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真龍快婿(5)

第 58 章 真龍快婿(5)

魏無羨這個人,對其他人是「對事不對人」,對重淵卻是「對人不對事」——但凡是和重淵有關的,他就會拿出一套苛刻得近乎刻薄的模板,把對方按進這套模板里,並時不時地擺譜、訓話。

當然,上述這種情況只在魏無羨知道對方身份的前提下發生。

所以,就當下的情況而言,重淵平心而論,也不得不承認——老丈人年輕的時候,其實是個挺好相處的人,不似將來那般蠻不講理。大約是歲月風塵、人世滄桑,把一顆明珠磨成了魚眼珠。

「這個小人是什麼精怪?看起來好有趣!」魏無羨趴在桌上,用手指推了推案上的小人。

那個小人大概有手掌那麼高,身穿黃衣,頭戴黃帽,一旁還立著一隻小黃馬。一人一馬,倒是同一種顏色,都站在魏無羨的書案上左顧右盼。

「這是『慶忌』,黃河水域中的一種精靈。」

魏無羨奇道:「就是《管子》中記載的『涸澤之精』?」

《管子·水地》有言:「慶忌者,其狀若人,其長四寸,衣黃衣,冠黃冠,戴黃蓋,乘小馬,好急馳。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一日反報。此涸澤之精也。」

重淵點了點頭:「正是。」

「哎呀,原來真有這麼可愛的小精靈!你是怎麼捉到的?改天我也要去弄一隻來。」魏無羨一邊說話,一邊將剛剝的柚子放到了慶忌面前。

不過,魏無羨沒有替它將柚子分開,他很好奇這小精靈會如何處理這個囫圇柚子。

慶忌打量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又圍著柚子繞了一圈,還展開雙臂量了量它的寬度。它思考了一陣,便跳上黃馬,站在馬背上,向上一躍,便抱住了一瓣柚子,然後身體又猛然下沉,借著下墜的力氣,雙臂在柚瓣間「刺啦」一撕,一塊柚子變被它分了出來。

「哎呀,好聰明!」魏無羨忍不住讚歎。

慶忌掰下一塊柚子,又托腮思考了一下,突然「嘿哈」大叫一聲,一拳朝柚子打去。柚皮破裂,汁水四濺,它用手指蘸了點柚子汁嘗了一下,眉開眼笑,發出了「慶忌!慶忌!」的歡叫。然後他對著柚子便是一通亂拳,將其打成兩塊,自己和小黃馬各拿一塊,一人一馬都把頭埋到柚子里,吮吸起來。

「太有趣了,太有趣了!我要給他搭一間屋子,造一把小劍!」魏無羨對著慶忌連連讚歎,全然不在意它把桌案上弄得柚汁四濺。

世人只知天地,卻不知水域悠悠,無邊無際,其中又不知有多少精怪靈獸。重淵長於北海,素來見慣種種水妖精靈,因此對慶忌見怪不怪。

「我在黃河之底偶然看到,叫了一聲『慶忌』,他便認我做主人了。」

收服慶忌其實很簡單,只要叫他一聲即可。但是,找到慶忌卻很困難——他們生活在黃河之底,平常人根本到不了那裡,就算到了,也無法在泥沙淤積的黃河水中視物、發聲,更別說找到有一身黃衣作「保護色」的慶忌了。

魏無羨聽了,追問道:「原來你潛到黃河之底啦,是不是很有趣?」

重淵搖頭:「黃河之水極為渾濁,比不得北海。我娘子先前和我提過慶忌,我路過黃河的時候,便下去碰了碰運氣。」

「那你帶我也去碰碰運氣吧,你也想養一隻慶忌玩玩。」

重淵道:「就算你能一直屏息到黃河之底,也無法在其中視物、發聲。」

魏無羨聽了,心想倒也是,自己畢竟是□□凡胎。再者說,重淵雖然說自己是「碰碰運氣」,但就以此君對妻子的鐘愛,實際上大概是花了不少力氣才從茫茫黃河中找到這個小精靈。

慶忌和小黃馬吃完這塊柚子,心情似乎都好得很。慶忌翻身上馬,在馬臀上拍了兩下,小馬便「得嘞得嘞」地跑了起來,從桌案一頭向另一頭奔去。

魏無羨見狀,從書架上搬了幾冊書攔在桌案上,權當路障。小黃馬頓了頓,又把身體朝後努了努,長嘶一聲,一躍而過。

魏無羨哈哈大笑,連連鼓掌:「把它們借我玩幾天吧!」說著,他將慶忌和小黃馬拿起來,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小黃馬立在魏無羨肩頭,慶忌坐在小黃馬上,擺出了個威武的姿勢,彷彿不是站在某個人的肩頭,而是站在絕峰的頂端俯瞰眾生。

重淵道:「這個你隨意。不過,你竟不出去找樂子?仗剛剛打完,他們似乎都在慶祝,三五天便有一場宴會。」

魏無羨搖頭:「不去,最討厭這些客套應酬。」射日之爭結束,溫氏敗亡,戰爭的硝煙漸散,鬼道和魏無羨也逐漸成為一個尷尬的存在。當他在戰場上無往不利時,他是怪傑,當戰火平息時,他便是異類。

