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老子不伺候你了

趙歪歪躡手躡腳來到公司門口，偷眼看管門的老大爺正帶着大黑框眼鏡在低頭看報紙，一溜煙朝里奔去，身後傳來老大爺的聲音：喂，等等，等等，王老闆交待從這個月起遲到必須在我這裏登記，要不罰我錢，喂，喂——

這個趙歪歪又遲到了，都七點二十五還沒有來，不知道今天七點半開例會啊，趙歪歪啊趙歪歪，你這不是在找死嗎。跟趙歪歪一個部門的小李看了看錶，跟着大家一起朝會議室走去，還不時張望身後。

現在的趙歪歪正焦急的等著電梯，一個電梯卡在十八樓死活不動，看來還真有點「十八層地獄」的意味，另一個層層停，急得趙歪歪恨不得拉住電梯直接拉下來。

不就是在車上遇見個美女，結果只顧yy多坐了兩站地才遲到的么。要不是那美女時不時朝着我笑，我能下錯站，能遲到？趙歪歪一邊等著電梯，一邊想着剛剛美女對他笑的樣子，卻不知道美女為什麼一路對他頻頻掩口而笑。

拿出手機看了看錶，七點二十九分，別人都說上班是朝九晚五，為什麼我偏偏是朝五晚九，每天早上五點多起床，還經常遲到，正常八點上班，偏偏每周總有那麼五六天要開早會！天天開會，全是大話空話，開你妹啊！趙歪歪瞥了一眼緩緩下降的電梯，罵了一句。

他可以想像現在公司的老總王老闆肯定坐在會議室zhongyang，對着大家說「看趙歪歪又遲到了，他所在的部門這個月集體獎勵金沒了，部門經理下班寫出深刻檢查，下邊，我們正式開始開會……」

趙歪歪之前每次遲到，小李事後都這樣跟他學，所以，他今天還真猜對了，王老闆說完那些話，開始進入會議主題的時候，趙歪歪從電梯里竄了出來，隨意瞧了一眼自己部門，裏面一個人也沒有，他直奔會議室而來。

「報、報告！」累的趙歪歪氣喘吁吁。

偌大的會議室，三十幾人齊刷刷朝門口看去，這一看不要緊，大家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門口處的趙歪歪，穿着往常的灰sè短袖，深灰牛仔褲，白sè休閑運動鞋，一指頭長的頭根根直豎，大概跑的快，那些頭像是炸了一般蓬鬆而起，這並不是他們笑的源頭，真正讓他們笑的是，趙歪歪的上衣短袖，又穿反了！

前後反了倒也不少見，可偏偏這次他還來個裏外反穿！這就不能怪大家笑點低了，再高的人只怕也會勾起笑神經。

趙歪歪恍然大悟，車上美女應該就是在笑他的反穿衣服吧！我了個擦！

本以為給那美女留下了良好的印象，還幻想美女對他笑肯定是有點小意思，甚至趙歪歪都已經打算每天那個時候坐那班車，就為了製造巧遇。現在一看，得，以後還是盡量錯開那個時間吧，丟人也就算了，老子不是沒丟過人，但在美女面前丟人，太有些不雅了，有些不符合趙歪歪一貫的作風了。

王老闆扭頭看去，正不知從那裏開始損他——他遲到的次數太多了，幾乎每周開五六次早會，他基本能夠一周遲到一次，王老闆每次都有一個損他的理由，現在王老闆都找不到新鮮的理由了。此刻見狀，王老闆難得的站了起來。

啪啪——

王老闆拍手，然後笑眯眯的道：「小趙，你今天這是演的哪齣戲啊？小丑？不如以後咱們馬戲表演派你出場說不上會起到想不到的效果啊！」

趙歪歪沒有說話，反正他確確實實是遲到了，也自知沒有理，低頭默默朝自己位置走去。

哪裏想到王老闆突然臉sè劇變，道：「站住，小趙，遲到了還這麼沒有禮貌，沒有我的准許不准你進入會議室，出去！」

趙歪歪也是生氣，剛剛被大家笑了一通，又心想路上美女的笑害他坐錯站，正面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個反面的笑，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了。現在老闆又當着大家的面這樣喊他，再想想天天加班，有本事你八點上班開會，開到十二點也沒意見，為什麼總是兩頭佔用員工的時間，我是來工作的，不是把我所有時間都賣給你了。

還有，稍微出錯就剋扣工資，遲到一分鐘也扣工資，那晚上加班一個小時怎麼不給加班費，這也太不公平了！趙歪歪的怒火就上來了。

趙歪歪站在那裏沒有動，而是旁若無人的當着那些人的面將上衣脫下，然後慢條斯理地翻轉，拍打了拍打上邊的沙土——這個城市的風裏都帶着沙和土，突然，趙歪歪就想起了一句家喻戶曉的歌詞，順着嘴就唱出來了。

「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衣上爬，讓我這個做光棍的可咋洗呀——」一邊唱着，趙歪歪慢慢翻過衣服，重新穿回了身上。

眾人剛剛的大笑早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有些跟趙歪歪年齡相仿的女孩子都捂著臉，捂著嘴，不知道是不是在偷笑。還有些人似乎在指頭縫裏努力的往外看。會議室內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趙歪歪，你給我滾出去，今天你不用上班了，回家思過！明天一早來了交檢查，如果寫的不夠深刻，繼續寫，直到寫的我滿意了再上班！」大概王老闆在眾人面前感覺被趙歪歪侮辱，喝斥道。

