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上午第一節課，年近六十的語文老師手捧教材，拖著低沉而緩慢的聲音款款讀到：「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

課是好課，只是如此的溫言細語，配上早上八點鐘的太陽，免不了要變成催眠的利器。

最後一排的同學已經全部陣亡，喬安也是點頭如搗蒜，幾度昏厥過去。

他這人好面子，不想第一天上課就給老師留下個不學無術的印象，於是還在強撐。細細的圓珠筆支在下巴上，意識恍惚的中一個不穩，腦袋砰地砸在桌面上，響鼓一般，徹底震醒了每一位昏迷中的同學。

「嘶！」這一下可是結結實實地撞到了，喬安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抬起頭，同語文老師來了個親切的眼神交流。

「呵呵。」老師倒是好心態，並沒有因為他擾亂課堂秩序多加責備，反而笑眯眯地說道：「喬安同學是個好同學啊，知道大家困，就想出這麼個法子幫助老師，各位同學要多學習這種捨己為人的精神。」

此話一出，果然引得全班大笑。老師的課堂效果有了，同學們也不困了，這波又是只有喬安一個人受傷的世界。

唉，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他可是有逆天改命的重要任務在身，就不與這群無知小民們計較了。

……

經過這麼一鬧，課堂氣氛開始活躍，可老天爺偏是看不下去課程順利進行似地，沒過幾分鐘，暴躁的敲門聲響起，一個漆黑的人影走進來，再次打斷了課堂進程。

「對不起，我遲到了。」

來人穿著賽車服，校服外套隨意團在手上，濃密的黑髮上掛著濕漉漉的汗珠，嘴上說對不起，那張桀驁的臉卻怎麼都看不出抱歉的樣子。

典型的刺頭。如果不是因為那張熟悉的臉，喬安絕對會這麼想。

「許航啊，好久不見，小夥子又長高了。」語文老師只是調侃一句，並沒有多說什麼。深諳養生之道的他從不輕易對任何一位學生髮脾氣，何況是這麼一個沒有未來的學生。

許航見他沒有要自己罰站的意思，便也毫不客氣地走進去，一屁股坐在離喬安不遠處的位置，找個舒服的姿勢往牆上一靠，開啟了掛機模式。

過道帶起的風傳送來一些味道，喬安吸吸鼻子，是煙味兒，還混合著一些複雜的酒氣，看來是酒吧里匆匆趕來的。

喬安一整個震驚，記憶中航叔從不抽煙，甚至酒都很少觸碰，儼然一個三好男人，怎麼時間線一轉，搖身一變成為酒吧混混了？

心中的英雄形象多少有點崩塌。

……

被許航這麼一鬧，下課時間也到了。語文老師非常守時地合上了書，踱步走出門外，而此時，班上的學生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變得異常哄鬧。

「晚晚晚晚，是許航欸！他竟然敢回來，難道是和喻珊的那點破事解決了？」時景韻時刻沖在八卦第一線，恨不得拿出望遠鏡觀察每一個細節。

喻珊和許航這對也算是全校皆知了。

傳說喻珊暗戀許航整整兩年，前不久剛如願以償，誰知甜蜜的戀情開展還不到一月就火速夭折。具體原因不詳，喬晚晚只知道從那以後許航幾個星期沒來學校，喻珊也整天中了魔一樣地滿世界找人。

身為一個從小被爸媽管教著長大的乖乖女，喬晚晚對這種有些瘋狂的戀愛方式完全不能苟同。

果不其然，他一回來，班裡就沒個安生了。

「航哥！」

「許航！」

兩道聲音同時在班裡的不同角落響起，一個是於巍，另一個自不必說。

「許航，你這些天躲著我，究竟是什麼意思？」喻珊氣勢洶洶地走到後排，說出的話卻不似之前那麼有底氣，而是微微帶著些顫音，很委屈的樣子。

果然是愛到深處，連重話也不捨得說一句？

然而，她是這樣，對方的態度可就截然不同了。

許航看起來並沒有因為這句質問感到有任何愧疚，反而一秒化身暴躁老哥，很是不耐煩地說道：「你想多了，我沒躲著你。」

「那你……」

「和你沒關係。」

短短兩句話，算是把喻珊準備好的一切說辭都塞回肚子里。她算是徹底愣在了原地，幾秒鐘后，又報復性地說道：「你就這麼想跟我撇清關係，我偏不讓你如願！」

「你什麼意思？」許航皺眉，一旁的小弟馬上湊過身來，說道：「前幾天學校搞了個什麼學習小組，你被分到和喻珊一組了。」

「什麼破小組，我不參加！」

「可以啊。」喻珊冷笑一聲：「小組考核的成績是要計入到期末測評里的，拒絕參加的要被記過處分，這是你這學期第幾次被記過了？再有一次，就算不被開除，也要先想想許叔叔能不能放過你。」

