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碰到一棵大蘿蔔

出了公司大門，井焰匯入人流，頂着冬日寒風朝地鐵口走去。

「哇，下雪了！」

井焰下意識抬起頭，駐足望着灰濛濛的天空。

「別擋在路中間。」

「麻煩讓讓。」

奔波勞碌的人群不會因為一場雪停下他們的腳步，畢竟雪每年都下，工資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抱歉。」井焰往邊上靠了靠，讓開位置。

這裏是首都最繁華的商圈，四周大廈林立，五步一棟寫字樓，十步一間奢侈品店。

「時間過得真快，馬上就是聖誕節了。」

「想要什麼禮物？」

一對情侶從井焰身邊經過。

聖誕節過後就是元旦，接着是春節。井焰特地檢查了合同，確認春節前能享受到「包吃住」的福利。

地鐵站的暖氣驅散了寒氣，井焰抖抖身上的雪，終於捨得把手從口袋裏拿出來。

這裏是換乘點，非通勤時間段人流量也不容小覷。

井焰比較幸運，搶到了座位。他掏出藍牙耳機掛上，點開手機里唯一的歌曲，播放。

他偏愛老柴的D小協，循環百遍千遍都不覺得膩。

可惜，有人並不想讓他過得這麼舒服。

【王經理：井焰，再考慮考慮。】

【王經理：除了留隊，你也沒有別的去處。】

【王經理：誰還沒有個年輕氣盛的時候，我都明白。】

【王經理：只要你願意回來，我能跟你保證，一切待遇照舊。你不想露面，沒問題，不接廣告，也沒問題。】

【王經理：合同還有的商量，歸隊之後，違約金我們也會如數還給你。】

【王經理：井焰？】

【王經理：我知道你在線，回話。】

【王經理：如果不是戰隊培養你，現在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網吧代練呢！】

【王經理：人要懂得知恩圖報，像你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在哪裏都是失敗！】

……

微信消息彷彿催命符般瘋狂彈出，井焰嘆了口氣，手指摸上虛擬鍵盤。

【Flame：王經理，我已經明確告知我的要求了。】

對面顯然已經到了氣急敗壞的階段。

【王經理：換輔助？你以為這是過家家，想換就換？】

【王經理：被人叫一句『焰神』，還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

井焰不想再糾纏，回復道。

【Flame：既然如此，那沒什麼好說的，再繼續也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做完這一切，他乾淨利落地拉黑了原戰隊的相關人員，只留下王子的微信。

左上角的紅點不再閃爍，錄屏結束。

井焰問心無愧。正如王經理說的，他感激戰隊的知遇之恩，盡全力打好每一場比賽，完美履行了選手合約。

就算解約，他也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違約金，遵守戰隊管理層給出的「3年不能直播、不能接廣告」的要求。

「CES公佈大名單了！」地鐵某個角落傳來一聲驚呼。

好巧不巧，井焰耳機里的歌剛好播完了。

他抬頭看過去，那個男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正小聲跟周圍的乘客道歉。與此同時，車廂一些乘客拿出手機。

「CES大名單」詞條搜索量持續上升。

如今社會對電競還存在偏見，可這不妨礙電競加速發展，輻射到人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從電子競技正式成為亞運會比賽項目后，英雄聯盟項目也被視為是國與國之間的競爭。許多人不打遊戲，但他們會追比賽，為自己國家的隊伍搖旗吶喊。

