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虎穴龍潭

雲緒作為銀河帝國三皇女，沒什麼特別，就是能打。

這次與聯邦斷斷續續打了一個主星年，戰場從銀河系打到系外玫瑰星雲，差點把聯邦軍打回他們老家，此番終於獲勝返程，浩蕩的星刃帝國軍隊開啟了漫漫宇宙跋涉之路。

根據兩方間諜的不斷試探，帝國科技與聯邦不相上下，進行長距離宇宙旅行都是依靠人工蟲洞，在雲緒的返程艦隊穿越第一個蟲洞時，載著伊立亞將軍的3302號戰艦也朝大麥哲倫星系航行而去。

「雲緒殿下，3302號戰艦智能系統已被銷毀，生活助理版本退回第三代，我軍相關資料，尤其是重型武器隱形擬態技術已完全刪除，目前3302號戰艦僅保留客用飛船功能，已啟用自動航行，預計九個航行日便可抵達聯邦首都星曼卡。」

雲緒的私人飛行器上，賀刀站在中央，一板一眼地報告。

這架私人飛行器叫做「回雪」，通體銀白，基礎狀態為碟形，在漆黑的宇宙里像一顆閃耀的碎鑽。此時雲緒正穿著浴袍，在飛行器內置溫泉中放鬆休息。m.

她靠在池邊，長發挽起露出修長的脖頸，一條雪白的手臂隨意搭在邊沿，聞言，她睜開眼睛：「做得不錯，把監控設備打開。」

「是。」賀刀點頭，隨即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圓形遙控裝置，他朝著雲緒面前的空氣中一按，很快便將3302號戰艦內的情況直播投影過去。

透過投影，雲緒看到伊立亞仍舊躺在治療倉內，倉蓋上監控其生命體征的數據不斷變化，看得出來很不穩定。

不同的器械在有條不紊地運行著，他還沒有醒來。伊立亞這次受傷嚴重，基礎的治療都還沒有完成。

雲緒透過投影看過去，就像站在床邊盯著對方似的，她看到兩條機械手固定住伊立亞的雙肩，另外兩條機械手固定住他的雙腿，然後細長的針頭將骨骼修復液注入他的手臂。

「嗯……」伊立亞呼吸變得急促，倉蓋上代表心率的數字急速上升，不一會兒，他開始無意識地掙紮起來。

「殿下，您為什麼不使用更無痛快捷的治療手段呢？」賀刀靜靜地看著投影，忽然開口問道，在他看來，雲緒所做的一切都令人難以理解，如果說她厭惡這個強大的對手，可她抓到人卻又放了他，如果說是對優秀人才的惺惺相惜，可是伊立亞將軍也並沒有得到很妥善的對待。

賀刀視線朝雲緒看去，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可他卻總覺得自己對她算不上了解，他總是猜不透雲緒在想什麼。

雲緒沒有回頭，目光沉靜地望著那塊虛擬投屏，就像看著作戰報告一樣專註且毫無波動，半晌，她說：「沒有必要，這樣比較節能。」

……只是因為節能嗎？賀刀一絲不苟的神情微微有些碎裂。

而雲緒的目光仍然在伊立亞身上來回巡視，她也說不準自己這樣做的原因，伊立亞在她整個計劃中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導火線，不是他也會是別的什麼東西，她總會找出一個理由開始這個籌備許久的計劃，或許，她確實沒必要對伊立亞多麼上心。

一切都很自然，很順理成章，但是雲緒心底隱隱察覺，自己吝嗇於對伊立亞的治療，似乎只是因為她覺得對方這樣很賞心悅目。一切始於擊敗伊立亞的瞬間，她看到他的驚慌失措，看到他在自己的炮火下搖搖欲墜的樣子，一如現在看到他因痛苦而仰起的脖頸上，露出一顆只有仰頭才能看清楚的艷紅色小痣。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一個人的舉動吸引，這種感覺對雲緒來說既陌生又有趣。

「殿下，您的信息素又溢出了！」賀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只見他詫異地看向自己腕間那個信息素監測手環，上面紅色警示燈亂閃，提示附近出現濃郁的Alpha信息素。

「什麼？」雲緒對自己的異樣毫無所覺，她抬起手腕嗅了嗅，果然，一陣馥郁的酒氣撲鼻而來，「該死，這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治好？」

雲緒天生對信息素不敏感，不論是Alpha的還是Omega的，而她自身的信息素也時不時泄露，少時在主星王城，不是惹得害羞小O以為自己在暗送秋波，就是無意間得罪別的Alpha，害得人家以為她在示威挑釁。

好在出來打仗身邊只有賀刀一個Beta，這些麻煩才算是告一段落，只不過這仍然是治標不治本。

「殿下，信息素泄露不是小事，像您這麼強勢的氣味少有，一個是容易暴露身份，再一個，對您身邊的人也太不友好了，不打招呼就釋放信息素，會顯得您很粗魯的，尤其是對Omega，您就不怕那些每天無所事事的貴族小O談論您沒品下流嗎？」

「所以我才討厭那些貴族Omega，嬌弱、矯情、事多。」雲緒說著，輕笑一聲，「不過也沒關係，他們也討厭我，我的外號是什麼來著？目中無人的直A癌？不娶何撩的超級海王？」

