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絕望

當王健來到伊萊恩的寢室外時，來來往往的人流彷彿趕集一樣熱鬧。大批的女僕侍者在忙碌著，但在外人眼裏也看不懂她們在忙什麼。而越過洶湧的人流，很容易就能看到房間里——已經打扮到一半的伊萊恩，正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面鏡子前，任憑下人們擺弄自己的衣服。

王健深吸一口氣，緩緩擠開人群，走進房間，很快便引來了下人們的不滿——

「幹什麼啊？你是誰？」

「公主殿下正在換衣服，你一個男人進來幹什麼？」

「出去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而王健沒有理會，繼續向裏面擠著。很快，伊萊恩也注意到了他的到來，於是轉身面向他，兩人四目相對，卻都面無表情地沉默著。

忽然，一名下人威脅道：「無禮之徒！再不滾，我就叫衛兵來了！」

王健看了她一眼，便放聲吼道：「我是現任勇者王健！我要和公主殿下說說話，只要五分鐘就好！請大家先離開片刻！」

下一瞬，所有人的臉色就都變了：「勇者大人？！失敬失敬。」

這樣一邊說着，就已經有人在私下裏去聯繫奧斯頓了。可是現在奧斯頓正在熟睡，除他之外沒有人可以管束勇者。原來的克拉克現在已經死了，艾利克更是跟他穿一條褲子的，其餘大大小小的貴族臣公則無權干涉。

所以，在這一刻，王健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下人們見狀，儘管心中已經極為不滿，但也只能暫且退出房間——反正只有五分鐘而已。

待到下人都走光了，房間里只剩下了王健和伊萊恩兩人，場面又陷入了難言的沉默。眼見得空氣逐漸沉重，兩人都凝視着對方，心中思緒萬分，卻找不到一個頭緒可以訴說......

終於，王健鼓起勇氣，輕聲問道：「能不能不要去？」

伊萊恩答：「不能，我必須、也只能去。」

「有沒有其他辦法？」

「也許有吧，但那不是我可以觸及的答案。」

王健聽罷，下意識地伸出手，像是要挽留什麼，但片刻后又放下了，沉重地說：「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

伊萊恩輕輕一笑，卻顯得有些凄涼：「你指的是什麼？」

於是，王健又沉默著低下頭去......

伊萊恩見狀，不禁眼眶泛紅，卻強顏歡笑道：「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要繼續化妝打扮了，不能給皇室丟臉。」

突然，王健抬起頭來，近乎哀求似的說：「伊萊恩，和我跑吧！我們可以去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生活，和一個完整的家！」

伊萊恩聽得微微一顫，問：「你現在...是霍布斯、還是王健？」

「我...我不知道。」王健痛苦地抱住了頭，「我只知道我不能讓你走！」

伊萊恩不禁落寞地低下了頭，強忍着眼淚不要流下來，苦澀道：「王健先生，請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沒有別的事，就請你離開吧。」

「我...」王健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看到了公主殿下那悲痛欲絕的表情。一時間，他也失去了勇氣，只得緩緩點了點頭，隨後彷彿喪屍一般的轉身離開。這一刻，這一個轉身，兩個人的世界都褪去了所有的顏色......

一個小時后，當王健渾渾噩噩，拖着麻木的身軀回到演武場時，所有人都立刻圍了上去。

大家紛紛關切道：「怎麼了？看你這個表情，

到底出什麼事了？」

王健沒有回答，只愣愣地搖了搖頭。

李子豪不禁皺了下眉頭，問：「你沒有阻止伊萊恩公主嗎？」

王健搖了搖頭。

李子豪怒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王健拖動着目光，愣愣地看向他，卻問了一句：「吶...我...到底是誰啊？」

眾人都被問迷糊了：「你是誰？你是王健啊！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王健木訥地喃喃自語：「我是王健，不是霍布斯。那我對公主的感情，到底是愛，還是單純對於美的欣賞？」

眾人頓時啞口無言......

另一邊，貝加爾湖的魔族據點中，吳鵬也終於悠悠醒轉了過來。一眼看到肉壁天花板，他就知道，自己在利維坦的體內，也就是說——還活着。

守候在吳鵬身邊的貓娘護士見到他醒了，先是立刻給劉文軍報了個信，然後問道：「你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喵？一定要及時講出來，千萬別耽誤了喵。」

吳鵬張了張嘴，用沙啞的嗓音說：「水...」

於是護士立刻將水輕輕餵給他。

喝過水后，吳鵬感覺自己稍微恢復了一點體力，便感慨道：「這樣都能活下來，我都開始佩服自己的生命力了。」

護士「喵喵」笑着說：「是呀喵，本來那個魔法毒素還挺厲害的喵，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間就被一股外力橫掃一空了喵！我們所有人都被驚呆了喵！」

吳鵬對此微微一笑，感嘆自己竟然還遇到了這種奇迹。他並不知道，那其實是楚銘的功勞。感嘆過後，他便想要撐起身體，坐起身來。可是這一用力，卻讓他愣住了——

腰部以下竟然沒有任何知覺，也不受身體控制，就跟癱瘓了一樣。

護士問道：「喵？哪裏不舒服嗎喵？」

吳鵬獃滯地說：「我...我的腰部以下，動不了了......」

護士聽罷，不禁遺憾地說：「那看來，您是腰部以下的神經都壞死了喵。」

「你說什麼？！」

「我們也很抱歉喵。」護士低下頭去，愧疚地說：「您中的毒太過猛烈了喵。雖然沒有任何物理性傷害，所以恢復生命體征很簡單喵。但是喵，已經被破壞掉的神經，是不可能恢復的喵。」

正說着，劉文軍也趕來了：「吳鵬兄，你怎麼樣？還好嗎？」

吳鵬愣愣地看了看護士，又看了看風風火火的劉文軍，木訥地說：「不好意思，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劉文軍和護士兩人聽得一愣，隨後對視一眼。

劉文軍對護士點點頭，隨即對吳鵬說：「那好，我們就先出去了，你沒事就行。有需要直接按床頭的按鈕就好。」說罷，他便帶着護士離開了病房。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吳鵬一個人。他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心中竟然沒有了半點波瀾，平靜得有些可怕，也沒有說話的慾望。他就這麼看着、看着，許久......

忽然，他喃喃了一句：「好累啊...」隨即兩行清淚便悄無聲息地淌了下來，「也許...就這樣死掉也不錯呢。」

說着，他就默默地提起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不讓別人看見。然後，一股巨大的酸楚從心底升起。委屈、不甘、悲傷、憤怒、等等等等一大堆情緒像火山噴發一樣，佔據了整個腦海。

「啊——！！！」終於，再也承受不住的他，放聲哭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