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把賬算清楚分家
「救……救命啊!」王菁眼瞧眾人都抱着水桶過來救火,慌張無措地半跌半撞往人群跑過去,扯著嗓子尖銳地叫起來。
生產隊長張風江叼著桿旱煙,看見一個披頭散髮過來的婆娘,皺緊了眉頭,「我說,陸家大媳婦,你這又鬧啥呢,天天也不能消停點!」
「隊長……楊……楊知知她……」
「隊長!還求您救救我孤兒寡母!」倏地,楊知知的聲音打斷了王菁,指著自己還被綁在車上的那兩個孩子,腿一軟跌在了地下,簌簌地掉下淚來:「……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圍觀的眾人循着方向瞧過去,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個小男孩骨瘦如柴,臉幾乎毫無氣色,身上的肋骨清晰可見,此刻被拿着胳膊粗的麻繩捆在車上,活脫脫像是在捆牲畜般。
「這……這怎麼回事啊?才幾天沒見,這大清晨就給倆孩子捆成這樣,她安得什麼心啊!」
「還不是那黑心的婆娘,自己肚子裏沒貨,嫉妒人二媳婦,就成天變着法折磨倆帶把的。」
「她自己嫁進來五六年沒孩子能怨誰?就見不得人家有小子!」
字字句句直戳王菁耳里,她臉一陣青一陣白,怒罵道:「你……你們知道什麼,別胡說八道!」
饒是見過不少世面的張風江瞧見這場面也忍不住皺了皺眉,轉頭掃了眼她,對方則心虛地低下了頭,他黑著臉招呼別人將那兩個孩子鬆綁,「老二媳婦,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嫂把我改嫁賣給隔壁村的傻子,我不依,她就要捆了我的兩個孩子去賣……」
許是這原身的情緒太過濃烈,楊知知邊說着,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著,再加上她本身就長得弱不禁風,更是瞧著凄慘了兩分,「我若不是偷放了火自救,怕是今晚就見不到我這兩個孩子了。」
「你……你胡說八道!」王菁急急否認,慌張跑到隊長面前,「隊長你可千萬別信她的鬼話,要是你們再晚來一步,我就要被這個賤蹄子給打死了!」說完又急於證明,想要撩開自己的後背去給對方看。
凌晨夜裏又深,火勢現在一滅,到處都是霧氣的黑煙,只能看見女人白花花肥碩一坨的後背,張風江嫌惡別開眼,看都沒看:「行了!你這胳膊都頂上人家兩條腿粗了,人家能把你打死?開什麼玩笑!」
這王菁平時也是聲名狼藉,為人嘴毒心腸也壞,作惡多端,誰都知道她是什麼德行,要說楊知知那性格敢打她,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再者,都快肥成了個球,別說是楊知知打她,就是真掄圓了一巴掌,隊長都不一定能扛過去。
「真的!」王菁現在是有口說不清,齜牙咧嘴不知想到什麼似的,「對!那棍子可做不了假!她可不知道從哪偷來那麼大個老粗棍子!」話畢就轉身去找棍子。
結果——
院子裏空曠得很,愣是讓她找了一圈也沒看見。
王菁的臉色瞬間從震驚變得恐慌,指著楊知知破口大罵,「你……你把那大棍子藏哪去了!」
院裏都光禿禿成什麼樣子了,哪還藏得下一個碩大的棍子?
