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 89 章

距離前線一百公里,臨時基地。

卧房。

這是游夜第一次直面這個世界的刀齒生物，巨大的幕布里，刀齒生物是前世一種類似於蠍子和蜘蛛的結合體，每一隻都足有三層樓高,有尖牙和八對寒光凜冽的刀足,和一個蠍子一樣的高高揚起的尖利尾針。

在刀足的光影幢幢里,游夜打了個哈欠,很快就睡了過去。

路德維希從防線外回來，衣服都沒換第一時間就去臨時基地的房間里看游夜。

在見到床上安穩睡着的小人魚的時候,疲憊了一天的精神放鬆了下來,拿起床頭的遙控器按掉一直播放着的投影儀,路德維希嘆了口氣解開軍裝的兩顆扣子。

悉悉索索的動靜讓游夜醒了過來。

「你回來了,前線情況怎麼樣？」游夜坐起身,想下床給他倒杯水。

路德維希一隻胳膊還沒從外套里脫出來，見狀急忙走過去按住他的肩膀：「你別動,萬一又頭暈了。」

游夜搖搖頭：「沒事，睡一覺我感覺好多了。」

邊說，邊站起來，將親王的外套退下來，踮起腳掛到衣架上。

路德維希從背後順勢摟住他的腰,在游夜的脖子裏深深吸了兩口。

游夜很少在路希身上感覺到這種挫敗的情緒,心不由揪了一下：「是戰況很不好嗎？」

「已經穩住了，戰士們的精神力普遍都升了一級,對付起單個刀齒生物來問題不大,不過還是上次我們說過的,不清楚什麼情況,刀齒生物發動的進攻一波比一波更猛,從前只要多殺退幾波，刀齒生物就會有個懼怕，現在已經近乎於自殺.式襲擊了，刀齒生物不怕損兵折將，我們的戰士卻需要休息——算了，說這個也沒用，只能在襲擊的間隙盡量替換，保證每個士兵一天都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只是這樣一來，我也必須參與輪換，陪你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

游夜輕輕撫過路德維希的臉頰：「不用擔心我，你們頂在前沿，基地這裏就很安全。」

頓了頓，他又道：「本來上前線是希望幫助你的，沒想到卻成了累贅，早知道這樣，我不該來。」

自從那天上了龍鰩號之後，也不知什麼原因，游夜那種頭暈胸悶的癥狀一天比一天嚴重起來，還添了一重嗜睡的毛病，有時候好端端說着話都會睡過去，可是無論怎麼檢查，醫療倉給出的結果都是激素紊亂，這讓路德維希的心頭不由壓上了重重的陰影，在醫療如此發達的星際，有什麼病甚至都查不出呢？

「別這麼想，寶寶，」路德維希用力摟着他：「你不知道，當我從戰場上回來，看到你就待在這裏，平平安安，能給我多大的安慰和勇氣。」

二人依偎了一會兒，門被輕輕敲響。

索爾並不想打擾這對夫夫短暫的相聚時光，但是不得不這麼做：「……預約的醫生已經到了，正在會客室等著。」

「知道了，馬上來。」路德維希沉聲道，卻還抱着游夜沒有動作。

前線戰事吃緊，醫生也工作繁忙，游夜知道不能耽擱醫生的時間，拍拍路德維希的手：「好不容易預約到的，走吧，別讓人久等了。」

「我知道。」親王把頭埋在游夜的肩膀里，似乎在汲取力量。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將小人魚打橫抱起，走出卧室。

游夜覺得其實不用這樣，他完全可以自己走，但看到路德維希的表情，這句話還是吞了回去，他看得出，路希是真的很害怕，很擔心。

檢查過程還是一如從前，將游夜從醫療倉抱出來的時候，路德維希一向鎮定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點脆弱。

醫生對比過一直以來的檢查報告，也覺得特別費解：「按理說只是激素紊亂的話，不大會出現你們所說的情況，而且我看到公爵服用的藥物里已經含有平衡激素的部分了，但是從這些報告裏看，這個情況不僅沒有減緩，數值反而越來越高，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索爾聽得有點崩潰，他已經不敢去看親王的臉了：「你問誰啊，你才是醫生，我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好不好！」

醫生推了推眼鏡。

在這個時代，已經沒有近視之類的說法了，一切視力問題都可以通過小手術來矯正，但這位醫生還是戴着金絲邊的眼睛，從鏡片厚度來看，索爾毫不懷疑，這不是那種裝飾類鏡片，而是有度數的那種，這位醫生，還真是個很尚古的人啊。

