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活嫁鬼(6)

第 7 章 活嫁鬼(6)

一陣旋風掠過,殭屍少爺從馬背上沖了下來。

它單膝跪地,緊緊抱住姜霽北的半邊身體,沒有皮肉的臉看不出表情,喉腔里卻發出了陣陣悲鳴。

它在哭。

哭聲里蘊含著憤怒、不甘以及悲戚等種種複雜情緒。

就連少爺帶來接親的陰兵隊伍也發出了哀怨的嗚咽。

聲音悲切,如泣如訴。

伴隨著少爺的悲鳴,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侵襲而來。

在場的三個人心中都升起了難以言喻的悲痛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

兩行血淚從殭屍少爺空洞的眼眶中湧出來,滴到了紅色的喜服上。

活死人有了自己的情感和意識,它不再是「它」,而是變成了「他」。

殭屍少爺緩緩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向紅骷髏。

忽然間,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道巨雷當空劈下,將來不及躲閃的紅骷髏炸得粉碎!

轟!轟!轟!

巨雷一道接一道劈下來,紅骷髏的水鬼隨從們尖叫著四處逃竄,滿地打滾,在轟炸聲中變成一堆一堆的碎肉。

啊啊啊啊啊——

整個樹林瞬間變成煉獄,回蕩著厲鬼們凄慘的號哭聲。

面對這般驚駭的場面,三個活人早就抱作一團,縮在角落裡發抖。

麻花辮幾乎昏厥,軟塌塌地倒在小結巴的懷裡。

「道道道道長怎麼還不來啊……」小結巴捂著麻花辮的眼睛,自己面色蒼白,胸口急促地起伏著。

許久。

這場厲鬼殺戮終於停止,現場慘不忍睹,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腐爛腥臭味。

滿地都是碎肉和殘肢,血淋淋的心肝脾肺和腸子掛在枝頭,噴濺到樹葉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草地上。

結束屠殺的殭屍少爺抱著姜霽北的屍體,站起身來。

他低下頭,懷裡抱著的人卻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竟是半個鬼里鬼氣的紙紮人!

「!」殭屍少爺愣了一下,隨即轉頭四下張望。

看到這一幕,三個同伴也愣住了。

小結巴弱弱地問:「寂、寂哥怎麼變成了紙做的?」

「紙人?替身?」老孫回過神來,「如果這個不是陳寂,那陳寂去哪了?」

突然,旁邊有人回答:「我在這兒呢。」

聽到熟悉的聲音,眾人一僵,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去。

抬棺的第四個人抬起頭來。

草帽下露出一張明月似的臉,可不就是姜霽北。

「寂寂寂寂哥!」小結巴放開麻花辮,激動地朝姜霽北撲去,「太太太好了!你你你沒事!」

「陳寂,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麻花辮也瞬間來了精神,一骨碌爬起來。

「沒事。」姜霽北摘下草帽,笑意盈盈,「哪能這麼容易死呢?」

從一開始,坐在花轎上的就不是姜霽北,而是無臉人給他的紙人替身。

真正的姜霽北喬裝成抬轎的隨從,一路混在送親隊伍中。剛才場面太過混亂,誰都沒有注意到他。

麻花辮剛要朝姜霽北奔去,眼神卻在觸及什麼時,忽然變得驚恐:「啊啊啊!」

第一個衝到他身邊的小結巴也發現了異樣,猛地停住腳步:「寂哥,你的手怎麼……」

姜霽北的手背上露出了一片片暗紫紅色的斑痕。

沒幾秒,這些斑痕突然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一樣,迅速爬滿了他的脖子和臉。

老孫睜大眼睛,下意識地後退幾步:「屍、屍斑?!」

「怎麼會這樣……」麻花辮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表情瞬間絕望,「你是個死人?!」

姜霽北瞥了自己的胳膊一眼,若無其事地說:「別慌,沒死透,還能再搶救一下。」

話音剛落,一旁的殭屍少爺忽然將懷裡的半個紙人扔到地上。

姜霽北抬頭看他。

兩人隔著滿地殘肢對視。

「走吧。」隔了會兒,姜霽北先開口,「拜堂去?」

殭屍少爺沉默地點頭。

散落一地的紙錢突然自動焚燒起來,灰燼帶著幽暗的綠色鬼火,像蝴蝶一樣悠然地飄浮在半空中。

剛才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紙紮人們重新站了起來,舉起鮮艷的旗鑼傘扇,變成了一支煥然一新的喜慶隊伍。

小結巴三人身上的喪衣變成了嶄新的喜服,那口烏黑的棺材也變成了一頂雕鸞刻鳳的精美花轎。

姜霽北身上的壽衣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富麗堂皇的梨園行頭。

他頭戴一頂戲曲中婚聘用的蝴蝶鳳冠(1),形如扇面,左右垂著排子穗,冠后一排短穗。

鳳冠上的點翠立鳳展翅欲飛,少說也有三千顆珍珠和上百顆寶石。

除卻浮誇的鳳冠,姜霽北身上還穿著一件彩繡的圓領大襟紅蟒袍(2)。

小立領雲肩披在肩上,下擺綴著彩色絲穗,寬袖下探出一截長的白色水袖,寬身長至過膝,腰間一條玉帶系著窄腰,上面綴滿五彩飄帶。

「好漂亮……」坐在地上的麻花辮哆哆嗦嗦地驚嘆一聲,把屍斑這回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婚服真是不倫不類,不愧是港片。」姜霽北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一時間哭笑不得,「哪有人穿戲服結婚的——」

