北洋軍」。

「算了算了！」眼看著袁世凱又要解釋，劉飛大手一揮直接說道「咱們都是拿餉當兵的人，說話就別和文官那樣繞來繞去了，袁兄你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可是對朝鮮這點兒事亮堂的很，不然你也不會連洪英植的邀請都不去，我看你一定也是感覺到氣氛不對了吧？」

被劉飛這麼一點破，袁世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鋥亮的額頭，算是默認了。按理說由於換防的原因，原本吳長慶走後留在漢城的三位主將——袁世凱、張光前、吳兆有，現在只剩下了袁世凱一人，既是大清駐藩屬國朝鮮通商大臣，又同時全權負責所有軍務，協助朝鮮訓練新式陸軍並控制稅務，儼然一個朝鮮的土皇帝。可面對劉飛，這樣一個僅僅是新軍上尉軍銜的人，依舊只能笑臉相迎。關鍵就是劉飛乃是天子親兵，而且這次換防的時候居然只派了這支新軍來朝鮮，總讓袁世凱覺得朝廷是有監視自己的意思。也正因為次，與劉飛談話時的袁世凱總是特別小心謹慎。

看著袁世凱這幅樣子，劉飛乾脆說道「袁兄，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我就開堂布公直接告訴你好了，皇上派我來朝鮮之前已經吩咐過，『朝鮮若有要事，皆聽慰亭調度』，而現在找你就是有大事將要發生啊！」

一提到皇上，袁世凱終於認識到了失態的嚴重性「朝鮮的事態，連皇上都驚動了？」

「不對！應該說是皇上早就預料到了」劉飛笑了笑，回想起皇帝在御花園召見他的情景，皇上那雙眼睛讓人覺得似乎能夠看透世事「皇上只和我說：漢城郵政局建成之日，便是開化黨亂世之時。」

「那不就是今天嗎？」袁世凱有些懷疑地說到，對於皇上的才智他是絲毫都不懷疑的，要不然也不能短短一年內就讓大清起了中興之象，可要說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都能預知到朝鮮的動亂，那真的有些多智近妖了。

「沒錯」劉飛笑了笑「我已經安排士兵去郵政局和王宮那去探查了，至於……」

正在此時，從遠處傳來了陣陣馬蹄聲，袁世凱循聲望去，正有一名新軍士兵騎馬而來。在離兩人不到二十米的時候，士兵一拉韁繩放慢了速度，隨即翻身下馬。

「報告長官！郵政局那邊果然出事了，現在已經被開化亂黨與日本浪人包圍，並且他們還在四處放火。」

袁世凱心中一驚，果然被皇上料中！「那王宮那裡如何？」他立馬問道。

「朝鮮王宮情況似乎非常不妙，我在去的路上就聽到了王宮方向傳來的爆炸聲，現在那裡已是亂成一片，而且……」

「而且什麼？」袁世凱急忙問道。

士兵看了眼劉飛，見他微微點了點頭，便接著說道「而且根據別的兄弟傳來的消息，日本使館那裡似乎也有了動靜，有大約200人的日本士兵正在趕往朝鮮王宮！」

「混蛋！」袁世凱憤怒地罵道，對於開化黨的行為他到不是特別在意，反正是些沒有實力的書生在那胡搞，隨時就能平定。反倒是日本政府的介入讓他十分擔心。這幾年來日本在朝鮮可是下了不少的心思，自從「雲揚號」事件之後便一直在朝鮮半島搞風搞雨，又是扶持開化黨，又是給予貸款，大有控制朝鮮的意圖，完全不把大清這個朝鮮的宗主國放在眼裡。

「慰亭兄！」劉飛突然嚴肅地說道「現在你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大清在朝鮮的利益就靠你維護了！」

「那朝廷那還用通知嗎？」袁世凱不無擔心地問道，當時，重大事變的應對決策必須由京城最高層來拍板，一般公文都要靠北洋的兵船運送，往來一次需要好幾天，時間也就不可避免的耽誤了，袁世凱正是害怕這一請示就延誤了戰機。

劉飛笑了笑說道「對於這些情況皇上早已預料到了，因此才把我們新軍派到這裡，給我的任務也就是全力幫助你處理朝鮮問題，現在一切都有你負責，無需回報。還有……」劉飛又從懷裡掏出了一份信，遞與了袁世凱。

「這是皇上給你的信」

袁世凱雙手恭敬地接過，打開信封一看白紙黑字只有寥寥幾筆，卻是「血性忠誠，才識英敏，力持大局，朕為後援」幾個字。袁世凱合上信紙，長長地出了口氣，半天未有說話，只是默默轉身朝京城的方向拜下，久久未有起身。當他再次站起來時，眼中卻是神采煥發，一掃之前模樣，對著身後的軍營吼道「衛兵！全體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