大傢伙都心知肚明,先下也明白了到底誰是那個憑空捏造的主。
人群中也不知是誰提了一嘴,「你說有就有?誰信啊,問問孩子,孩子總不會撒謊!」
眾人忙應和道:「是啊是啊,孩子們總不能撒謊!」
王菁一聽,忙聲點頭,也顧不上別的,直接扯著楊知知懷裏的兩個小男孩急急罵道:「快!快給他們說說,剛才那個賤蹄子是怎麼打老娘的!」
陸二寶被嚇得再次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直往楊知知懷裏鑽,撇著嘴不說話。
陸大寶兩個大黑眼珠直盯着她,緊抿著唇也不說話。
看得王菁更急了,直接扯着他就要出來,威脅道:「你要是不給老娘說實話,看老娘回去怎麼收拾你!」
下一秒,只聽陸大寶哽咽的聲音響起,帶着篤定:「我娘沒有打你!就是你要把我們賣了,還想賣了我娘!」
「砰」的一聲。
王菁感覺自己腦中有什麼東西炸了。
恍惚中,她正對上了楊知知眼底略帶嘲諷的笑意,瞬間失去理智,張牙舞爪地抓上去,「賤貨!一家子賤貨!我要殺了你們!」
楊知知不著痕迹抱着兩個孩子後退一步,淡淡掃了她一眼。
張風江擰著眉低叱,「快給她攔開!看看這像什麼樣子!」—
一個小時后,生產隊倉庫。
邊上湊熱鬧看戲的人圍得越來越多,都不禁咋舌,「呦,瞧瞧這倆娃被養成了什麼樣,瘦得跟個柴火棍似的,叫人看了都覺得心疼。」
王菁怒瞪她一眼,「這有你什麼事?」
「閉嘴!」
「一天天就聽見你扯著嗓子喊了!」隊長深吸口氣,臉色很是不好,「我就問你一句,老二媳婦說你既要賣她又要賣了這倆娃,你是認還是不認?」
證據都擺在眼前,王菁算是破罐子破摔,氣得牙痒痒,怒啐了一口在地上,「我呸!她一天天不守婦道出去敗壞我們陸家的名聲,我這可都是為了我們陸家好,現在倒是都來埋怨我,再說了,她楊知知又是什麼好貨!」
「大嫂這話可就說錯了。」楊知知從湊熱鬧的人群中擠到前來,神色從容鎮定,「現在可不是舊社會那套,倒賣人口是犯法的,您問問在場這些個鄉里鄉親,誰敢像您這麼一個不高興就連打帶踹?」仟韆仦哾
雖說都是村裏大字都不識幾個的村民,可要是把話茬放到自己身上,那肯定是往高了吹,「就是!現在可是新社會,從前地主都不敢像她這麼狠心,還知道給咱們口飯吃,這婆娘還真是心腸歹毒!」
有些話罵得難聽,王菁見從話里討不到好處,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起來,「哎喲喂——她那男人在外頭這麼多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老娘養了他們娘仨這麼多年,現在到頭來竟是惹得自己沾了一身騷!白眼狼!都是一群白眼狼!」
「是嗎?」
楊知知看着她,冷聲道:「大嫂要是這麼說的話,我們不如來算清楚這些賬。」
「算算算,算什麼算,怎麼算都是你們欠我的!」
「你說你養了我們娘仨四年,可這些年我替你織的布包賣出去少說也有大幾十塊,還了我們的飯錢還綽綽有餘,可是——」她頓了頓,眼神犀利,「你住在我家房子裏,這筆賬該怎麼算?」
房子?
一聽這話,王菁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
楊知知挑眉,笑的有些諷刺:「嫂子這麼說,不會是把房子的事給忘了吧?」
當年陸家老母離世前分了兄弟倆一人一套宅子,王菁看老二家人好欺負,故意挑了套舊草宅子給他們,結果後來她男人陸國興欠了一屁股賭債,被打斷了條胳膊,剛裝好的新房子也叫人給搶佔了去。
不得已,王菁和陸國興住進了老二的老宅子裏,就這麼住了七八年。時間一久,不少人也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王菁一聽房子的事,徹底慌了,急赤白臉道:「你要是這麼算,可就還不清了!你家男人從小還都是我男人給養大的,你你你……別在這胡攪蠻纏!」
楊知知笑了聲:「大嫂別急,我倒也並未想要追究這些,畢竟都是一家人。」
聽她說這些,王菁算是鬆了口氣,可仍是感覺有些不對勁,總覺得楊知知不會這麼輕易把話放過去,果然——
「只是,這往後的日子,咱們還是分家為好,省的日後大嫂就要說我是吃你喝你的過日子了。」
分家?
「不行!」
王菁雙眼瞪圓,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算是把村裏老婦的潑皮無賴樣給演的透徹,哀嚎著嗓子,也不嫌丟人,「除非老娘今天死在這,否則這事你給我放心咽在肚子裏,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隊長也抽了一口旱煙,擰著眉頭清了清嗓子道:「老二媳婦,我知道你這些年受的委屈,但分家這事可不是你們倆女人能說了算的,不合規矩。」
不合規矩。
楊知知冷笑了一聲,好一個不合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