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命運岔路

「我斬殺了一位你們妖魔一族，你不怨恨？」重陽淡然發問。

水藍鳳冠輕晃，縷縷靈氣散溢，冰鳥眨動鳳眸，修長優雅脖子轉動，瞅了一眼他，答道：「弱肉強食，妖族的生存法則。智慧不是魯莽和無知，人族和妖族之間自古如此。」

峽谷盡頭，一座幽深石窟，霞光流熠，冰晶生輝，萬年火山天坑旁，一株株火蓮綻放，赤紅花瓣，紅蕊嬌艷欲滴，馥郁馨香，讓人神清氣爽。

「赤火紅蓮！」

重陽愕然，天寒地凍深處，大地熔漿旁居然罕見地生長上百株艷麗火蓮，觀其外形推斷年份，其中不乏千年火蓮，成熟花托孕育蓮子，顆顆成熟飽滿，縷縷火精霧絲向外流淌。

而那火蓮叢中，一顆一人高的水晶座落，被上百朵火蓮簇擁著，像是眾星拱月。

有人！

眸光亮堂，重陽睜大眼睛看去，水晶中正躺着一人，如同天然的琥珀。

是一位女子，出塵氣質，冷艷容顏，櫻粉色唇角輕啟，露出驚鴻一瞥的皓齒。似雪的肌膚，綢緞般光滑的白色青絲，白色柳眉修長，連睫毛都是通體玉白。

雖然一身隨和的長裙着裝，卻將玲瓏身段完美展現，掩蓋不住謫仙般冷清的氣質，好一個冰山美人。

等等，那是？

重陽本想出口讚歎，但水晶中女子微微睜開的眸子，卻讓他改了口風。

「她是『雪妖』還是『雪女』，這種微妙的狀態，在修行界可謂為數不多。」

冰鳥仰著頭顱，歪著湛藍脖頸，諦視重陽許久后，終是低下高貴的鳳冠，沉聲道：「前輩果然慧眼如炬，還請您高抬貴手。」

重陽含笑點頭，問道：「何以見得？」

「當今天下尚未有人成聖，說是修為不夠，還不如說天地不允。思來想去，唯有大能轉世，才能一眼洞徹雪女大人的狀況，硬要說大能，也只有黑牆絕五域之前才存在，所以......」

「你很不錯，若是身在遠古時代，冰鸞神鳥也能媲美諸神。」絲毫不吝嗇讚揚之詞，重陽對這冰鸞後裔好感再度增加。

聞言，冰鸞雙腿彎曲匍匐在地，蓬鬆羽毛將地面映照得幽藍一片，頭顱深深埋下，「請前輩救救雪女，她快時日無多了！」

「咳咳。」輕咳兩聲，重陽斂去笑容，肅穆道：「你先起來，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

「是！」冰鸞神鳥優雅起身，扇動翅羽，邁動大長腿，來到身旁。

「這種狀況多久了？」

「一百多年前便存在。」

「她何時陷入昏迷的？」

「十年前。」

「自我封印，又是何時？」

「三年前。」

「上天有好生之德，孕育天地萬物，賦予生命靈魂。雪女和雪妖本是同根同源，都屬於精靈族系，但雪女屬於人族，白眉、白瞳便是象徵。而雪妖屬於妖族，雪白長發和血瞳是身為妖族的標誌。而她身上兩者的基本特徵都兼具，且神魂處於混亂的狀態，是兩個靈魂爭奪一個軀體，糾纏了近百年的後果。」跨物種的結合，不是半妖，就是死亡，沒有其他選項。