「大名單沒有焰神？」

「之前網上的小道消息是真的？可Flame不是簽了6年嗎？」

「就Flame今年S賽那表現，他配嘛？」

網上的輿論愈演愈烈，各種陰謀論、內部消息搶著爭頭條。

半個小時之後，CES官博才「不情不願」出來發了封澄清聲明。

不過這聲明，怎麼看都飄着股白蓮的香氣，把錯幾乎全都推到了Flame頭上，說Flame耍大牌，為了「團隊關係」，在經過雙方的「友好協商」后，決定解約。

好不委屈。

井焰勾起嘴角。

王經理這是有bear而來啊，一旦談崩，直接毀了他的名聲，斷他後路。

幸好碰上了個人傻錢多的弟控，從此過上包吃住還有五險一金的神仙生活。

王經理要是知道了，不得氣出高血壓？

至於外人評價——他向來不在乎這些。他人的讚譽不過是過眼雲煙，只有拿到冠軍，才是對他實力的肯定，才是他證明自己的途徑。

走出地鐵站，為了省兩塊錢晚上吃頓好的，井焰決定乘坐「11路公交車」回家。

舊城區的房子老舊且擁擠，裏面魚龍混雜，大多人選擇住在這裏，都是貪圖便宜的租金。

單元門形同虛設，井焰只輕輕一拉，風就從背後推着他往樓道里走。

「小哥，今天還是一個人？」

女人靠在樓梯拐角，吐出眼圈。

井焰禮貌地笑笑，沒說話。他掏出鑰匙插進鎖孔里，轉了好幾下也沒擰開。

「哦對，房東今天過來把鎖換了。」女人再次開口，尾音打着彎兒。

井焰道了聲謝，轉頭去找房東拿新鑰匙。

「這麼好的條件，嘖嘖，可惜了。」

既然不能做她男朋友，那就做她漫畫的男主角吧。

——

房東新年前更換門鎖，對井焰來說不是個好消息。

果不其然，剛一見面，房東就提出要漲房租。

「你打聽打聽，周圍一片兒，數我的房最便宜。」

「我春節前就搬走……」

井焰話還沒說完，房東猛地一拍桌子，說：「你怎麼不早說呢？」

「我推了好幾個租客，你現在說不租就不租，空出來的房間怎麼辦？」

談到最後，房東給出了最後的方案。

「節前走可以，但是你得付一整個月的房租。」

井焰皺眉，他簽的是「一月一付」的合同，好處是可以隨時停止，壞處就是房東可以肆意更改房租。

下個月，他只住不到十天，付全月租金血虧。

「我考慮考慮。」

房東笑出了褶子，從一大串兒鑰匙上取下一枚交到井焰手裏。

「慢慢想。」

大餐是吃不成了，當務之急是解決住的問題。

遠盛集團18層，楚君盛正在輔導弟弟備考期末。

不要問為什麼是18層，因為霸總都住18層。

「嗯，王爾德，他的詩歌藏着與生俱來的美感。」

「十九世紀最偉大的作家與藝術家之一……」

綠髮青年抬起頭，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哥，把百科關了吧。」

「我真不用你輔導，我們也不考這些。」

楚君盛面色不改，依舊霸氣側漏。

「哥哥都忘了，小杭已經長大了。」

楚君杭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隻蒼蠅。

「沒事，哥，你說的挺有道理。」

「真的？」

「真的，鞏固基礎。」

楚君盛露出舒心的笑容，繼續念百科詞條。

兄弟倆相差六歲，母親是金獎影后，父親是商業巨鱷，自由戀愛，本該幸福美滿。

怪就怪他們不靠譜的爹，年輕的時候管不住自己，愣是把愛人給作沒了。

楚君盛迫不得已，又當爹又當媽，奶大了弟弟。

楚君杭像母親，大學專業選了文藝學。楚君盛則在經商上展現出過人的天賦，成了霸道總裁。

沒怎麼感受過父愛和母愛的楚君杭，把哥哥當成最親的人，平常也最怵哥哥。

「我出去接個電話。」

楚君盛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匆匆走出辦公室。

井焰等電話接通后，禮貌地說了句「您好，請問是楚君盛嗎？」

「嗯，是我。」

聊了不到五分鐘，楚君盛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所以，你想提前上崗？」

井焰有條不紊地說：「就當是無工資試用，你看如何。」

楚君盛看了眼玻璃門后刷手機的弟弟。

「稍後給你答覆。」

「好的。」井焰握着手機長舒了一口氣。

楚君盛走回房間，敲敲自己的辦公桌。

「別裝了，想玩手機就大方玩兒。」

「哦。」

楚君杭高高興興點開「焰神bot」，欣賞他偶像的操作。

「不許看那什麼Flame。」

「哦。」

「說正事。我給你找了個私助，他最近房租到期，問能不能先住過來。」

楚君杭周身的氣壓一下低了很多。

「住唄，反正房子你買的，春節我也不住那兒。」他看似無所謂道。

「好，那我回復了。」

楚君盛想，正好藉著這次機會，讓弟弟先跟井焰見一次面，熟悉熟悉。

他請井焰在自己旗公司下的高檔餐廳里吃了頓飯。整個飯局，只有兄友弟恭，井焰約等於局外人。

井焰時不時會用隱晦的目光去看對面的楚君杭，他未來的小老闆。

綠頭髮配白衛衣，這個造型真的很像白蘿蔔。

飯後，楚君盛開車送兩個人去弟弟的公寓。

豪華公寓撲面而來的土豪氣息沒有震懾住井焰，他大方地走進電梯，等著小老闆刷卡。

從今天開始，井焰就可以免費住在這裏。楚君盛沒有跟着上樓，而是在車庫等著接弟弟回家。

楚君杭刷指紋進門，打開玄關的燈，朝屋子裏一指。

「主卧以外隨便住，廚房廁所總不用我幫你找吧？」

見井焰半天沒回答，他扭頭問。

「怎麼了？」

井焰收回視線，微笑着說。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房子挺環保的。」

放眼望去，全是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