想着經常早上連飯都顧不得吃，每天起來涼水抹一把臉，暈暈乎乎急匆匆趕公交，擠地鐵，餓著肚子來上班，還經常這樣挨罵，趙歪歪的氣就徹底火爆起來了，老子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給你當出氣筒的，也不是賣給你了！

「王大海，我是來工作的，國家也才規定每天八小時，遲到早退你知道扣工資，那我們加班的時候你給過一分錢加班費嗎？算了，加班什麼的就不說了，我們之間是雇傭關係，你憑什麼侮辱我，還我給你滾出去，在這工作，你是老闆，老子不在這工作了，你算個屁！」趙歪歪也是越說越氣，話到嘴邊就剎不住了。

「你，你——」王老闆哪裏想到趙歪歪會如此反擊，居然當眾喊他名字，直氣得渾身哆嗦，指著趙歪歪竟硬是找不出話來。

「王老闆，你消消氣，消消氣……」辦公室主任劉紅趕緊勸著，同時扭頭數落趙歪歪太不懂事。

劉紅跟趙歪歪私下關係還不錯，因為趙歪歪來這裏上班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劉紅，劉紅接待的他，自然他對劉紅就多了幾分的好感，所以她說什麼，趙歪歪沒有反駁，他明白劉紅現在也是給老闆找面子，也是行使她自己職責。

誰知老闆頓了一下，怒道：「小劉，給趙歪歪算工資，完了讓他馬上給我滾蛋！」

會議室那麼多人，只有王老闆的聲音在迴響。

劉紅剛想說什麼，只聽趙歪歪道：「王老闆，我的大老闆，實話告訴你，我早不想在這幹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王老闆，以後，哼——」

趙歪歪也不知道以後說什麼了，便停下看向整個會議室一個個噤若寒蟬的同事，心中頓覺好笑，大家靠這個王老闆吃飯，都不敢得罪這財神爺，之前他也是忍啊忍啊，今天終於他媽的熬出頭了，爽！

現在一切突然不一樣了，他已然跟王老闆沒有任何關係了，這份奇怪的優越感和一瞬間的輕鬆感，竟讓趙歪歪感覺十分的爽。

他看了看那些表情各異、驚恐萬分的人，趙歪歪嘴角輕輕揚起一絲解脫的詭異笑容。就像是一個得勝的將軍，一位英勇的俠客，抬腳朝外走去，臨到王老闆座位前，他停下來，聲音很輕，但很清楚：「王大海，你給我記住了，我需要錢，但我更需要尊嚴！」

這麼深奧的一句話突然從趙歪歪嘴裏冒出，王老闆一時驚得不知如何應答，抬眼再看時，趙歪歪已經在門口一閃，消失不見。

趙歪歪進電梯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喊小李過去，小李看了一眼王老闆，王老闆並沒有看他，趙歪歪又叫了一聲，小李這才在同部門幾個人的催促下跑出了會議室。

「小李，之前我每次遲到連累咱們部門都請你們吃飯，這次看來沒有機會請你們吃飯了，這是剛的5oo元，你們幾個一人1oo，算我請你們吃飯了。」趙歪歪說着把5oo元不容分說地塞到了小李的手中。

小李自然百般推脫，他們其實也看不慣王老闆對待員工的種種，只不過都為了一口飯忍着罷了，如今趙歪歪替他們算是出了一口惡氣，誰會在乎每月3o元的那點部門全勤獎金。

「趙哥，咱們部門都親如兄弟，說這些太見外了，快拿回去，你沒了工作，一時要是找不到還需要錢吃飯呢，等你找到好工作我們再去找你一起慶祝去。」小李一邊說，一邊要把錢塞回趙歪歪手中。

「放心吧，我已經找到下家了，要不我也不敢這麼冒然辭職的。快去開會吧，時間長了王大海該罵你了！」趙歪歪又把錢跟人一起推回去，然後快按了電梯關閉按鈕。

「哎，趙哥，哎，哎——」小李眼睜睜看着電梯門關上，也顧不得其它，先去開會要緊，有時間再聯繫趙歪歪。

趙歪歪關閉電梯門的時候，隱約聽見遙遠的會議室又響起了王大海的聲音：各位，這樣破壞團結的不協調分子我們公司絕對不允許有，絕對不允許。趙歪歪這樣的人活該窮一輩子，我敢斷定，像他這樣不成熟的表現，保准一輩子都是個窮鬼，永遠不可能翻身，不信咱們就走着看！希望大家不要學他，好了，現在安排一下今天的任務……

趙歪歪出了大廈，深深的舒了口氣，扭頭看了一眼讓他憋屈了幾個月的大樓，上邊「在路上馬戲表演藝術有限公司」的公司牌子隨風搖擺着，無意中，趙歪歪還被陽光刺了一下眼，他都不知道他多久沒有在陽光下走走了。

回想昨rì，每天重複的工作，無非就是聯繫客戶贊助或者承包或者冠名公司演出，至於去演出現場根本沒有趙歪歪的份，所以，他進公司那麼久根本就沒有看過一次公司的演出。

他早就聽說馬戲現在已經沒落了，由於人們娛樂化方式越來越多，所以公司的業績十分的差，他也只是生活所迫暫時為混口飯才勉強待到了現在。

就這樣一天天重複、單調的過着，rì出進公司，rì落出公司，好像畢業后就不知道太陽長什麼樣了！他看了一眼行sè匆匆的路人，大家都在為生活奔波，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實意為自己夢想所奮鬥呢？

現在的他，又該何去何從呢？

他脫離公司的得意也只是生氣的一瞬間，現在出來，被陽光一照，頭腦好像一瞬間清醒了許多，猛然意識到他已經是個無業遊民，真把他嚇了一大跳，房租、水電費、物業費，話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