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091-羅西南迪

……

「你、你為什麼會知道——!!!!!!」

唐吉訶德家族中知道多弗朗明哥血脈的鼻涕男驚聲反問。

安認為這是對她有關天龍人民族服飾猜測的肯定。雖然之前就對羽毛大氅的審美滿腹嘀咕，覺得實在無法欣賞這種裝束……但在知道這真的是瑪麗喬亞的潮流（並不是）后，安的目光微妙起來。她在想，如果日後去瑪麗喬亞做客的話，要不要入鄉隨俗的也穿這種羽毛大氅玩玩？

從私心上，安是絕對拒絕的。

「閉嘴，特雷波爾。」迎著安閃爍的視線，多弗朗明哥眉心青筋蹦躂異常，怒叱下屬道。「只要勢力足夠大，能得到的情報也足夠多。」

不過多弗朗明哥似乎並不想多提有關他身上這件火烈鳥粉色的，異常招眼的羽毛大氅的意思。安有點懂他，要是她因種族風俗而不得不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一隻火烈鳥（羅西南迪像只烏鴉），被人突然問起裝束，肯定也會顧左右而言他的。

安胡亂猜測，隨便下了看起來比較符合情況的論斷後，便視之為答案，接着又自認善解人意的沒再提前天龍人，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的傷心事。

多弗朗明哥藏在墨鏡下的眼睛裏不知是什麼情緒，但他嘴邊卻是掛着笑的。「你竟然知道這個，實在是令人驚訝。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嗯——？扶桑。」在認出安是誰之後，多弗朗明哥就沒再喊過她「小小姐」了。

「嗯……」安因為好奇聖地瑪麗喬亞，好奇天龍人，所以在她一直都是讀著多弗朗明哥的心聲的。「還知道你是被雙親帶離瑪麗喬亞，到北海定居的。但日子過得很糟糕，因為所有人都痛恨天龍人的統治，將他們對天龍人的仇恨完全轉移到了你們唐吉訶德一家身上。」

就算讀到了多弗朗明哥的過去，安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表情波瀾。

「最後你為了回到瑪麗喬亞而親手|槍|殺了自己的父親。」

安對多弗朗明哥稍微有了些正面感觀，因為弒親這件事引起了她過去的共鳴。但他們還是不同的，至少弒親的出發點和目的截然不同。可安是知道，多弗朗明哥在扣下扳機那一刻的心情的，想必與她有很多相似點。但這並不意味着，安是同情多弗朗明哥的。

安連過去的自己都不同情，自然不會同情別人。

「此後你與弟弟羅西南迪失散，直到十年後才再次相遇……只是你弟弟卻是作為海兵|潛入到唐吉訶德家族中，為了阻止你將會引發的慘劇。」安將多弗朗明哥並不知道的事情也說了出來，當然，這些她也是剛剛才從藏身在距他們不遠的一棵樹后的羅西南迪腦子裏讀到的。

「所以——你還不準備出來嗎？唐吉訶德羅西南迪。」

安揚聲，逼迫羅西南迪從樹后現身。

多弗朗明哥與唐吉訶德家族眾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藏在樹后的羅西南迪的黑色衣角。當即有人罵罵咧咧，向叛徒的藏身之處發起攻勢。但先他們一步，羅西南迪主動從樹後走了出來。滿身血污，衣衫破爛，想來必是之前被維戈爾揍的。

柯拉松在盜取了手術果實后，便委託羅向海軍傳送情報，不幸地，羅將情報交給了很多年前就被多弗朗明哥派去海軍卧底地維戈爾。於是，羅西南迪和羅都遭受了維戈爾的教訓。之後羅西南迪帶着羅僥倖逃脫，因此多弗朗明哥受情勢所迫只能發動鳥籠來尋找他們。

「羅西南迪。」

在看到弟弟的那一刻，多弗朗明哥臉色變得冷凝，聲音更是低沉。

而羅西南迪並沒有理會兄長多弗朗明哥，他的目光在安身上，全神貫注帶着一種懇求的。安回望着他，眉眼一如既往的清冽。她似乎知道羅西南迪心裏在想什麼，又似乎根本不在乎羅西南迪。但羅西南迪卻是深深凝望着她，苦笑着發問：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從一開始。」安眨了下眼睛。

「啊……原來是從一開始嗎……」羅西南迪垂眸，復又抬起：「我很抱歉從你那裏搶走了手術果實……那個惡魔果實已經被羅吃了。真的，對不起。」羅西南迪說到這裏的時候，目光從安那裏移向了多弗朗明哥，因為多弗朗明哥又嗓音低沉地喊了他的名字，猶如死神的感召。

「羅西南迪。」

羅西南迪目光筆直地落在兄長臉上，不斷向兄長靠近。但他並沒有走太遠，因為唐吉訶德家族的幹部們帶着一種切骨的對叛徒的恨意與冷漠，將他的膝骨打折，狠狠踩在地上。徹骨的非人的疼痛迫使羅西南迪嘶吼，但卻沒一句求饒。

是一輪意料之中的暴打。

也是意料之中的，他的兄長多弗朗明哥阻止了其他人。

倒在雪地上，倚著幾隻被巴雷爾斯棄用的空財寶箱才得以勉強撐起上半身，維持腦袋清明的羅西南迪將胸腔的積血用力咳出來，這才能再度發出聲音。

接着他從已經被血水再次浸濕的黑羽衣內側掏出一支火|槍。

槍栓拉開，槍|口對準了他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

「馬林代碼：01746，海軍本部，羅西南迪中佐。」羅西南迪承認了自己確實是海軍卧底，是唐吉訶德家族的叛徒。「唐吉訶德家族船長，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如扶桑小姐所說，我確實是為了阻止你所引發的慘劇而潛入唐吉訶德家族的。」