記憶中，這處十萬大山的『雪禍』，要等到百年後才會爆發，然而現實卻是提前了整整一百年，如此說來，雪女和雪妖的爭端，也向前遷越了百年之久。

眼前故事說明，命運的岔路已經悄然延伸。

這場冰封了十萬大山的暴風雪，更是雪女隕落前的徵兆，

她已經快控制不住雪妖的身軀，處於崩潰的邊緣。

「呵~」重陽自嘲一笑，呢喃道：「這不巧了嗎？」

「前輩，難道有什麼不妥之處嗎？」冰鸞詢問道，帶着關切之音。

「哦，沒事，我的意思是，對於處理元神奪舍的狀況，頗有心得，你不必擔心。」畢竟，自己的這副身軀，也是從一位半神神仆手中奪取過來的。

「交給我吧，你退到一旁，為我護法。」重陽毫不客氣，隨意吩咐道。

「晚輩明白！」冰鸞施施然退走，站立一旁，全身灌注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重陽抬腳輕踏，邁步花圃中央，無任何能量波動，赤火紅蓮紛紛彎下蓮體，撇向一旁，為他讓開一條通路。

「這是聖威，靈物有感，感覺到了聖人道痕，自主的讓開道路，開闢通界。」岩漿池和寒冰磐石交織地帶，鸞鳥空靈雙眼精光湛湛，「傳聞中，聖人出行時，天地間奇珍異獸都會禮讓，折服於聖人的道法和德行，這就是古之聖賢的境界。」

水晶上有諸多裂縫，偶爾泄漏大量的藍金色霧靄，每當這些霧靄想要衝出花圃時，赤火紅蓮都會綻放火屬精氣，中和這股天寒冷霧，然而即便紅蓮功效絕佳，卻攔截不了所有的霧靄，仍然會遺漏少許。

而這少許霧靄，去讓整個十萬大山步入嚴寒，冰封百萬里之遙。

來到近前，水晶中的女子栩栩如生，好比月宮仙子，仙氣盎然，那微睜的眸子，彷彿即將醒轉一般。

「果然很美！」

調侃一句，收拾心緒，單手伸手貼在冰晶上，一股寒意往指尖襲來，「能讓半神之軀感到冷意，你還是頭一個！」

恍惚間，重陽再睜眼時，已然身處一方冰天雪地中，蒼茫無垠，白雪皚皚。

「噢，這就是雪妖和雪女的精神世界，果然都是雪海無涯，一片深寒。」

意識飛上高空，鳥瞰一望無際雪原，遙遠天邊被兩種顏色佔據，一方猩紅，一方純白。

「在那裏！」

轟，轟~

兩色光芒不斷向對方發起衝擊，相互間糾纏，不斷吞噬磨滅，欲圖壯大己身。

一方血紅身後，一眾古代妖族吶喊咆哮，憤怒激進，還有遮滿整個天空的黑影相助。而另一方純白之地，只有一位位雪白麗影苦苦支撐，那是歷代雪女的殘碎意識。

「雪女，放棄抵抗吧，你我爭鬥了百年，無非是埋怨人、妖、神之間那模糊不清的界限，人族根本不值得你守護。況且，人類本就是諸神的子民，回歸諸神的懷抱，有何不妥？」

「必須告訴世人這片天地的真相，教廷背後，一定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陰謀。你執迷不悟，投靠了教廷，企圖施展妖吞天下，達到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雪妖！」

「雪女，我可一直拿你當姐妹看待，有任何好處我都願意分享。難道守護那群劣根性數不完的人族，比獲得永恆的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更大？有了永恆的生命，別說人族，諸天萬族任由你賞閱，你告訴我，這哪裏不好？」

「多說無益，你說的再多，也改變不了我的心，你不是人類，你不懂。人類真正永恆的不是生命，而是傳承不絕的信仰和永不放棄的精神！」

「既然如此，接下來，將是終結百年爭鬥的時刻......」

突兀的，一道陌生言語，在兩道精神意念面前沉吟而出，任誰都沒有發現，包括天穹上那些巍峨恐怖的虛影。

「你說的很好，是該終結了！」

「誰？」

雪妖驀然回首，一道白衫人影，靜靜地盤膝在空中，慵懶地打着哈欠。

緩緩浮空向上攀升，沒有回答雪妖的話，反而在後者驚恐的眼神中，白衫人影舉拳朝天上那些遮天蔽日的黑影轟殺而去。

略微帶着憤怒情緒的低吼：「這輩子，我最討厭諸神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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