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見仇

第 5 章 見仇

能叫皇后姑母且常出入未央宮的,謝書前世就認識那麼一個。她尋聲望去,果不其然見到前世熟人。

珠簾晃過,身著芙蓉色撒花軟煙羅裙的姑娘,攜著身後侍女款款而來。她身姿纖細,儀態亭亭,容顏幾分嬌俏,只是行走間微抬的下顎和晲來的目光,讓她顯得有些高傲。

戶部侍郎家的幺女,皇后的親侄女孟若珍,的確是有幾分高傲的資本。可惜當下未央宮裡的人,卻沒有哪個比她身份低。

「若珍來了。」見到侄女,皇后臉上露出笑容。

「姑母。」孟若珍又喚一聲,白皙的臉上立刻掛上笑容,她自顧自地走到皇後身側,而後正對著謝書和季淮。

她的目光從謝書身上掠過,彷彿她是一個不重要的人,接著定定落在季淮身上,笑容明媚了些,聲音卻忽地輕了下來,隱約透著幾分羞澀:「元溪表哥。」

元溪,季淮之字。

季淮俊臉上常年掛著溫和的笑,慣來讓人看不出情緒,聞言也只是微點下頭,以示回應。

可僅如此,孟若珍面上的笑若食蜜一般。

「怎麼只記得你表哥?」皇后輕抬了下手指:「這是你表嫂。」

似是方看見謝書,孟若珍轉眸看來,下巴微抬眼皮輕斂,看了謝書一瞬后,才終於笑道:「表嫂安好。」

孟若珍對她的不喜與輕視,謝書都看在眼裡,然她對自己的態度自前世便是如此,今世也沒指望會不一樣。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孟若珍愛慕之人是謝書夫君,她若對謝書以禮相待,和顏悅色,那才是不正常。

謝書婉婉一笑,聲音清柔:「若珍無須多禮。」

孟若珍怎會多禮?

她徑直走到季淮身上,這次聲音大了些:「元溪表哥,你上次借給我的書,我已經看完了。你看什麼時候得閑,我去東宮還你。」

借書?謝書手指蜷縮一下,她輕抿起唇,下意識抬眼看向季淮。

「什麼書?」季淮卻像是完全不記得的模樣。

「啊?」孟若珍一呆,顯然沒料到季淮會沒印象,不禁提醒道:「就是上個月,我和季管陶去東宮找你的時候。」

「你和季管陶談事,怕我無聊讓我隨便找點書看。然後我問你沒看完可不可以借走,你說可以。你不記得了嗎?」

在孟若珍緊張的目光中,季淮終於緩緩點頭:「有點印象。」

聽他答覆,孟若珍鬆了口氣,露出笑來:「那表哥什麼時候有空,我去還你。」

「不必了。」季淮拒絕地很乾脆,他溫和笑道:「無須來送,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你若喜歡就留著吧。」

孟若珍雙眸驟亮,立刻燦笑起來:「多謝元溪表哥。」

應完,她下意識地去看謝書的反應。

謝書一直注視著季淮,大眼輕抬,黑亮的杏眸若置星光,長睫卷翹,微微顫動間如蝴蝶振翅。白嫩的肌膚上,她的櫻唇抿出淡淡的弧度,連帶著她粉頰上的梨渦,讓人覺得恬靜而美好。

然當聽到季淮的回答后,她臉上的笑意淡去,輕垂眼睫,眸底的星光也暗下。

而這時,似感知到謝書的情緒,季淮忽轉眸看向她。看著謝書輕垂的杏眸,他一怔后,紅唇彎起,眉眼笑意加深。

這笑與平時不同,與孟若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不同。更親近,更自然,沒有那種打不破的疏離;眼神也不一樣,彷彿看著心尖珍寶,流露出的儘是寵溺溫柔。

表哥怎會這麼看著謝書?孟若珍心裡的喜悅淡去,她茫然而失落地想,明明聽說表哥不喜歡謝氏女的。

謝書抬起眼皮,對上季淮漆黑的雙眸,她抿起唇正要說什麼,就見季淮上前一步。

他離謝書很近,垂眸注視她片刻,才輕嘆一聲同她耳語道:「孤讓她看書,不是怕她無聊,是她太吵了,擾得孤和季管陶無法安靜。至於那書,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想著借也就借了,本就要讓宮人清掉的。」

溫熱的呼吸撫過耳畔,像是被一根尾羽拂過,從耳朵一直癢到心裡。

他在同她解釋,他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謝書的耳垂又開始染上硃砂般的紅。

季淮看著,看著看著忍不住笑起來。

太子與妻子親親密密的不知在說什麼,有人在邊上看得眼底發紅。孟若珍咬了咬唇,強堆出笑意打斷道:「元溪表哥……」

她頓了頓,又艱難吐出:「表嫂,想必你很少來宮裡走動,趁著今日天氣好,我們出去走走如何?」

謝書還未答話,皇后已經笑著開了口:「若珍說得對,你們幾個孩子去殿外玩會兒。」說著又看向謝書和季淮:「你倆中午就留在未央宮用膳,正好待會兒陛下也要過來。現個時辰還早,你們都出去逛逛,到時間了本宮讓如心去喚你們。」