幾分鐘大眼瞪小眼的沉默過後，醫生又推了下眼睛，用商量的口吻道：「公爵，你介不介意讓我親手替您檢查一下身體？」

「親手？」索爾有點懷疑：「怎麼個親手法？」

醫生沒有理索爾，而是繼續對游夜道：「我的老師告訴我，醫學是一門很神奇的科學，有時候，當數值和儀器不能對我們有所幫助的時候，醫者就應該藉助自己的知識和經驗進行判斷，只是，這個判斷過程，有可能會接觸到您的身體，公爵，您願意相信我嗎？」

游夜眨眨眼，他知道這位腦域進化者的醫生是在顧忌他人魚的身份。

「當然。」游夜道，並安撫地握住了路德維希的手，減緩他因為自己的人魚要被別的進化者碰觸而產生的焦慮。

得到游夜的同意后，這位醫生從醫療箱裏拿出一個東西，將一端扣在自己的耳朵上，見游夜好像挺好奇的，醫生解釋道：「我老師傳給我的，這個叫聽診器，可以聽到您的心跳聲。」

索爾嘟囔道：「就這麼個小東西能行嗎，要測心跳，哪一個醫療倉測不出來啊。」

醫生微微一笑，也不反駁，將聽筒在手掌上溫熱以後，隔着衣服貼到游夜的左胸口。

聽了一會兒后，他臉上似乎露出一個有點困擾的神色。

又請求道：「公爵，我可以聽一下其他部位嗎？」

游夜沒有在這個醫生身上感受到不好的氣息，就點點頭：「請便。」

於是，在四隻眼睛的虎視眈眈下，醫生將聽筒下移，就在路德維希要發怒的時候，聽筒停在了游夜的腹部，又聽了一會兒，醫生臉上的表情更加困擾，外帶一點點驚奇，游夜都開始好奇這小東西到底能讓他聽到什麼，才會有這種表情。

就在這時候，醫生摘下聽筒，一把捏起游夜的手腕，用拇指按在他側腕上。

如果這位醫生不是在職30年且是路德維希多方打聽才找到的，就這一個動作，身為人魚的進化者，路德維希就算直接擊斃他，也不用負任何責任的，不過他身上的氣息還是前所未有地狂暴起來。

好在，醫生很快就放開手，脫下手套，一邊收拾東西，臉上卻是一個欲言又止的樣子。

索爾受不了了：「醫生，檢查出什麼你倒是說啊，難不成是存心想急死家屬？」

醫生似乎也只是借收拾東西的動作安穩心神，索爾一抗議，他就停下動作，視線在游夜和親王臉上掃了掃去，嘴張了張。

游夜安撫地拍拍路德維希，柔聲道：「醫生，有什麼你就說吧，不用擔心，就算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會遷怒於你的。」

醫生卻面露古怪，立刻道：「公爵，不是你想的那樣！」

下一句話，就把在場所有人都砸了個暈：「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公爵身體里有不止一個心跳，脈象也很——總是簡單來說就是，公爵可能是……懷孕了。」

「什麼？」索爾完全失態：「你會不會看錯了，公爵是人魚，人魚怎麼會懷孕呢？」

「我也很懷疑啊，可是結合你們的說法，頭暈，噁心，嗜睡……如果公爵不是人魚，又和親王是這種關係，我肯定第一時間就會詢問有沒有懷孕，就因為公爵是人魚，所以我才更加慎重一點，可是，就是有不止一個心跳啊，不信你們自己來聽！」

說完，他又手忙腳亂翻出聽診器，將聽筒遞給僵在原地的路德維希。

親王幾乎有點同手同腳地走過來，往耳朵上一扣，接着，游夜就發現，路德維希的臉上也出現了類似困惑、古怪又狂喜的神情。

「寶寶，真的有不止一個心跳！」

游夜也被這巨大的信息量擊暈了，他這時候恍恍惚惚想起來，門派典籍中的確記載過，鮫人族和人類不同，無論男女都可以孕育下一代，而他上輩子是人類，即便和路希無措施做了那件事，也從沒往這方面考慮過，這麼一想的話，他忽然記起，這幾天的確有感覺到靈氣在體內大量往一個方向流失，但又沒有外泄出去，所以，是被他身體里另一個生命吸收去了嗎？

有了方向，就可以做針對性檢查了，游夜又被采了一點指尖血，在專業分析孕激素的儀器上檢測了一下，結果很快出來，孕激素超標，基本可以確定是懷孕了。

當游夜和路德維希暈乎乎回到房間，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還沒徹底消化掉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

游夜伸手摸摸路德維希緊繃的臉頰，試探著問他：「路希，有了孩子，你不開心嗎？」

路德維希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情：「寶寶，你怎麼會這麼想？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開心！」

他握著游夜的手放在胸口，讓他感受自己到現在還平息不下來的激蕩心跳。

「我就是，恨自己太粗心了，竟然在這個時候把你帶來了前線，讓你無法得到最好的照顧。」說着說着，路德維希語氣懊惱起來，恨不得回到一星期前，打死那個粗心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