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祖國母親60周年華誕后，我和趙天楊收到了政審通知，我在QQ群里公佈這個喜訊，周嘉雨表示皇天不負有心人，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陳峰說自己考去了震旦學院，認識了幾個比張啟悅還要死皮賴臉的室友，張啟悅發出耍酷的表情，下面接着一張穿着深藍色工作服在流水線上磨洋工的照片，他嘿嘿嘿地笑，說和樂琦已經恩愛如初，樂琦聲稱自己是出於憐憫，從上海追到杭州，可謂是人至賤則無敵。

我在家裏閑了一個多禮拜，吃喝拉撒聽着母親依依不捨的嘮叨，我打開了王寶強的電視劇《士兵突擊》，試圖在精神上提前適應部隊的條條框框，許三多扛着槍在荒無人煙的草原堅守信念，在解散的七連孤身一人耐下寂寞，他常說，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做有意義的事，就是好好活。

兩名政審人員走進我家的時候，高成正在高談闊論七連的輝煌歷史，說着那句，不拋棄，不放棄。

「沈崇恩，思想覺悟不錯。」

我戴着耳機看得太入迷，聞聲才發現身着軍裝的人已經走進房間。

我尷尬的起身笑了笑走去客廳，母親泡了兩杯茶放在桌上。

「你們好，我是武裝部徵兵辦公室的劉振輝，這位是部隊的政審人員徐毅。」

兩人客套地沖我和母親微笑，徐毅肩上的軍銜一杠二，是個中尉，我筆直的坐在沙發上略顯緊張。

劉振輝三言兩語寒暄了幾句，他喝了一口茶聊了聊家長里短，從母親口中得知了一些家庭情況。

「您一個單親母親還拿着低保，把孩子帶大確實很不容易。」

「沈崇恩，說說你為什麼想去參軍。」徐毅看向我。

「男孩子嘛，都有穿上軍裝的夢想。」我的回答很籠統，徐毅追問：

「那你的夢想，就是穿上軍裝保家衛國嗎？」

我很想說不，很想說我的夢想，是追逐有關於周嘉雨的未來。

我生硬地「嗯」了一聲，希望這個話題能夠就此結束。

「我想聽點實際的。」徐毅儼乎其然，我一下慌了神，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母親端坐在椅子上，語重心長地說：

「兩位領導，我們家的條件你們也知道了，誰能沒點私心呢，送孩子去當兵也是想日後能找個好工作，謀個出路。」

「小徐，時間差不多了。」劉振輝說着從包里拿出一張表格。

「沈崇恩，仔細填寫，有問題可以問。」他遞來一支鋼筆。

表格很普通，大部分都是個人信息和履歷，我朝下掃視，發現最後一項內容寫着，如果患有以下疾病請如實勾選，不幸的是，常年折磨我的蕁麻疹赫然在列，我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全身汗毛炸起，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即刻思量后，決定隱瞞。

我輕咳幾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吟吟地問：

「首長，是不是有這些疾病的話，就不能參軍了？」

「倒也不是，根據實際情況打勾，沒有就空着。」徐毅說。

我倚在沙發上默默長舒了一口氣，母親在此刻朝我使着眼色，我當即說道：

「嗯，我都沒有。」

劉振輝拿過紙筆，徐毅與我握手，又與母親握手，說了句感謝配合便離開了。

事後母親埋怨我多嘴，說這樣的小毛小病很多人都有，沒有人會傻傻的去打勾，又不是什麼大病傳染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裝模作樣的苟同使她順理成章的相信，我選擇隱瞞，是因為她在最後一刻的撥亂反正，面對我這樣的傻兒子，她悉心教導，勞苦功高。她永遠不會知道，撒謊完全是我自己的意願，是為了愛情，是迫不得已。

趙天楊告訴我，政審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問題，接下來的日子，他要呆在家裏該怎麼瘋怎麼瘋，到了部隊，為所欲為的日子就徹底結束了。

對我來說，和周嘉雨卿卿我我的日子也要告一段落了。

我去到楊浦，周嘉雨哭天抹淚地問我：

「沈崇恩，為我你值得嗎？」

我站在店鋪里，管不得門外來往的行人，不顧一切地吻她。

「周嘉雨，你要為我等上兩年，如果我留隊，甚至會更久，你又值得嗎？」

我的反問怔住了她。

我想，我不怕不值得，只怕愛而不得。

「崇恩，我們出去旅遊吧，去瘋一回。」她的眼裏泛著淚花。

「好啊，去哪裏呢？」我問。

「蘇州吧，去周庄，好好玩上兩天，我要你記住我的樣子。」

她的雙臂緊緊摟住了我的脖子。

「我去請假，哪怕撒潑打滾，我都要請兩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