聲音倏地一頓。

他想到了那夜。

那個沉入水潭的噩夢,以及水裡那件死死纏著自己的戲服。

剛才看到同樣穿著嫁衣的紅骷髏時,姜霽北幾乎以為,它才是真正的「小妾」。

可現在,這件戲服竟然出現在了自己身上。

「馬上就子時了,嚴道長為什麼還不來?」眼看著事情朝著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老孫面露焦急,「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按照原本的計劃,兩支隊伍相遇后,他們找機會用事先準備好的辟邪道具困住殭屍少爺,再由埋伏在暗處的嚴道長趁機制服他。

沒想到的是,半路卻殺出了一個始料未及的紅骷髏,打亂了一切計劃。

「橫豎都是死,這婚不結也得結。」姜霽北掀起衣擺,抬腿跨上花轎,「見機行事。」

殭屍少爺也騎上馬。

送親隊伍和接親隊伍合併成一支,重新起轎,鑼鼓喧天,兩側開道。

小結巴三人跟在陰兵隊伍里,低眉順目,不敢吱聲。

走出一段后,姜霽北掀開珠簾,探頭一看,陰兵隊伍竟把他們帶到了一片亂葬崗上。

看著滿地墳頭和雜草,他差點氣笑了:「夏京墨,你就打算在這娶我?拜完堂就把我塞墳墓里?」

殭屍少爺沒理會他的挑釁,頭都沒回。

「前前前面有光。」跟在轎邊的小結巴小聲說,「這這這荒郊野外,居居居然有房子。」

姜霽北眯眼一看,荒野盡頭,竟然真的出現了一座高牆深院的宅子。

宅院門口和圍牆上掛滿了一盞又一盞紅色燈籠,陰冷的紅色火光在氤氳的霧氣中瀰漫開,遠遠看去,燈籠上寫著的像是「囍」字,又像是「奠」字。

「大紅燈籠高高掛(3)。」姜霽北放下珠簾,「還真想把我鎖在這高牆後面?」

隊伍緩緩前行,抬著轎子從大門進入,在院中落轎。

一個面色慘白、臉頰兩坨紅色的丫鬟掀開珠簾,把姜霽北扶下轎子。

儀式要做足,等在轎外的小結巴連忙撐開一把紅傘,遮住了姜霽北的頭。

地上鋪著長長的紅氈,姜霽北被丫鬟攙扶著,一路走到紅氈盡頭的婚房門口。

小結巴正想跟進去,卻被門口的陰兵攔住,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姜霽北消失在門后:「寂哥,你你你小心……」

把姜霽北帶進婚房后,丫鬟便退了出去。

姜霽北走到梳妝台前,凝望著映在鏡子里的身影。

他的皮膚已經變成了屍體獨有的冷色灰白,臉上裂開一道道如同蛛網一樣斑駁的紋路,紫紅色的屍斑也變成了黑色。

突然,姜霽北的腹部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裡鼓脹堅硬,彷彿藏著什麼東西。

須臾,殭屍少爺推門而入。

他走到姜霽北身後,伸手拿起一把木梳,輕輕給他梳起頭來。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4)。」姜霽北輕聲說著,忍不住微笑起來,「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殭屍少爺一如既往沒有答話,而是專註地為他梳頭。

「雖然儀式錯漏百出,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姜霽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纖長的頸項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黑乎乎的血洞,凝固著幹掉的血,「讓我來猜猜,你生前的心愿,不是希望我『嫁殤』,而是你『娶殤』,對不對?」

殭屍少爺微微傾了一下腦袋,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嚴道長說我們是生死婚,沒想到我們其實是死死婚(5),怪不得連紅白撞煞也不一樣。」姜霽北說,「該拜堂了。」

殭屍少爺點點頭,放下梳子,伸手牽住姜霽北垂在身側的手。

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副骸骨,手上一點皮肉都沒有,只剩冰冷森白的枯骨,牽住姜霽北時,骨頭硬邦邦地硌著姜霽北的皮肉。

他們牽著手來到大廳,林立的紙紮人和陰兵隊伍早就站滿了大廳,身形被燭光影影綽綽地映在牆上。

小結巴三人站在人群里,滿頭冷汗,神色緊張地看著姜霽北。

大廳正中央擺著一個火盆,火盆后是一張紅木八仙桌,桌子正中央擺著兩塊烏黑的靈牌,兩幅遺照挨著牆放著,相框上纏著白紗。

看起來像是祭奠儀式,燭台上卻點著兩對印著「囍」字的花燭。

姜霽北忽略掉廳內的怪異氛圍,提起裙擺,神色自若地跨過火盆。

隨後,他走到八仙桌前停下,緊緊地盯著桌上的牌位和照片。

兩副牌位上寫著兩個名字,一個是「宋瑜」,另一個是「夏京墨」。

遺照上映著兩張笑臉,一個是身穿戲服的姜霽北,另一個則是一位身穿軍官制服的俊朗青年。

姜霽北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突然轉頭望向身邊的殭屍少爺:「你的口味還是蠻專一的嘛,無論生前死後,你想娶的都是男的。」

殭屍少爺:「……」

他由衷地讚美:「你還是長了肉比較好看。」

殭屍少爺:「……」

一旁的丫鬟突然吊起嗓子,用尖厲的聲音高喊:「吉時到!拜堂——」

「哎喲。」姜霽北睜大眼睛,輕輕拍了拍胸口,「我也是第一次結婚,難免有些緊張。」

殭屍少爺:「……」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嚴道長的吼聲:「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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