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005
夏天眼睜睜看著最後一絲光亮消失，門口稍有風吹草動都讓她戰戰兢兢。
時間來不及了，她做了一份疙瘩湯。
麵糊糊剛攪散倒進鍋里，門咣當一聲被合上。
她被聲音嚇了一跳，手中的碗沒逮住砸進鍋里。
沸騰的鐵鍋，疙瘩湯冒著駭人的熱氣，她心急就用手去撈。
「夏天？！」男人進門就扯開嗓子喊。
夏天抓住碗就往出拿，指尖灼熱燙得她呼吸一頓。
夏鐵林聽到廚房的動靜，拖鞋撒在地上吧嗒、吧嗒的逼近。
「飯好了沒？」他語氣不耐，一邊抽著褲子皮帶握在手裡。
夏天瞬間把碗放進洗水槽里，拉開水龍頭嘩嘩沖洗手指頭。
疙瘩湯已經好了。
夏鐵林探頭，看她正在洗碗，皮帶抽了一下牆壁。
「怎麼不說話？嗯？」
夏天反射性地哆嗦一下，咬著牙齒，不敢轉身。
「洗，洗碗，沒，沒聽見。」她小小聲道。
男人轉身走了，順口吩咐道：「飯好了，就給我盛出來。」
他坐在沙發上，按開電視，把皮帶扔在一旁。
夏天呼了口氣，指尖發痛，剛才掉進鍋里的白瓷碗已經被流水衝到冰涼，指尖的灼熱好似還沒有散去，但時間已不允許她再磨蹭。
給男人把飯盛上，配合中午她奶張菊花送來的白饅頭就是一頓。
男人在客廳沙發上稀里糊塗地吃個乾淨，她按著手指看一個個小水泡出現。
痛得好像已經麻木了。
夏天一張臉擺不出表情來，肚子嘰里咕嚕的，又想往廁所跑。
果然，夏鐵林就沒想對她好過，只不過又是一次懲罰。
夏鐵林倒是沒想拿這個懲罰她，他今天輸了錢，上樓時又處處不順，倒是真想在夏天身上找補回來，但皮帶剛抽出來，拿在手裡掂量了幾下，又想起她媽說的話。
「張瘸子找媳婦出這個數哩！」
他咽咽口水，把一肚子火氣又壓了下去。
但他不動手，也想折磨夏天。
「人呢？碗怎麼不收？」
夏天腳擦著地板過來，整個人打著顫兒，腦子轟隆隆的，身子一會害冷，一會害熱，男人嘴上喋喋不休得數落她，她好像也隔著一層薄膜，愣頭愣腦的。
夏鐵林沒發現夏天的不正常，她一貫不就是那樣，頭往肚子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他嘴上越說越起勁，什麼髒得臭的都狂噴而出。
「要不是我，你當時差點就擱茅廁悶死了。」
「那廟裡的老頭還說是個男娃兒，你媽就是個爛貨，連個男娃都生不出來，生了你個糗東西。」
「我們老夏家血脈要斷你身上，你死了都要遭人扒墳的！」
夏天手把碗碟收一塊，起身時身子晃了晃，夏鐵林以為她被嚇到了，還想多說幾句，欣賞女孩臉上露出的恐懼，還沒等他張口，夏天腦子晃蕩，眼前一黑砸了下來。
她身子撞到玻璃茶几上，又從茶几上滑下。
嘭得一聲巨響，唬了夏鐵林一跳。
隔壁楊奶奶正和小孫子看動畫片，兩家的客廳相對，就聽到對面電視嘰哩哇啦的，楊奶奶也不好跟隔壁理論，也把自家的電視聲音開得大大的，小胖墩看著直樂，她卻心裡裝得事情，沉甸甸的。
果不其然，隔壁發出一聲悶響，楊奶奶心跳加快，又幽幽嘆口氣去。
小胖墩轉頭問他奶，「奶奶，小偷又挨打了嗎？」
她把過小孫子的頭，板著臉，「看電視。」
......
