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活嫁鬼(2)
「英叔果然是永遠的神。」姜霽北嘖了一聲,與系統對話,「系統,現在告訴我電影節規則。」
冰冷的聲音和全息屏幕上的字幕同時出現。
【您觸發了本片劇情關鍵點,拿到了電影中重要角色的劇本。除了尋找其他線索推進劇情,您還需要完成自己角色的任務,才能順利結束電影。】
也就是說,體驗者還要以演員的身份沉浸到劇情中?
姜霽北大概明白了:「每個體驗者都會拿到劇本嗎?」
【不,只有部分體驗者能拿到角色劇本,名額由大數據隨機篩選。沒有拿到劇本的體驗者則以旁觀者的身份參與劇情,幫助推進劇情結束電影。】
「那麼,你能給我提供什麼幫助呢?」
【抱歉,姜先生,系統無法為您提供任何幫助。第一部電影是作為新手本存在的,需要體驗者自行探索。】
「OK,最後一個問題。」姜霽北並沒有對系統抱任何希望,直截了當地問,「在電影中死去的人,是提前回到了現實,還是真的死掉了?」
【抱歉,姜先生,系統無可奉告。】
「滾吧。」姜霽北微笑。
色塊瞬間碎裂一地,他重新置身於剛才的場景中。
看到殭屍的時候,姜霽北便猜測,他們現在身處的是一部香港殭屍電影(1)。
香港殭屍電影曾風靡於20世紀80年代,是一種雜糅了殭屍、恐怖、無厘頭等多種元素的類型片,其中又以林正英電影最為典型。
剛才他用來對付殭屍的招式,正是出自各種殭屍片的經典橋段。
身後的殭屍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姜霽北沒猶豫,拔腿就跑。
王0999碰掉了封印殭屍的鎮屍符,因此被殺。那麼殭屍下一個要殺的,肯定是他。
姜霽北一路狂奔,不多時就來到了一條空曠的街道上。
狹窄的街道兩側坐落著一排排青磚灰瓦的房屋,路邊亮著幾盞孤零零的路燈,映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
前方三岔路口處燃著一堆燒了一半的黃色紙錢,冷綠色的火焰在夜裡看起來萬分詭異。
從建築來看,現在應該是民國時期,而香港殭屍片的背景也多半為清末民初。
突然,姜霽北停下腳步,猛地回過頭,身後卻空空如也。
他玩味地挑了下眉,從離開祠堂開始,他便一直覺得有個影子在跟著自己。
視線落到遠處一堵牆上后,姜霽北後退幾步,開始助跑。
下一秒,他一腳踩牆發力,蹬牆跳后單桿飛抓,將自己的身體甩出去。
精準定點飛躍到另一座建築上后,姜霽北順著牆頭,繼續飛奔起來。
民國建築結構不像後現代的摩天大樓那樣複雜,因此也給他減少了不必要的障礙。
再一次翻滾落地后,姜霽北單手撐住地面,正要起身,胳膊卻突然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抓住!
