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PK面試官

「你好，我叫林嘉文！16年畢業於S校。大學期間曾在學生會體育部任職3年，從幹事職位開始到部長職位結束。我負責過81個班級的學院籃球賽，院運會等活動策劃和組織，也曾幫助工程學院在校運會賽事上取得了九連冠的好成績……」

「說工作經歷就可以了。」面試官托著腮的頭抬了一下打斷說到。

她染過的棕色頭髮有一點掉色，乾燥且分叉，長度剛過肩部。在口罩和劉海之間是一副老土的厚邊黑色眼鏡框。她是單眼皮，眼角附近布著一點淡淡的雀斑。可以看出來，口罩無法像對平常人那樣對她施展魔法，讓她給人一種美麗的想像。我不再細看她的外表——畢竟《圍城》裏說過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

「我……我是18年畢業的。畢業的第一家公司在F，主要從事新媒體的運營，負責了……」我像是背經書一樣背着那些爛熟的台詞。

「你是18年畢業，應該是6月份之後吧？為什麼你是從三月份開始工作的？」她神色之中透露出疑惑。

「我是大學期間在那一家公司開始實習的，後來畢業之後繼續在那裏工作」

「所以這家公司是你的實習公司？」

「可以這麼說。」我無奈地點頭說到。

「你在這個簡歷上面寫的，可以接受進行背景調查。」她像是細細查看地指着我填寫的面試表格說到。

「對。」

我想起了入職信息表哥裏面寫的「是否願意接受背景調查？」的選項只有「是」或「否」的答案。然而在那時候，對於我這樣一個渴求獲得一份工作的普通求職者來說，答案只能是「是」。「否」的答案會給我帶來更多的麻煩，需要解釋更多的東西。

「那你可以寫一下你們之前工作領導的電話嗎？」

「哦，我沒有那個。微信和QQ倒是有的。」

「那你能去問一下嗎，因為我們這邊到時候是要了解情況的。」

「嗯——」這件事真的會讓我感到厭煩，很多程度上我是因為和舊上司相處得不怎麼融洽才離開的……

「你看你在釘釘上面能看得到的。」

「啊？釘釘？我已經退出公司的組織了呀！」

「一般有聊天記錄，你沒有嗎？」

「沒有，我們不怎麼用釘釘交流。」我對於她揪着我的簡歷信息真實性感到不耐煩。

「那你可以現在到微信問一下舊同事拿他們的聯繫方式嗎？」

輪番的提問讓我知道這個面試官要麼是過度的職業，要麼就是缺乏信任，總體而言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我假裝翻了一下手機，什麼都沒有做。她也假裝認真的查看我那單薄的一頁簡歷。我們之間無言的坐了20秒，卻是我今天所覺察到的時間走得最慢的一次。

「或者你之後告訴我吧？」她打破了沉默，「林先生，我看你在這幾家公司的時間都不是很長，其中的原因是什麼呢」

我討厭這個問題，彷彿每一家公司都會忍不住問這個問題，每一個HR都想知道。但是答案往往都是那麼簡單，我卻要把它包裝起來變成一句動聽的話。

其實理由明明很簡單，無非就是工資低，公司薪酬不匹配，公司工作和預期不符合，希望去更好的公司尋求更好的發展等等。但是每一個愚蠢的HR都會像是一個重症病人一樣非要醫生用簡明具體的答案才會死心。

她的問題似乎就像《十萬個為什麼》一樣多，

繼續發問：「你認為哪一家公司是你收穫最大的呢？」

我選擇了用一種乏味且冷漠的方式回答說：「都很大。」而在這個時候我沒有意識到，桌子底下我的腳尖已經移向了她背後的門，我想要離開這裏，停止和她的交流。

「都很大嗎?包括你最近這家只工作了三個月的公司？」她誇張的擺出了驚訝的神情。她的表情過於誇張，猶如一個龍套演員在極力扮演驚訝的神色卻只落得生硬僵化的樣子。

「對，都很大」越發不耐煩的我，連上身都斜傾到了椅子的右邊，頭也重重倚在肩上。

「好，那你這段時間面試了幾家公司呢？」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不記得是多的數不過來嗎？」她儘力用一種陳述的語氣說完這段話。

「不是很多吧，我不記得了。」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找工作的呢？我看你今年一月份就離職了。」

「上個月中吧，之前一直都在疫情呀。無法找工作的。應該不只是我一個人在遭受疫情影響吧？」我想藉機把握回自己的主動權。然而她並不正面回答，只是打着太極一般轉移到另外一個問題——「那這段時間你有收到哪一家公司的offer嗎？」

「沒有。」

「那你認為這是什麼原因呢？」她的提問就如同機械的問卷，既沒有感情又不考慮我的答案，只是一昧地提問，彷彿那就是她今天的所有任務。

她咄咄逼人的提問彷彿把我推到了牆上。

可是人到谷底就能反彈。我用帶有敵意的眼神看着她，冷漠且有力地回答說：「不知道！」

「額額嗯……」她一下子被這樣的一個冷箭似的回答鎮住了，半天下不出話來。她重新調整了一下坐的姿勢，雙手僵硬捏住了那一張薄薄的簡歷，彷彿在重新確認上面那些簡單的文字。

我看向窗外的景色。陽光在樹杈間裸露出形狀來，樹葉嫩綠流露出早晨應有的生命力。我已經不想再坐在這個沉悶而乏味的房間了。她瞪大眼睛在那一頁簡歷上努力尋找問題來試圖打破空氣中的沉默。

我拿起手機做了一個看時間的假動作，隨後說道：「我想今天差不多了吧？」

她一下子沒回過神來，驚訝的抬了一下頭，也像是得救了一般心領神會的說：「對，對，嗯，我感覺差不多了！」

說罷，我便起身要走。走過她旁邊的時候，我有一瞬間很想很想把簡歷拿回來，將它揉成一個紙團扔到垃圾桶里去。等我準備打開門出去的時候，她才剛回過神來，木訥地從凳子上起身說「面試結果我們之後會通知你的，你這麼出門右轉就可以出去了。」

我用鼻息輕蔑地嗤了一下來回應，沒有回頭地徑直離開了這家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