夏天感覺頭上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流下來，她眼前花成一片。
夏鐵林站在旁邊踹了她兩腳，「裝死吶？」
夏天嘴巴張了張，想求救，想說自己很難受,可她動了兩下就暈死過去。
夏鐵林老神神在的站旁邊看了半天，看她怎麼裝死。
夜幕籠罩，慘白的燈光把一切都映照得蒼白。
夏天頭上的血跡慢慢滲出，在臉頰旁灘出一片暗紅。
夏鐵林突然聞到一股腥味，像平時村裡殺豬宰羊冒出的味道。他遲疑了一下，把地上薄得像紙一樣的女孩翻過身，他心裡一哆嗦，看到大片的血跡。
120急救車到得很快，楊奶奶雖然年紀大，但耳朵並不背。她牽著小孫子，拉開自家的門，看到隔壁屋門大敞著，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做搶救。
小胖墩害怕得摟住奶奶的腿，楊奶奶瞪大眼睛看到刺目的紅。
夏天滿臉血跡，正在做急救，直到她單薄的胸口有了微弱起伏，才被帶上氧氣面罩，抬上擔架。
夏鐵林搓著手身子也哆嗦，顯然是害怕了。
急救醫生正招呼他跟上去醫院，他死活搖頭，縮在一邊，說什麼也不去。
擔架正往樓下走，樓下湊熱鬧的人正往樓上趕。
夏天蒼白的面容在楊奶奶面前一閃而過，小胖墩嚇得抓緊楊奶奶的褲腿，他人小哪裡經歷過這種事情。
屋裡夏鐵林張嘴怒瞪，「又不是我弄得，我為啥子要去醫院，不去不去！」
醫生急道：「不是你叫得救護車嗎？你不去萬一人出事了，誰負責？！」
「要去你去，我不去！」他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身體戒備地盯住他們。
醫生無奈了：「人現在大出血，而且傷到了頭部，需要入院觀察，你最好跟我們去做一下手續。」
夏鐵林還是搖頭。
楊奶奶咬著牙，看樓下的人剛讓開位置讓擔架下去，現在已經全擠在樓道里，議論紛紛。
夏天耽誤不得，但醫院也很難為，一下僵持在原地。
急救的醫生加快語速頻頻勸說，夏鐵林死心搖頭，害怕擔責任。
最後醫生也怒了，「這孩子應該還未成年！你這個當家長的如果再沒有作為，小心我們報警！」
「而且我和你在這耽誤一分鐘，你知道你孩子傷勢不會惡化嗎？她現在急需入院治療！」
夏鐵林才不害怕這個威脅，把人往門外推，啪得關上大門，也關住門外窺探的視線。
小胖墩第一次直面生命的威脅，臉上的淚珠兒都嚇得掉下來，小嘴裡念叨：「奶奶，奶奶我們幫幫她。」
醫生還在敲門，屋裡不應，他也沒辦法，只好轉身走了，正對上對面的一老一幼。
楊奶奶牽住小胖墩深吸口氣，「我陪你們去醫院，我知道她媽的電話。」
......
夏鐵林毫無負罪感的關上門，打開窗戶散去屋裡的憋悶。
夏天愛誰管，誰管，人沒死屋裡就行。
地上暗紅的血跡，已經乾涸凝結。
他瞅了一眼，心煩意亂的回屋蒙頭睡大覺。
樓下看熱鬧的人已經散開，紛紛搖頭嘆息。
夏鐵林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窩在被子里，手摸了半天，睡得很不踏實，看來電顯示上是林花的號碼。
他撇撇嘴掛掉，估計是為夏天的事情來找他的，這醫院也有能耐，還能聯繫上林花。
他把人拉黑，翻個身，心裡踏實的沉入夢鄉。
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有人來電，他睡迷糊了，以為還是林花，破口大罵：「孩子你要管就好好管，關我什麼事！她自己跌倒的！」
張姐疑惑的聲音從電話傳來，「小夏你跟誰說話呢？孩子？孩子怎麼了？」
夏鐵林一激靈醒了，「誒，是張姐啊，這大半夜你打啥電話，我還以為我在做夢呢，孩子沒事，沒事，嘿嘿。」
張姐笑話他，「什麼大半夜，這天都亮了，小夏我看你真是睡迷糊了。」
夏鐵林趕緊起身拉開窗帘，看到窗外日頭高照，又看了一眼時間，都九點了。
他打著哈哈，「是我睡糊塗了，張姐你找我啥事啊？」
「還能啥事啊？你想想。」張姐賣關子。
夏鐵林腦子一轉，喜上眉梢，「那事成了？」
「那可不！」張姐自誇道：「我這管媒就沒有不成的，你好好收拾收拾，最好把你家夏天也帶上，就這幾天約著見一面，女方家想看看你們。」
「怎麼表現就看你的了，我在這可把好話說盡了，你可別丟我的人。」
夏鐵林應道：「那是那是，肯定不會。」
張姐捂嘴嬉笑，「那行，姐相信你，事成之後，姐要的那份可別忘了。」她提點道。
像她這種花費大力氣管媒的那可都是要收訂金的，先收一小部分，事成還有禮錢，像這種介紹費可怎麼都跑不了的。
掛掉電話，夏鐵林高興了一陣，突然想到說要帶夏天也去，一下又遲疑起來。
夏天人還在醫院，他昨天又做得那麼過，萬一這孩子反水怎麼辦？
他想到坐不住了，披上衣服，抹了把臉，撒上鞋就往醫院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