他瞳孔一縮,那隻手卻驟然鬆開,身旁有人出聲:「噓!別過去!」
姜霽北轉過頭,發現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蜷縮在黑暗中,手中緊握著一根木棍,剛才就是他伸手拉住了姜霽北。
眼鏡男沖他搖搖頭,眼神惶恐地看向前方:「你看那裡……」
姜霽北順著眼鏡男的視線望去。
空曠的街道中央,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背影。
女人打著一把黑色的傘,靜靜佇立在原地,傘下不斷湧出白色濃霧,卻掩蓋不住她異樣細長的四肢。
「這又是什麼東西?」姜霽北警惕起來,隨手撿了塊瓦片當武器。
「我也不知道……」眼鏡男抖著聲音。
儘管有一段距離,傘女卻好像發現了他們。
她「咔咔咔」轉動著僵硬的脖子,一點點僵硬地回過頭來。
姜霽北盯著她的動作,握緊手裡的瓦片,出聲:「跑——」
話音未落,旁邊的眼鏡男突然像瘋了一樣怒吼著沖了出去,揮起胳膊一棍子砸在了傘女的脖子上:「我受不了了!我跟你們拼了——」
木棍瞬間折成兩截,傘女的腦袋當場落地,咕嚕嚕地滾到幾米開外,黑色的長發扭曲地散落一地,浮腫慘白的臉正好對著姜霽北的方向。
好傢夥。姜霽北默默把瓦片放了回去。
傘女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脖子,忽然扔下傘,一把抓住眼鏡男的腦袋,齊根扯下。
鮮血頓時從眼鏡男的斷脖處噴射出來,熱騰騰嘩啦啦灑了一地。
一直屏息觀望的姜霽北覺得臉上濕漉漉的,伸手一摸,全是血。
腹部隨之傳來不適感,他蹙了蹙眉:「嘖……」
這部電影的導演和編劇一定是暴力美學愛好者,就算等下出現盤腸大戰(2)的場面,他也不會覺得奇怪。
傘女提著剛扯下來的腦袋,將它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左右活動了一下。
眼鏡男的頭裝在她細長的肢體上,看起來既荒誕又噁心。
鐺——鐺——鐺——
忽然,空曠的街道盡頭傳來了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搖鈴聲。
姜霽北眉頭緊鎖,朝前方望去。
血紅的月亮不知何時被烏雲遮蔽,只剩路邊幾盞燈亮著幽暗冷冽的光,街上無風,卻冷到折膠墮指,滾滾白霧從街道盡頭冒出來。
在潮水般一浪接一浪涌動的濃霧裡,一些高大怪異的黑色人影列著隊,在霧裡移動。
他們體形無比高大,脖子和四肢都異常地細長,看起來有兩三米高。
有的人打著傘,有的人牽著韁繩,而走在隊伍最前面的那個人搖著一個鈴鐺,像是在引路。
陰兵借道!(3)
姜霽北瞬間反應過來,低低罵了一句:「新手本居然這麼狠。」
他迅速起身,單手攀住窗沿,三兩步翻身躍上屋頂,趴下身繼續觀察。
換了頭的傘女撿起地上的黑傘,加入了陰兵隊伍。
隊伍路過姜霽北藏身之處時,姜霽北才看清,韁繩另一頭拴著的竟是一副白森森的馬骨架。馬蹄一下下地敲擊著地面,緩慢地發出「嗒」「嗒」的聲音。
沒多久,陰兵隊伍整齊劃一地穿過長街,消失在濃霧裡。
空曠的街道再次陷入死寂。
姜霽北若有所思。陰兵去往的方向,正是他來時的方向,難道說……
突然,只聽「砰」一聲巨響,對面房屋的門被人從裡面撞開,一群人連滾帶爬地沖了出來。
姜霽北被打斷了思緒,垂眸一看,這群人有男有女,模樣都狼狽不已。
有人大膽地靠近地上那具被扯斷脖子的屍體,有人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衝到路邊乾嘔。