「殿下，我沒有跟你開玩笑。」賀刀嘆氣，「說真的，誰也不知道這毛病將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萬一造成嚴重的後果，那……」

「好了，你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啰嗦。」雲緒不客氣地打斷賀刀。

她又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伊立亞，繼而懶洋洋地往水下滑了幾寸，朝賀刀擺了擺手：「把投影關了吧，或許就是看到手下敗將我的腺體才會興奮起來，以後不必再跟我彙報有關他的事情了。」

「您的意思是不必再監控伊立亞將軍了嗎？任他自生自滅？」賀刀向她確認。

「把他送回聯邦還不夠嗎？說到底我們是敵人，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眼下，她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當初父君命令她出征，要求她務必大勝而歸。打勝仗自然沒什麼，難的是回到主星後身邊的狼環虎伺。

雲緒冷笑一聲，目光透過飛行器頂層的舷窗看向莫測的宇宙星海，她喃喃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哥哥和姐姐恐怕早已準備好鴻門宴，就等我赴約了。」

「你說，」雲緒聲音清冷，像是一把冰錐，她哼笑道，「主星上那些酸了吧唧的政客會站在誰那邊呢？」

「殿下……」賀刀露出擔憂神色，雲緒卻不屑輕笑，誰也不知道她腦海中在想些什麼，誰也不知道幼時的她看到了多麼殘忍的一幕。

她看向自己的參謀長，腦中一遍遍回想著那每每折磨自己入夢的血腥場面，臉上卻顯出些輕鬆神情：「賀刀，你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如今已經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了，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你，需要你替我去做一些事。」

「好。」賀刀點頭，收斂了眼中的神色，他聽著雲緒的指示，心裡卻忍不住在想，只是信任而已嗎？他願意做的可遠不止這些。

……

星刃帝國軍返程遠航的第九天，3302號戰艦順利回到聯邦首都星曼卡，巨大的戰艦像一座燃燒的流星劃過夜空，其艦身噴出紫色火焰，轟鳴著降落在冷卻海，「嗤」地一聲，海水被灼熱的溫度蒸騰成蒙蒙水霧。

伊立亞重傷初愈又打了敗仗，此時回到首都星心情低落，他神情凝重地走下戰艦，準備去軍區彙報此次的軍情。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剛剛走下戰艦，一支軍隊卻忽然出現，層層疊疊的激光槍對準了他，他看到面前的士兵中不乏曾經部下的熟悉面孔。

伊立亞神情一凜，看向士兵身後緩緩走出的聯邦大秘書長，冷聲問道:

「休頓，這是什麼意思？」

大秘書長攏了攏厚實的毛呢披風，似笑非笑道：「伊立亞，好久不見，我這次是按照新軍處的規定，前來逮捕帝國姦細。」

「姦細？我嗎？」伊立亞神色愈發寒冷。

「誰知道呢？」休頓涼颼颼的笑容一收，忽然下令：「把他給我帶走，關入黑鷹監牢！」

黑鷹監牢，聯邦專門用來羈押賣.國重犯的地方，去了那裡的人非死即殘，基本都會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伊立亞面色發寒，怒道:「我看誰敢動！」

他迅速抽出腰間的粒子槍，動作快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槍口遙遙指向休頓，所有人都被這一出震懾住了。

「停！都不要亂動！」休頓劈著嗓子喊。

事實上伊立亞手臂剛剛恢復，他並不確定這麼遠的距離自己能否擊中目標，但他面上不顯，只微抬下頜，不怒自威：「我要見林印軍長。」

休頓聲音發緊：「你要見林印，可以，聯邦是個民主開放的地方，不過，若是你現在敢開槍，你的罪名可就要再加一條了！」

伊立亞雙目微眯，完全不為所動，只要能見到林印，憑著對方的公平作風，他有把握自證清白：「你們都後退，我……」

咻——一陣破空聲襲來，伊立亞倏然璇身躲避，然而他之前受傷過重，動作遲滯了一瞬，片刻間，麻醉彈擊中他的肩膀，他悶哼一聲踉蹌著栽倒下去。

「你們……卑鄙……」

陷入昏迷前，他聽到休頓得意洋洋的笑聲，曾經的部下朝他釋出囚犯鎖，只一瞬間，他的四肢便被特製橡膠裹住，不得不蜷縮在一層真空壓縮般的薄膜里。

囚犯鎖內置鎮靜電流，藍光閃過，伊立亞痛哼一聲昏迷過去。

「帶走，絕不能讓他見到林印軍長。」休頓陰森下令。

他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絕不允許出現任何差池。

在風雲變幻的聯邦軍團，有些人能犯錯，有些人則不能，尤其是像伊立亞這樣軍功赫赫，卻毫無背景的人。

要剷除這樣的絆腳石，只需要他犯一點小錯就可以了，比如說——打了敗仗。

而且伊立亞尤其討厭，佔據重要軍權，卻不知道討好秘書長，剛剛還敢拿槍指著自己。

要怎麼折磨他比較好呢？休頓陰沉著臉盤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