「是。」幾人應聲后,便朝殿外走去。

出了未央宮,謝書走在季淮左側,孟若珍將本想走在季淮右側的季管陶擠開。季管陶瞪她一眼后,還是在她身邊站好。

「元溪表哥,我們去哪兒?」孟若珍轉頭看向季淮。

季淮未答,他側眸對著謝書,笑問:「阿書以前來過宮裡嗎?」

「來過幾次。」謝書答:「每年宮中舉辦宴會,臣妾都會隨父親來。」

「那現下有想去哪兒看看?」

前世在東宮待了三年,皇宮裡該看的也都看過了,但此刻季淮問起,她本想說『殿下去哪兒臣妾就去哪兒,』然在對上孟若珍憤憤的目光,卻鬼使神差地改了口:「聽說湖心亭的花兒開了,臣妾想去看看。」

「湖心亭啊,這個月份的花開得是還不錯。」季管陶隨口附和道,沒看到他邊上的孟若珍聞言瞪來的目光。

「行,那去湖心亭。」季淮點頭。

孟若珍被忽視了個徹底,看著走到前方的三人,她生氣地跺了跺腳后,還是跑上前跟上,並再次將走在季淮右側的季管陶擠開。

季管陶已經懶得再瞪她了。

四人保持著並排的隊形向湖心亭而去,一路上季淮與謝書輕言搭著話,季管陶偶爾附和幾句,而孟若珍想與季淮說話,卻怎麼也插不上嘴。她不禁惱怒地看向謝書,心底更厭惡她幾分。

交談間,幾人很快走到湖心亭,而遠遠地也有一個人從對面走來。

那人穿著玄色衣袍,髮髻高束,身姿挺拔,走到近處露出一張冰冷端正的容顏。

謝書看著那人熟悉的臉,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凍住。金輝照耀下,她的手指緊緊攥緊,胸口刀劍沒入的痛感再次襲來,連帶著耳邊也出現幻覺。

「大將軍意圖謀反,現已就地伏誅!」

「陛下呢?」

「若無意外,應已處決。」

「若有來世,莫要再這般傻了。」

「阿書,記得選酒。」

「阿書,你可曾後悔?」

「阿書,阿書,阿書……你可曾後悔?」

「阿書?」最後一聲帶著疑問響在耳畔,真實地讓人心顫。

謝書感覺到肩膀被人輕攬住,刀劍落下,血光之中畫面忽地盡散。風吹過,她站在十七歲這年,在前世愧對的青年懷中,看著今世的仇人。

季召救謝書於一次危難;而後陷她於永生囹圄。最終將謝書帶回這人世的,卻是她初時背叛,後來虧欠之人。

自重生起的那一刻,謝書就已經做好拿一生去贖罪的決定,但同時與季召之仇亦是…不死不休!

謝書垂眸掩住眸中異色,她不著痕迹地鬆開攥緊的手指,放緩呼吸,讓自己恢復到平靜的狀態。

季淮垂眸靜看著懷中女子在見到季召時的變化,他的眼眸暗了片刻,終是什麼也沒說,只不著痕迹地將謝書完全攬在臂彎下。

季召走到幾人面前後,率先打破沉寂的還是季管陶,他喚了聲:「三哥。」

季召應聲后,將目光落到季淮身上,連帶著他懷中的謝書,他緩緩行了一禮,道:「參加太子殿下,參加娘娘。」

季淮一向以笑示人,難得此刻笑不可見,但還是維持著良好的儀態,溫聲回道:「安王不必多禮。」

謝書沒有季淮那麼好的自制力,她沒敢抬頭,也沒敢應聲,她怕自己掩飾不住眼底的憤恨,也怕自己開口便是詰問。

然她這幅低垂眉眼、面色蒼白的隱忍模樣,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對季召舊情難忘,難忍此景。

於是季淮的手指輕輕收緊,眸底的顏色又深了些。

「三哥從哪兒來?」季管陶問。

季召平靜回答:「剛去了父皇那兒。」

「哦。」季管陶也就隨口問問,並不關心他所去為何。

倒是孟若珍接著問道:「三表哥待會兒可有事?」

孟若珍被逼著安靜許久,方才見到季召來后謝書的不對勁,便立刻想到京中傳言大將軍之女愛慕安王多年,為其洗手作羹湯,為其學曲習琴技,甚至為其學那下等人用來取悅人的舞藝。

生生將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嬌嬌官家小姐,逼成了個樣樣精通,到最後卻嫁給了季淮,不知道誰便宜了誰。

當然,作為同樣被嬌寵著長大的孟若珍,是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謝書的做法,即便她愛慕季淮,但要讓她為其去學那些玩意兒,她才不幹。

言歸正傳,無論謝書好或不好,只要她嫁給季淮,孟若珍就討厭她,所以她見不得她好,尤其看她得季淮愛護,就想給她找點事情。

最重要的是憑什麼,表哥那麼好,她憑什麼敢不喜歡錶哥,反而喜歡那個陰沉的冰塊。

聽到孟若珍的問題,季召下意識搖了搖頭。

「那好,一起吧,我們正要去看湖心亭的花。人多才熱鬧。」孟若珍面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人多熱鬧?也聽過傳聞的季管陶,看著幾人間奇異的配置,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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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太子妃的護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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