這時,一個眼尖的女人發現了屋頂上的姜霽北,指著他尖叫:「你是誰?!」
眾人原本就驚魂未定,現在更是被嚇得抱頭亂竄:「怎麼還有?!不是都走了嗎?!」
「救命!我真的要瘋了!」
姜霽北順勢站起身,立在屋頂上。
烏雲散去,血色的彎月朦朧地掛在他身後,將他精緻蒼白的臉和頎長的身影襯得異常鬼魅。
「你們又是誰?」姜霽北反問。仟韆仦哾
沒人說話,大家抱成一團,驚恐地看著他。
姜霽北站在屋頂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們。
就這麼對峙了一會兒,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女孩帶著顫音回答他:「我們都是收到請柬來參加電影節的……」
得到回答,姜霽北從屋頂上輕盈地跳了下來,穩穩落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巧了,我也是。」
聽到姜霽北的話,這群人紛紛鬆了口氣:「早說嘛……」
「嚇死人了,我還以為又是鬼……」
還沒感嘆完,不遠處再次傳來一陣雜亂的動靜。
大家都已經有了應激反應,頓時嚇得作鳥獸散,有人邊跑邊崩潰:「又是誰啊?!有完沒完?!」
姜霽北望去,原來是剛才祠堂里那個黃衣道士。
他手裡拎著什麼東西,正一邊喊一邊朝他們跑來,看起來很焦急的樣子。
「是個道士。」姜霽北站在原地,「電影里的角色。」
「道、道道士?」聽到他的話,一個長著雀斑的男生從柱子後面探出頭,結結巴巴地問,「我我我們是、是不是有救了?」
「難說。」
道士很快來到他們跟前,氣喘吁吁地停下,解釋道:「你們別怕,我是道士,專門降魔的。我可以救你們!」
姜霽北揚揚眉。
他留意到,道士手裡提的是一個木桶,桶里盛著黑紅色的液體,腥臭撲鼻。
一聽來的人是個道士,躲起來的人們畏畏縮縮地從藏身處走出來,圍住了他。
「這、這是、是什麼?」小結巴指著桶問。
道士把桶放到地上,解釋道:「這是辟邪的黑狗血,塗在身上那些陰兵就看不見你們了!」
聞言,一個中年男人面露懷疑,大聲質問:「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道士說,「時間有限,它們馬上就要回來了!」
剩餘的人面面相覷,顯然大家都陷入了猶豫。
姜霽北抱起胳膊,冷眼旁觀。
一個胖子率先擠開人群,掬起一捧黑狗血往身上送:「反正都是死!碰碰運氣!」
見狀,又有三個人下了決心般地站出來,爭先恐後地在臉上和身上塗上黑狗血。
在一片嘈雜中,姜霽北突然感覺到,有人從身後拽了自己的衣角一把。
他回過頭,迎面對上了一張血肉潰爛的鬼臉——這張臉連五官都沒有,面部中央只有一個稀爛的巨大血洞,可以清晰地看見裡面斷裂的血管和神經組織,以及還鮮活的白色大腦。
姜霽北冷靜地盯著這張駭人的面孔看了兩秒,意識到這個無臉人就是剛才一直跟著他的鬼影。
意外的是,除了他,其他人好像並不能看到無臉人,依然在討論黑狗血是否可破局。
除了臉上的血洞,無臉人的脖子也血糊糊一片,掛著零星染血的碎肉,像是被兇殘地撕咬過。
他的胸口還有一個被劍捅過的傷口,破破爛爛的道袍上凝固著烏黑的血。
姜霽北留意到了他的著裝,這個無臉人……也是個道士?
無臉人沒有做出傷害姜霽北的舉動,只是沉默地沖他搖了搖頭,隨後消失在了空氣中。
看了一眼前面催促著眾人趕緊塗黑狗血辟邪的道士,姜霽北抱住了胳膊,勾了勾唇角。
搖頭的意思,是讓他不要塗黑狗血嗎?
看似正義的道士和死狀凄慘的鬼魂,他該相信誰的話?
