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來電的是江離的高中女同桌鹿竹，同時也是他的青梅竹馬。
她本住在江家隔壁那戶，後來鹿家做生意發財，便在初二那年搬了出去。再然後，兩人高中分到同一班，又有了聯繫。
高三畢業后，鹿竹被家裏送到大洋彼岸去留學，從此杳無音訊。
算上今天，他們應該有四百多天沒有打招呼了。
姑娘長相甜美，說話溫柔，嘴角總是有淺淺的梨渦。又多才多藝，每次活動都有她的身影，算是當年校園裏的風雲人物。
江離記得很清楚，那時鹿竹的課桌里塞滿了表白信和零食，連帶着他也收到不少恐嚇信。
鹿竹不愛吃零食，身為同桌兼青梅竹馬的江大師自然含淚全盤接納。至於那些信箋，鹿竹不看，一併交給江離處理。
他會挑幾封文筆好的，在女孩的耳邊裝着深情訴說。直到鹿竹臉頰變得緋紅，惹得女孩佯怒去揪他耳朵才肯罷休。
鹿竹總說以後不再讓他碰那些信了，但每次又都忘記。
於是，江大師樂此不疲。很長一段時間，女孩生氣時鼓起的緋紅臉頰，是少年枯燥高中生活中的唯一色彩……
江離收好心中的思緒，這才道：「是鹿同學嗎？不打擾不打擾，這個點我還沒睡覺。」
「那就好。」女孩似乎鬆口氣，又猶豫一下問道：「…你最近過的怎麼樣？」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江離忽然能夠理解這句話，正當他細細品味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時，選項跳了出來。
【選項一：這句話還能有什麼意思？肯定是關心你呀，溫柔說出：我最近過的很好，但沒有你的日子總覺得有點難過。完成獎勵：家中莫名失火】
【選項二：這句話還能有什麼意思？肯定是想念你，大膽詢問：你想我了？完成獎勵：發燒住院一百天】
【選項三：這句話還能有什麼意思？朋友間的客套而已，理性回復：我過的很好，謝謝你的關心。完成獎勵：來自鹿竹的怨念】
【選項四：這句話還能有什麼意思？肯定是找你借錢，警惕陳述：我最近過的很慘，身無分文，你不要找我借錢。完成獎勵：理財初級】
好吧，不用糾結說什麼了，系統給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選項一拿房子去撩妹，那是富二代的選擇，不適合他這個窮逼。選項二發燒一百天，等他出院估計就只會阿巴阿巴。選項三太生分，還沒有實質性獎勵。
「我最近過的很慘，身無分文，你不要……」
江離流利的說出這句話。
「……」
電話那邊安靜下來，女孩的大腦死機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才響起她的輕笑聲：「江同學還是這麼…幽默。」
很好，沒有被當成傻子拉黑刪除一條龍服務，甚至還得到了誇獎，這真是要感謝同桌的仁慈。
江離十分滿意。
不愧是你，寶藏女孩鹿同學！
江大師默默為女孩點了個贊。
他順其自然開玩笑道:「鹿同學腰纏萬貫，怎麼會向別人借錢。說吧，這麼久沒聯繫，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嘛。」鹿竹的聲線有些埋怨。
江離能想像女孩皺起眉頭的可愛模樣，不禁笑道：「這一年多你也不是每天有事吧？也沒來找過我啊…」
「……」
那頭的女孩沉默了。
《論如何把天聊死》
江大師覺得他在系統的調教下多少有點領會到這點了。
「好嘛好嘛，我錯了嘛。」
遠在大洋彼岸的鹿竹鼓起了臉頰，嘟囔著道。但似乎對於故人的指責有些不滿，她又不服氣反駁：「說好的畢業之後要經常聯繫，你不是也沒給我發過消息。如果今天我不給你打電話，你豈不是都忘了我這個老同桌了？」
「哪兒能…」
江離笑道：「你成績又好長得又漂亮，還經常拋頭露面，想要忘記你都很難。」
他站在落地窗前，平視着前方迷離的燈光，手指不安分的在玻璃上滑動。
「…謝謝江同學的讚美哦。」
鹿竹下意識吐了吐舌頭，靦腆道，儘管她的動作江離是看不到的。
「客氣客氣。」
「……」
兩人聊了起來，從天南到地北，從家常到校園趣事。一年多的隔閡似乎沒給這對老同學留下太多間隙。
江離知道了鹿竹一開始不習慣那邊的生活，經常失眠。好不容易適應后，她又覺得孤單，養了條狗叫養樂多。聽她說，養樂多會玩滑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機會一定要見識見識。
鹿竹知道了江離一直在愁小容兒的學習。小女孩好像到了叛逆期，正值高三，他又不太好管小容兒。她對小容兒的印象還停留在初中的時候，只記得那時小女孩對她的態度總是很冷淡。
「畢業之後，時間突然過的快了起來…」不知道聊到什麼話題，鹿竹感慨道。
「確實。」江離附和道。
時至深夜，城市的大部分燈光都已熄滅。只有小區角落裏，那棵大槐樹旁邊的路燈還亮着。
他順手拍了張照片發過去，問道：「還記得這棵樹嗎？」
「誒，當然記得！」
電話里女孩的聲音很驚喜，語氣又帶着回憶的味道：「小時候夏天夜裏玩捉迷藏，你從來不按規矩躲好，每次都偷偷跑來樹底下看那些老爺爺下棋……」
「那是你笨。」江離困了，說完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啊，那邊是不是很晚了？對不起啊，江同學，拉着你陪我聊了這麼久。」
「沒事~」
「那你先睡吧，晚安！下次再聊！」
「好。」
「嗯嗯。」
那頭的鹿竹掛斷了電話，因為時區的關係，這邊正是明媚的上午。寬闊精緻的房間拉着窗帘，屋裏略顯昏暗。
她放下手機，從地毯上上抱起了養樂多。
她親昵的摸了摸小狗的耳朵，這才小聲道：「養樂多，怎麼辦呀？我感覺他不喜歡我了…」
養樂多不太明白，嗚咽咽兩聲。
陽光透過窗帘的縫隙，形成光束，照在床頭柜上。
那裏放置一張少年少女的合影，女孩溫柔恬淡站在高大帥氣的男孩身邊，嘴角微揚。
而照片的旁邊，安安靜靜躺着一張回國的機票，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