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半夜兩點，臨城的派出所仍舊燈火通明。喬安頹喪地坐在長椅上，不遠處一個穿着睡衣的女人不停鞠躬，向警察數落着自己的種種不是。

「對不起警官，是我沒有管教好孩子，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您兒子來了多少次了，每次都這麼說。這次的性質不算嚴重，可以放他一馬，下次呢？再不管管，早晚有他出事的時候。」

「是是是，是我教的不好……」

「草！」喬安發泄似地低罵一聲，抬頭看向對面，那幾個和他打架的混蛋正聳著肩膀，將頭靠在一起，猥瑣的表情似乎是在對着女人的穿着指指點點。

「你他媽看什麼呢！」

盛怒之中的喬安彷彿一點就炸的火藥，從椅子上彈起來衝到對面，那副要吃人的架勢把一旁的民警同志嚇了一跳：「幹什麼幹什麼，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是不是！」

「喬安！」

眼看他就要在派出所鬧出事來，喬晚晚著了急，幾步衝過去將人拉開：「你以為這是在什麼地方，真叫人家把你扔進去就滿意了是不是！」

「扔進去還好呢，省的你看見我心煩。」

喬安說這話時全然沒有經過大腦，最後的結果是，他成功惹惱了晚晚女士，獲得巴掌一枚。

……

「所以，就因為她打了你，你就賭氣自己跑出來了？」許航把紗布貼到喬安臉上，用力一摁，痛得他直接慘叫出聲。

「多大的人還玩離家出走這一套，你媽算脾氣好，要我攤上這麼一個天天打架的兒子，早把你一條腿卸掉了！」

「不是她打不打我的問題！」喬安生氣的根本不是這個。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

喬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認命似地低下頭。算了，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倒顯得他矯情。

「我也就是出來放放風，一會兒就回去，你別管了，航叔。」

「我倒是想不管你，你媽急成那個樣子，我能不管嗎？她一個人養大你不容易，差不多就快點回去，家裏早就做好了一大桌子菜，你可是她親兒子，這麼重要的日子她能忘？」

聽到這兒，喬安的肩膀顫了一下，試探地抬起頭，問：「你說真的？」

明明今天早上的時候，那女人還說不知道。

「驚喜懂不懂！你媽哪知道你這麼一根筋。說說就信了。」

聽到這裏，喬安才算滿意，方才的怨氣彷彿一下子都消失了，蹭地一下竄到汽車後座，催促說道：「你不早點兒告訴我，這時間都過了！」

……

「你還有臉回、」喬晚晚話說到一半，喬安嗵地一聲就跪下了，認錯態度非常熟練。

「喬晚晚女士，我錯了，我保證下次不會再讓你親自去贖我，你就原諒我這一次。」

「你！」喬晚晚被他一通操作堵得說不出話來，原本一肚子氣也不知道往哪撒，只好閉着眼睛深呼吸，沒好氣地說道：「再有一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放心吧母親大人！」

道歉的話還飄在客廳，喬安人已經衝進了廚房。

航叔果然沒騙他，這滿滿一大桌子菜，還有蛋糕，都是他最愛吃的。

「餓鬼轉世，這都半夜了，還吃什麼吃。」

喬晚晚眼睛紅彤彤地，看得出剛哭過的痕迹。喬安的愧疚之心又上來了，直接用手抓起一塊兒蛋糕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怎麼不吃，我都餓死了。」

「敗家玩意兒！還沒許願呢！」喬晚晚一看蛋糕都被毀了，又是一巴掌呼在喬安頭上。喬安一邊護著腦袋，一邊埋頭苦吃。

「許什麼願啊，這都過了零點了，我的願望就是您能開開心心，別和小的一般見識。」

皮猴子！

喬晚晚將幾盤冷掉的菜重新放進微波爐熱了熱，而後坐到喬安對面，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突然感慨似地說了一句：「媽只要你是個身心健康的孩子，其他怎麼樣都好。」