「太毒了。」一直在旁邊觀戰的於巍忍不住感嘆。這一招簡直是卡在了航哥命門上啊，他和他爹本來關係就緊張，這要是再弄個處分，可不得家法伺候，想到這裡，於巍打了個寒戰，小心翼翼地看向許航：「哥，你要不就從了她？」

「放屁！」活人還能被尿憋死，班上這麼多人，他還找不出一個人來換？許航用手肘捅捅於巍的肚子，直接強硬安排：「你跟我換。」

讓他換？那還不如殺了他來的痛快些！

「別別別，哥，會死人的！」於巍一邊求饒，一邊在班上環顧尋求最合適的人選，最終，鎖定了大家公認的受氣包。「季和風，讓他跟你換啊，他要是不換，咱哥幾個就揍他。」

聽到季和風的名字，喬晚晚刷題的手頓了一下。雖然並沒有多喜歡季和風，但她更討厭這種恃強凌弱的行為，為了一己之私取損害別人的利益，就算季和風答應，她也不願意和這樣的人一組。

而此時，許航的焦點也轉向了季和風這邊，並且先與這個沒見過面的新同學來了個對視。

喬安咬了一口薯片，沖許航笑笑，並且十分上道地挪出位置，為他們騰出交流的場地。

他還正愁著怎麼把季和風從學習小組踢出去，這幫手不就來了嗎。雖然對這個「青年版」的航叔持有質疑態度，但也總比某些陰險小人強上百倍。

「喂，那個學習小組，你和我換一下。」說來離譜，自許航進到這個班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同季和風說話。

他很少莫名其妙地討厭一個人，單單這位，只是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就足以引起他的生理不適。為此，他還曾試圖動用自己的關係讓季和風換一個班級上課，可惜被家裡的老古板發現，平白挨了一頓揍。

不過就是換一個組而已，反正他這種人到哪裡都是被嫌棄，應該沒多大關係。許航這樣想著，以為換組的事情會非常順利。

「不，我不願意。」這一聲突如其來的拒絕，不僅是震驚了許航，就連吃瓜的喬安都被嚇了一跳。

許航驚訝的是他竟然敢拒絕自己，喬安這是震驚與這傢伙開口說了話。原來不是啞巴啊！嗓子也沒問題，那整天裝著一副聲帶丟失的樣子是什麼鬼。

喬安在心裡暗罵一聲，怪不得大家要孤立這傢伙，他可真是達到了別人看一眼都要覺得晦氣的境界。

許航沒想著他會拒絕，一時也沒轍了，於是採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你要多少錢，五百、一千？只要我能接受，儘管開價。」

「一個億，你能接受嗎？」涉及到換組問題上的季和風不知哪來的勇氣，敢這麼三番五次地同許航硬剛，惹得圍觀人群都倒吸一口涼氣。

那可是雲城一中的小霸王啊，惹了他，不想活了吧。

「你小子怎麼說話的？」不等許航發火，他的那些個小弟先不同意了，擼起袖子就要衝過來。眼看事情要鬧大，一直在旁邊啃薯片的喬安卻站出來了。

他一把接住於巍砸過來的拳頭，一面勸慰：「就為了這麼點破事兒，何必呢。直接找班主任不就得了，學校本來就不贊成早戀，還能硬把一對兒剛分手的情侶湊成一組不成？」

於巍原本正在氣頭上，被他這麼一句成功轉移了注意。對啊，他們怎麼沒想到，去找老師就能解決的問題，何苦繞這麼大的一個圈子。」

或許是意識到了自己頭腦簡單，許航愣了一下，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我去找老師。」黑影如風一般閃過，很快消失在教室中。

這點倒和航叔一樣，是個行動派。

眼看自己最後的一張底牌都要不見，喻珊又著急了，於是將矛頭轉向喬安。伸出纖纖玉指，用尖的可以將人眼球戳爆的美甲指著喬安，罵道：「誰讓你多管閑事了！」

喬安被那美甲上的碎鑽晃的眼睛發酸，生怕她一個沒站穩釀成慘案，於是將身體挪開，頗為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感情這種事情，千萬別執著，否則就會像某些人一樣，很容易發展為心理變態。」

「你說誰是變態啊。」喻珊怒火中燒，原本想著再罵幾句，忽然想到學校論壇里的視頻，這個新生神神叨叨的，看起來不像是正常人。再聯想到剛剛的話……她打個寒戰，急忙把手縮回來，狠狠瞪一眼喬安，扭頭快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