羅西南迪說，「我是海軍。」

語畢，他腦袋失力地後仰，撞在箱子上，發出巨大響聲。

「……我說謊了，對不起。」等他再次積攢些許力量后，才又抬起頭，看向多弗朗明哥。「因為我不想成為你所討厭的人。」這話聽起來像是示弱。

可只有羅西南迪和安知道，他這話是說給另外的人聽的。

「事到如今才這樣說——」

「少主別聽他的！」

「他可是想讓我們今天就與海軍全面開戰啊！」

「不可饒恕！不可饒恕！他是家族的叛徒！！！」

「罪孽深重的傢伙。」

唐吉訶德家族地幹部們不滿羅西南迪多時，他們並不因血脈的緣故而認可少主多弗朗明哥的胞弟。在他們看來，羅西南迪在選擇與唐吉訶德家族對立的那一刻，就應當是一具屍體。

「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了。」

冷酷的多弗朗明哥同樣不為所動。

「你是無法對我開槍的。」

「羅西南迪，你跟父親太像了。」

「回答我，羅西南迪。羅在哪裏？」

「他已經順利從籠子裏逃出去了。」羅費力地喘著氣，虛聲道：「現在正在海軍本部的監視船上，被他們保護著。你無法接近他的，多弗。」死到臨頭，他還要惹怒多弗朗明哥。

「你————」多弗朗明哥眉心的青筋迸出更多根了。

「少主……！」似乎為了佐證羅西南迪說的是實話，唐吉訶德家族用來竊聽海軍通訊地黑色電話蟲突然有了動靜：「在沿岸保護少年另外也在搜索有無遇難者。」

「海軍那邊說在保護一個人……他們說保護了一個少年！」

「少主……」

「閉嘴，快去確認，解除鳥籠。」

「準備啟航！如果屬實就擊沉海軍的監視船。」

唐吉訶德家族的幹部們已經不忍繼續給他們的少主火上澆油了。同樣聽到這則通訊的羅西南迪卻是想着，救命之神一個接着一個降臨……果然羅是要繼續活下去的。計劃已是大成的羅西南迪心中的擔憂消散，他舒然展顏。接着，他又罔顧殘酷冷血的兄長的怒火，繼續道：

「你還去找羅做什麼，多弗？」

「羅是不會任由你擺佈的。」

「患上珀鉛病，三年後要死了，那傢伙贏了這樣的命運。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迷失了自己，闖進瘋狂的海賊身邊的羅了。從你這種破戒的上帝之子身上，他得不到任何東西。」

「放了他吧，他已經自由了。」

最後這句，是羅西南迪用全身僅剩的氣力嘶吼出來的。

多弗朗明哥對他的回應則是一發子彈。

槍|聲響震，然後是第二聲，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第六聲。第七聲。第八聲。多弗朗明哥在山下從巴雷爾斯海賊團手中奪來的左輪|手|槍|的蜂巢中剩餘的八發子彈全部射入了羅西南迪的身體中。更多的血從|槍|洞|中|流|出，染透了羅西南迪身下的皚皚白雪。

「唉，這可真是人間慘劇啊……」

親眼目睹了唐吉訶德家兄弟互相殘殺的安感慨道。

對於曾親手弒父，如今又親手弒弟的多弗朗明哥來說，現在和過去的選擇都是一樣的。他用死亡饒恕了奪走了自己力量的父親，又用死亡原諒了背叛了自己的兄弟。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也不後悔自己所有的選擇——他生來就該立於萬人之上的。

在處決完他的兄弟后，多弗朗明哥冷漠地轉身，向唐吉訶德家族成員而去。安依然隔着屍堆，沒有動作。她的目光在那邊呼吸越來越弱的羅西南迪身上停留一下，又移向準備出航去找手術果實能力者的多弗朗明哥身上。安沒有想到，竟能從手術果實上扯出這樣一場大戲。

「你不去找手術果實能力者嗎？」多弗朗明哥向下屬們交待完出海事宜后，再走之前多問了安一句。隔着酒紅色的墨鏡片，安似乎看得到多弗朗明哥眼中對這個世界的厭憎。

「不了。我已經沒有興趣了。」

她搖頭，然後從口袋裏掏出還剩半瓶的阿司匹林，丟給了多弗朗明哥。「這個給你。」安向他笑了笑，之前嚇唬人的殺意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了。「你現在大概比我更需要這個。」

低燒不退一直令安頭疼不止，於是她在人魚島買了許多阿司匹林止痛。只可惜，她止痛片以前磕太多，現在已有了癮症和抗體，不大管用了。但剛剛親手|槍|殺了自己弟弟的多弗朗明哥大概需要這個，安知道他現在一定是頭疼欲裂的。

安沒有聽多弗朗明哥的心音，但她就是知道。

接過藥瓶的多弗朗明哥看到上面的藥籤，愣了一秒，隨即嗤笑塞進了褲兜。他轉身，與唐吉訶德家族成員一道遠去，將米翁島空城裏的一片狼藉和羅西南迪的屍體都丟在了身後。

安看着他們越走越遠，垂眼，看着意識昏沉，生命體征即將消失的羅西南迪。「他可真是絕情，都不給你斂屍的啊。」羅西南迪並沒搭話，安不責怪他，因為他現在已經沒力氣發聲了。

安站在風雪中又陪了他一會兒，待身後的火勢已經完全將城堡吞沒，適才準備將藏在自己財寶箱中的特拉法爾加羅放出來時。聽到了細微的，磕磕絆絆的道謝聲。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萬分感謝。這是羅西南迪最後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