怎麼突然說這麼沉重的話題，喬安有些被嘴裏的食物噎到，喝口水順了順，再次保證：「這次是他們先挑釁，再有下次，我就直接給航叔叔打電話，讓他帶着警察來抓人好不好。」

「看你下次表現。」

……

過了一個不算完美的十八歲生日，第二天，喬安拖着疲憊的身子來到學校，同桌的女生正抱着一本書看的入迷，他連叫幾聲都沒反應。

「你看什麼呢。」他一把將書抽出來，看看書名《霸道總裁輕輕愛》，什麼狗屁名字！

「誒，你還給我！」女生站起來，試圖把書搶回來。喬安仗着身高優勢，抬起手，隨便翻開一頁，看到裏面「喬晚晚」三個字，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不文明用語。

太扯了吧，這女主名字怎麼和他媽一樣。

突然有點興趣了怎麼辦。

「嘿嘿，看的這麼入迷，熱量一定消耗的很快，我的早餐給你吃，把書借我看一會兒唄。」喬安從他那個不知名的老爹那裏繼承了一副桃花眼，笑起來勾魂兒似地，幾下就把小姑娘迷地暈暈乎乎，紅著小臉說道：「你一個大男人，看這些幹什麼。」

「藝術欣賞不分男女，我偶爾也想看點新鮮的嘛。」

喬安拿着書坐回位置上，打開一看，嚯，不得了。

這書里的「喬晚晚」長得漂亮，學習好，還是個校花。想想家裏的那位，脾氣臭就不說了，還穿的土裏土氣，平日裏連個社交都沒有，只會窩在家裏畫畫，活像個殭屍似的，也就吼他的時候才有些生氣。

同樣是晚晚，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喬安帶着探究看下去，開始還好，只是寫內心陰暗的落魄男主季和風如何暗戀眾星捧月的校花。可越到後面，事件發展越發魔幻。

這個季和風回到本家，有了權勢之後，竟然開始利用各種手段控制「喬晚晚。」不僅二十四小時監視她，還用手段切掉了「喬晚晚」的一切社交，包括「喬晚晚」正在交往的男朋友裴洲。再後來，更是直接製造了「喬晚晚」死亡的假象，把人囚禁起來。

「這他媽是犯罪吧！」

喬安看的投入，沒忍住吐槽出聲，全然沒意識到上課時間已經到了。

「喬安！」老師咬牙切齒地走過來，一把抽掉他手中的小說：「你口味倒是挺雜啊，不學習就給我滾出去！」

喬安走出門外，心裏還是忿忿不平，一想到小說里的內容，再帶入喬晚晚的名字，這種憤怒簡直加倍。

現在的小女生都是什麼品味，喜歡看這種東西，現實中要是有季和風這樣的人，早讓他坐牢八百年了！

「喬安，我的書！你賠我！」

下課鈴一響，同桌就開始興師問罪：「你知道那本書有多難得嗎？我攢了半個月的零花錢才好不容易排隊買到的！」

「這種東西還要排隊買？」喬安一整個震驚：「不就是個變態弓雖女干犯非法拘禁無辜少女的故事嗎，有什麼值得入迷的。」

「你懂什麼，季和風是因為太愛晚晚才會那樣的，而且只是把她關起來，又沒有做什麼。」

沒做什麼？二十四小時監控，被社會性死亡，被囚禁，還被強迫上床，這還叫沒做什麼！喬安打一個冷顫，後退一步，看向同桌的眼神多了一分恐懼。

真的有這麼多人只看臉，甚至可以不要三觀的嗎？

同桌不依不饒，一副你不賠我就魚死網破的架勢，喬安沒辦法，只好連連求饒：「別罵了別罵了，我現在就去給你買一本新的。」說罷，逃也似地離開了教室。

學校旁邊就有書店，站在很遠就能看到這本書的巨幅海報，走進去，滿屋子的女生一多半都是來買這本書的。

「救命！季和風好帥，好深情，我好愛他！」

一個女孩兒閃著星星眼排在喬安前面，不停訴說着男主季和風的優秀之處。

喬安翻一個白眼，忍不住吐槽：「你這不是都看過了嗎，怎麼還買。」

「你懂什麼，之前那本用來看，現在這本，是為了收藏。」

「對啊對啊，我都買三本了，季和風的魅力太大，必須多搞幾本放在書架上，這樣就可以擁有多倍快樂！」另一個女生附和，轉而又很是遺憾地說道：「可惜這麼深情的季和風，女主就是不識抬舉，嗚嗚，我的寶貝，為什麼不能給他好一點的結局！」

