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防備（秦蘇伶番外）

程亦昊當然知道秦蘇伶口中指代的「他」是顧晟禾。

那一瞬間的惱怒悲哀可憐的交織情緒湧上心頭，他分不清哪種情緒獨佔山頭，控制情感走勢。

他只能壓抑著不好發泄，怕萬一說露嘴，那些深入骨髓的情感，會爆發出燎原的力量，坐實了弱勢的地位被看輕被忽視，怕成為對方沉重的負擔，怕會被愧疚對待，怕那些心甘情願的付出無用武之地。

她像是在睡夢中無助的呢喃，卸下防備的姿態，把隱忍拋在一邊，說着在現世怕是實現不了的荒唐話，不過那一句，也只是那一句，帶着毀滅的力量隱藏在內心某個角落，一旦時機成熟，趁機爆發，打破現世平靜。

也許生活到此，無論有着怎樣打擊重重，面目全非，總歸是一派祥和景象，哪怕在死亡面前也並沒有撕心裂肺的悲傷和怨念，只是絕望夾雜着些許微不足道的希望，隨着時光的腳步，一步步蹣跚而行。

有些人不再見面，有些話未有機會說出口，有些誤會留給時光排解，這些看似殘酷的安排，慢慢地慢慢地就會被證實，只是上天善意的成全，成全爾後生活的一片平和。m.

但現在她想見他，這樣狂妄的念頭，打敗病痛的折磨，擺好了勝利者的姿態，想要被實現的嘉獎。

在午夜夢回那一霎那，夢境裏美好的場景，現實窘迫的境地，交織在一起，非但沒有相互抵消，內心深處的渴望順勢攀升，走至心頭，有着不容被忽視的模樣，清晰而明朗。

她要的不過只是一眼，在滿目黑暗前，在死亡光臨前，再將他的模樣深深烙在腦海，帶着這樣珍貴的饋贈，不留痕迹地瀟灑離開。

程亦昊中午的時候就被教授請過去討論秦蘇伶的病情，結果與之前的診斷相差無幾，做手術風險大，但也因着或許可以僥倖逃脫死亡追捕的所謂奇迹，參照着寥寥無幾成功的案例，那樣可以忽略不計的成功可能性，帶着或許可以嘗試的建議，在聽者看來只好賭一把，因為想她活着，想她可以笑，想她可以愛，想她可以看到這世間美好的事物。

最後教授那一句，「要是她還有什麼願望要儘早幫她實現」，無疑昭示着他可能承受失敗的巨大可能。

他還沒來得及回病房同秦蘇伶商量，就被母親一通電話催回老家，說着父親生病了情況危急的話，只好暫時放下這邊的事宜趕到老家，才知道被騙，父親也只是累倒了需要多休息的程度。

程亦昊氣自家母親的謊話，但也埋怨自己輕信了她，她本就是如此作風，他還不經思考一頭栽進去，落得被「傳召」回家，被一通數落的下場，也該是自作自受的惡果。

父親明明已經好了大半躺在床上看着報紙，待到程亦昊過來看望他，配合母親的詭計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愛理不理的態度對待，程亦喻在旁邊削著蘋果，儼然一副乖女兒的架勢。

母親自然看出程亦昊的不耐煩，又是老話常談，責備程亦昊不如程亦喻孝順，陪在父母身邊，他到底是厭倦了這番說辭，老道的欺騙，自己卻毫無反抗的一再相信一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