更何況,在這種聚會中,修士之間總免不了要比劃切磋,長久下來,他失去金丹的事便極難瞞住。

重淵不知這些,但他素來反感俗務,更厭惡世人汲汲於名利,戚戚於富貴的樣子,對老丈人這種態度倒是異常的欣賞。

「那你為什麼不去姑蘇,去找含光君?」

魏無羨奇道:「我找他做什麼?」

「你難道竟不喜歡含光君么?」重淵之前不見他去找藍忘機,只道他是以戰事為重,無暇顧及私情。

重淵這話問得坦坦蕩蕩,可於魏無羨而言不啻於石破天驚。

「你亂講什麼?藍湛怎麼會瞧得起我這般人。」冷不防地,魏無羨身子一顫,差點把肩上的慶忌連人帶馬摔了個倒栽蔥。

「啊?竟是這樣。」重淵這下真的不懂了。

他有些苦惱地沉思了半晌,終究還是不得其解:沒辦法,重淵對感情是原始而純粹的,因此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和藍敏行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從來都是被動的一方,自己倒沒什麼主意。

也就是這樣,重淵少了些神君呆板的出世拔俗,在感情上的單純就像鑄劍時的那一點祭爐血,給他注入了與氣質不堪相符的忠貞痴執。

魏無羨有些好笑重淵的神情:「你在想什麼?」

重淵回過神:「沒什麼。你老呆在這裡也沒什麼趣,不如出去玩玩?」

魏無羨起了精神:「難不成你載我一程?」

重淵點頭:「未嘗不可。」

「好得很!我想去南疆,那裡有雨林,還有十萬大山。我聽說,南疆有苗族,那裡的酒又香又烈,姑娘更是美貌熱情~~哎,我說,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又沒老婆,也不是你這樣的貞潔烈男,想多看看漂亮姑娘又怎麼了?」

重淵收回鄙視的眼神,但依然在心裡默默地罵老丈人死性不改。

雖然重淵最終還是遂了老丈人的心意,但結果卻令他非常後悔——他實在低估了老丈人的輕浮程度,也低估了南疆姑娘的熱情程度。

其時正值南疆苗族的「苗年」,這相當於漢人的春節,常在五穀豐登的秋季舉行,人們準備好美酒美食用以祭祖,青年男女們更是盛裝載歌載舞,熱鬧異常。

苗族人生性好客,雖見魏無羨和重淵的服飾、言語不是此間人士,卻都盛情相邀。美貌熱情的苗女見他們生得俊美,更有幾個大膽的,直接唱起了表達愛意的歌謠。

魏無羨雖沒聽懂她們唱的是什麼,但聽音辨律,自然是熱情洋溢的好歌,便笑嘻嘻地依照節拍橫笛而和,惹得一簇又一簇的苗女朝他圍了過來。魏無羨被這麼多美貌少女圍著,倒是樂陶陶受用得很,彷彿回了快樂老家。

而另一廂的重淵倒像唐僧進了盤絲洞,卻是苦也!他見老丈人樂得找不著北,心中後悔不迭,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另一位老丈人。

魏無羨瞅了一眼重淵,看他一臉的窘迫無奈,大異於平日里的清貴傲岸,笑得前仰後合,忍不住打趣道:

「還好,還好是我被姑娘親了一下。要是某位貞潔烈男,大概要洗一百次臉,一邊洗一邊懺悔:『娘子,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為你守身如玉,我好臟嚶嚶嚶嚶……』」

「夠了!你有完沒完!」

「你要是再這樣,我就把你丟在這兒!」

「別別別啊,我開個玩笑。這裡距中原可有十萬八千里,中間還隔著十萬大山和雨林,我走到猴年馬月都回不去。」魏無羨嘴上這般說,手上卻沒停,不知從那兒掏出來一堆花花草草、珠釵翠環的,挨個給周圍姑娘簪了起來。

「你慢慢在這兒樂吧!」重淵推開人群,欲拂袖而去。

「別走別走,我低調點,低調點,行了吧?」

重淵長嘆一口氣:「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麼個人。」

「我怎麼啦?知好色則慕少艾乃人之常情。」

然而,經歷了百鳳山一場圍獵,魏無羨竟然又換了一張臉,彷彿成了個被圍觀裸*體的貞潔烈女。

「那可是我的初吻,竟然就被人給不明不白地奪走了,我連對方的臉都沒看清,真是豈有此理!」

重淵揚了揚眉毛,托腮道:「照這樣來說,偷襲你的這位『仙子』力氣倒很大啊,竟然能把你給制服。」

魏無羨一頓:「那倒也是。」

重淵繼續道:「排除下來,那範圍就縮小了很多。」

「也沒有吧。我認識很多仙子,其中就有不少修為很高的。」

「唉……算了算了,不提了。比起這件事,我更擔心我師姐,那個金子軒,好像又回頭追我師姐了,看樣子,師姐似乎是動心了。你說,金子軒到底有什麼好的?人為什麼會喜歡上另一個人?」魏無羨的思維倒是異常跳躍。

「自然是因為對方在你心裡足夠可愛,可愛到你一想到他就覺得開心,永遠對著他都不會覺得厭煩。就像我對我娘子那樣。」

魏無羨道:「世上真有這麼可愛的人嗎?」

重淵詭秘一笑:「當然有。或許……那位力氣很大的『仙子』,就是這樣的人。」

魏無羨卻不以為意:「我看不見得。不過你在上元仙子周良玉眼中,大約是個又可愛又可恨的人。」

「此話怎講?」重淵不解。

「今天在百鳳山的時候,她還偷偷向我打聽你,還說下次遇到你,要一劍一劍把你剁碎。」

重淵冷哼一聲:「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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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祖師]亂葬崗父女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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