難道故事還有反轉？喬安問道：「怎麼？那個季和風沒和喬晚晚在一起？」

「在毛線啊！我們和風一顆心都掏出來了，喬晚晚不但不領情，還利用他的心軟跑出去報了警，聯合那個許航把和風送進了監獄。他才二十多歲啊！喬晚晚怎麼忍心！簡直想給作者寄刀片。」

許航？再次聽到熟悉的名字，喬安腦袋「轟」地一聲，不會這麼巧吧，難道這個作者是他認識的人？誰這麼惡趣味。

於是他再次問道：「你們說的這個許航，不會是個警察吧？」

女孩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都知道嗎，怎麼還問。」

靠！還真是啊！

頂着一頭亂麻，店員問他要買幾本的時候，喬安舌頭轉了個彎兒，說：「兩本。」

……

「晚晚，我是真的愛你，我不怪你騙我，等我出去，我們就去結婚，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你簡直讓人噁心！」喬晚晚努力剋制着發抖的身體，看向這個瘋子的眼神只有恐懼。想到這兩年來收到的折磨與傷害，胃裏就不受控制地翻江倒海。

「我錯了，我不會再對你做那樣的事情，我們好好地，你別不要我，晚晚！」

季和風說着說着，情緒突然激動，猩紅的眼眶裏寫滿了偏執，猛然將身子向前，雙手狠狠捶在玻璃窗上。喬晚晚被嚇了一跳，尖叫一聲向後倒去，被守在旁邊的許航一把扶住。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季和風，你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悔改！晚晚被你害成這樣，你心裏就沒有一點愧疚？」

「我愛她……我不會害她，晚晚也愛我的對不對！你對我還有感情。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需要爸爸。」季和風的言行有些瘋魔，活像是要把喬晚晚拆吞入腹一般，現在的他，已經不能被稱作一個正常人。

「我從沒有愛過你，一點都沒有！」聽到孩子，喬晚晚的眼神突然堅定起來，她抓着許航的衣袖，極力剋制內心的恐懼，與他對視：「我的孩子會有更好的人生，他不需要一個弓雖女干犯做爸爸。季和風，你不配！」

……

靠！

喬安被這本書驚出一身的冷汗，或許是因為撞名的緣故，代入感太強，簡直像恐怖片一樣。

還好還好，只是小說罷了。他把書扔到一旁，打算出去喝水壓壓驚。

喬晚晚在廚房裏做飯，電視上正播放着午間新聞。

「媽。」

「幹嘛？」莫名其妙被被叫的喬晚晚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一到飯點就像叫魂一樣，你是餓死鬼轉世的啊。」

「我沒事就不能叫叫你嗎？」

喬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地看着。這麼一端詳，他突然記起來，小時候的印象里喬晚晚還是很漂亮的。只是一直不怎麼打扮自己，人也總是沒什麼精氣神，年紀輕輕就有了皺紋，明明不到四十，整個狀態還不如院子裏跳廣場舞的大媽。

「看什麼看！沒事就出去，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看到喬晚晚女士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喬安突然又有些放心，那本書里的女主可是溫柔善良的小白花，哪像這位這麼粗魯。他眉眼一彎，雙手放在頭頂比了個大大的愛心，在母親大人愛的擀麵杖落下來之前跑出客廳。

「近日，國家元首親切接見獲得最高科學獎的裴洲院士，裴洲院士作為近年最受關注的科學家，年僅三十九歲便獲得世界級獎項無數，對推動全人類科技發展做出巨大貢獻……」

新聞播報的聲音飄進喬安耳朵里，他身體頓時僵住，過了一會兒，才敢小心翼翼抬頭去看電視上的那個男人。

裴洲……小說里的那個裴洲出國之後，是幹什麼的來着？

「電視不看就關掉。」喬晚晚不知何時從廚房走出來，隨手關掉了電視。

喬安覺得手腳發麻，回過頭，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個裴洲好厲害啊，才三十九歲就能有這麼高的成就。他的老家，好像還離咱們蠻近的。」