姜霽北沒多糾結,一秒便做出決定。
他後退一步:「我就不塗了。」
聽到姜霽北這麼說,道士的反應有些奇怪,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除了姜霽北,小結巴、中年男人和麻花辮也沒塗。
塗了黑狗血的四個人怕被他們連累,惡狠狠地驅趕他們:「你們站那邊去!」
「就是,等會兒別拖我們後腿!」
「哦。」姜霽北很無所謂地抬腿走向街道對面,幾個沒有塗黑狗血的人都自覺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你們不要擔心。」道士拔出桃木劍,跟著他們一起過來,「我來對付他們。」
他們剛走到對面,街道盡頭便再次傳來空靈的鈴鐺聲。
「它們回來了!」麻花辮嚇得用手捂住眼睛,哆哆嗦嗦道。
「你你你別、別怕。」小結巴雖然自己也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非常勇敢地擋在了麻花辮面前。
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還想著保護別人。
姜霽北搖搖頭,不露聲色地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們兩個。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上來,站到了他的身邊。
姜霽北看了中年男人一眼,回過頭,抱起胳膊,一言不發地盯著街尾。
白色濃霧一團團地從街道盡頭湧出來,陰兵再次出現在霧中。
和剛才不同的是,回來的隊伍里多了一個身影。
剛才破廟裡的那具殭屍騎在高大的馬骨架上,手裡握著韁繩,看上去有一種詭魅妖異的威嚴和肅穆。
它的臉已經完全潰爛掉了,只剩下森白的骨頭和一點附著的碎肉渣子。
「多、多多多了一個人!」小結巴倒抽一口冷氣,「騎騎騎在馬上的那個……是、是殭屍嗎?」
「沒錯,這具殭屍道行很深。」道士警惕地盯著陰兵隊伍,「它現在已經是不化骨(4)了,所以才能統領陰兵。」
「不化骨是什麼……」麻花辮已經快要嚇虛脫了。
「是殭屍級別里非常高的一種。」姜霽北隨口回答。
他猜得果然沒錯,那些陰兵正是去接這具殭屍的。
聽到姜霽北的回答,道士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語氣變得和緩:「沒錯。」
和姜霽北並肩而立的中年男人問:「喂,你不害怕嗎?」
姜霽北欣賞了一會兒,才評價道:「骨相很好,顱頂高,後腦勺飽滿,牙齒整齊,連獠牙都生得漂亮,他生前一定非常英俊。」
中年男人:「……」
隊伍逐漸走近了。
馬路兩頭的人們死死捂著嘴,縮成一團,不敢發出半點動靜。
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士的黑狗血起了作用,陰兵隊伍目不斜視地從他們面前經過,還真沒有發現他們。
目送著它們的身影消失在霧氣里,大家發出劫後餘生的感嘆,趕緊擦掉身上腥臭的黑狗血。
「道長,我們不塗也沒事嘛!」中年男人說,「原來它們根本就看不見我們。」
道士眉頭緊鎖:「不對啊……」
忽然,胖子大叫一聲:「怎麼擦不掉?」
「我也擦不掉!」又有人驚呼。
「我也是!」
道士的臉色難看地陰沉下來:「糟了!」
他迅速跑過去,從懷中抽出一張符紙,念咒引燃,不停用符紙拍打著他們。
就在場面亂成一團之際,麻花辮突然哆嗦著嘴唇,驚恐地盯著前方:「它們回來了,它們又回來了!」
姜霽北心中一緊,隨即扭頭望去。
消失的陰兵隊伍竟然重新出現在了原地!
殭屍騎在馬背上,手裡握著韁繩,遠遠地凝望著他們。
「怎怎怎麼辦,它們不是走了嗎?」小結巴的臉也白了。
突然,塗了黑狗血的四個人全身不受控制地顫動起來。
他們驚恐地張大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四肢如橡皮糖一樣,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拉長了幾倍!
道長迅速把符紙挨個拍到他們的腦門上,卻無濟於事。
其他人被這一幕嚇得釘在原地,連拔腿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自動排起隊,搖搖晃晃地向陰兵隊伍走去。
路過姜霽北面前時,那四人轉過滿是血污的臉,用一種哀怨的目光盯著他,用拉長變調的戲腔尖聲吟唱——
「少爺說三日後來娶你……
「良辰吉日……
「娶你……」
隨後,他們加入了陰兵隊伍,成為了其中一員。
姜霽北抬起下頜,面無表情地看向遠處那具年輕高大的殭屍。
殭屍也望著他,冰冷的月光下,沒有皮肉的顱骨表情好像在笑,看起來格外瘮人。
只有姜霽北能聽到的系統電子音再次響起。
【體驗者姜霽北先生,您的劇情任務是:幫助殭屍少爺完成生前心愿,並與其他玩家聯手絞殺本片怨氣最重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