喬晚晚身子微微一頓，雙手在茶几上拿起什麼東西又放下，似乎極力想用一些動作來掩蓋什麼。

「你也知道人家厲害，也不學學，整天窩在卧室里玩遊戲能有什麼前途。」

完蛋！

他可是喬晚晚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八年，早就把老媽的行為模式摸了個透，她剛剛那副樣子，不說可能，是絕對有事瞞着自己！

太巧了！就算再怎麼荒謬，喬安也不得不產生一些懷疑。

他決定用最直接的方法試探。

「媽，你認識一個叫季和風的人嗎？」

「啪！」

伴隨一聲巨響，喬晚晚剛拿起的杯子重重磕在茶几上，緊接着一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渾身也剋制不住劇烈顫抖，像是突發了什麼急症。

喬安瞬間慌了神，衝上去把人扶住「媽？媽你怎麼了！」

「誰告訴你的！」喬晚晚抓着喬安的肩膀大聲質問，隨後便開始語無倫次：「他不是還在監獄嗎，怎麼會……究竟是誰告訴你的，你、是不是喬家的人來找你了？那群混蛋，怎麼還沒死絕！」

「沒、沒人告訴我，我只是隨便一猜，我壓根不知道他是誰。」喬安手忙腳亂，一邊解釋一邊為喬晚晚順氣。

這下可真是闖了大禍了。

這邊喬晚晚的情緒一直控制不下來，沒辦法，喬安只能給許航打電話，順便叫來了救護車。

一番手忙腳亂把人送到醫院，醫生檢查過後，說是患者之前想必是受過什麼刺激，留下了心理創傷，所以才會突然情緒激動。

「家屬要多照顧一下患者的情緒，如果經常這樣的話，難保以後精神不會出現問題。」

喬安窩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聽着醫生說話，腦袋裏卻全是方才的畫面。

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那本小說的原型就是他的親媽，而他，是喬晚晚被強迫後生下來的孩子，是喬晚晚痛苦的延續。

「小安，你媽沒事，你也別多想。」聽完醫生的囑咐，許航在喬安身邊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有人找你，說了些什麼？」

喬安搖頭，沒有說話。他哪能告訴許航，這一切的功勞都是來自那本狗血小說。

「季和風，他真是個弓雖女干犯，是我爸爸？」

「他不是。」許航乾脆地否決了喬安的疑問。「生你出來的是你媽，你也只有你媽一個親人，至於監獄里的那個，和你沒有一點關係。」

「可我身上還是流着他的血。」

「這都是封建的說法，你就是你。你是喬晚晚的兒子，你媽很愛你，她從未將那個男人帶來的陰影牽扯到你身上，這一點你應該知道。」

他當然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會不知所措。想想自己一直以來闖的那些禍，還有喬晚晚為什麼那麼緊張他會學壞，這些自以為酷炫的叛逆，樁樁件件，都是在加重那顆滿是裂痕的心上的傷疤。

「我、對不起……」

仔細想想，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那本莫名其妙的破書，究竟是誰寫出來的？他為什麼會對自己家的事情這麼了如指掌。那個變態那麼有錢，就算倒下了也說不定會有人繼續為他辦事。

喬安狠狠打了一個寒戰，而後飛奔出去。

書就在卧室的床上，喬安大口喘著粗氣，將被子粗暴地掀在地上，撈起書，翻開第一頁。

作者呢？為什麼裏面沒有那個混蛋作者的名字！

究竟他媽的是誰！

失去理智的喬安狠狠把書砸在地上，伴隨着一道晃眼的白光，周圍的卧室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的場景。

這什麼情況？不會是他也瘋了，所以出現幻覺。

面對突然陌生的環境，喬安愣了好久都沒有緩過神來。

這是、學校？他不記得臨城有這樣的學校，看校服款式也像是好多年前的……

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根據喬安多年以來陪着晚晚女士追劇的經驗，他該不會是穿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