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房間里的燈光柔和下來，看起來奄奄一息的小貓輕輕動了動，發出了一聲可憐兮兮的叫聲。

「喵~」

他又看到了母親蜷縮著冰冷的身軀躺在小小的洞里，洞口擋風的氈子被吹掉了一個角，刺骨的寒風吹進來，嗚嗚作響。

已經兩歲的小貓看起來還是和剛出生時一樣，小小的一團，縮在母親的腹部，想汲取一點溫暖。

然而母親的身體，比寒風還要涼。

一天。

兩天。

母親再也沒有出去給他找食物，寒冷和飢餓讓小貓越發虛弱，然後他走出了山洞。

不遠處便是城區剛清理出來的垃圾，腐敗的食物又堆出了一座垃圾山。

小貓小爪子踩踩地上的爛泥，白色的毛毛立馬被染成了令人作嘔的灰色。

他沒有在意，蹣跚著爬向那些食物，卻被後面衝出來的小孩兒一腳踢到一邊。

「喵~」

疼痛委屈讓小貓趴在地上慘叫，曾經一撒嬌就會抱著他輕聲哄的人卻不會再走過來了。

等那些孩子走後，小貓一瘸一拐爬到僅剩的殘渣上，狼吞虎咽。

吃的半飽，他叼著半管發臭的營養劑回到自己的洞里，放在了女人的耳朵邊。

「喵~」

媽媽，快起來吃飯啦！

小貓帶著一絲得意，一絲委屈，朝母親撒嬌。

然而母親還是一動不動。

小貓覺得，她大概是生病了？

爬到母親的懷裡，小貓覺得自己也病了，肚子好疼。

幼年體的他並不能理解，他不是肚子疼，而是心裡疼。

整個冬天，小貓靠吃殘渣剩飯度過了，可是女人卻一直沒有醒來。

小貓每天吃了飯就縮在母親的懷裡，希望自己暖暖的毛可以把她暖熱。

然後春天來了，凍僵的屍體漸漸發出了異味。

他的「鄰居」們受不了這個味道，強行闖進洞里，將女人的身體拉到了垃圾區最邊緣的「墓地」，扔進了皚皚白骨中。

小貓凄慘的叫聲沒有人關心，他跌跌撞撞跟在那些人身後，看著母親被扔出去，等人走了，他爬到坑裡，找到她，將自己團成團，像往常一樣縮在她手臂間。

天亮后，他走了。

路都走不穩的小貓，開始跟著垃圾山的小孩子們搶奪食物，軟綿綿的小爪子越來越鋒利，雖然總是因為太小被毆打，但是他活下來了。

又過了一年，他爬到墓坑，那具屍體已經化成白骨，和所有的白骨一樣，分辨不出來了。

「喵~」

小貓沖著墓坑叫了一聲，轉身離開，再也沒回來。

「小傢伙，怎麼啦？」

朦朧中，溫柔的聲音響起，寒冷的冬天忽然多了一絲陽光，暖暖的。

眼角的水滴被輕輕擦去，小貓晃晃腦袋，清醒過來。

青年的呼吸灑在頭頂，帶著陽光的味道。

「喵~」

「是做噩夢了嗎？小可憐。」

青年把一支軟管遞到他嘴邊，甜甜的味道飄出來，讓小貓愣了一下。

軟管里的沖劑，是那些富裕的家庭里，父母買來哄小孩兒的零食。

厄斯星唯一一種不帶異味的食物，數量稀少，價格昂貴。

常年住在垃圾山的他，只是見過包裝而已。

甜味兒在嘴裡擴散，壓過了似乎永遠瀰漫在口腔中腐爛食物的味道，小貓只是抗拒了一瞬，便心安理得的將頭放在青年掌心，吸食軟管里的東西。

青年的手指在他下巴處輕柔的撓動，酥麻的感覺讓小貓昏昏欲睡，他低頭蹭蹭青年的手腕，將小爪子放在他手心。

「喵~」

我們回家。

他從厄斯星離開的時候，白叔這個院子並不存在，十幾年的時間，能在這裡站穩腳步，治療室備著最先進的儀器，能將城區來人想除掉的木笙安全帶回來，這群人背後不知道是什麼勢力。

青年太容易心軟，一點小恩小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回報，很容易被那個老狐狸騙去做危險的事情。

青年捏捏他的爪子，又把軟管塞到了他的嘴裡。

小貓無奈的蹭蹭青年的手背。

再等等，用不了多久，等他好起來，便能將他護住。

任何人，都別想動他。

「寶貝兒，叔叔今天真開心。雖然這裡什麼都沒了，長江黃河，長城都沒了，但是這裡的人還在啊。」

青年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麼，但是聽得出來，他很高興。

「厄斯星是最美的星球，厄斯星上的人，還是那麼熱情善良啊。」

「喵~」

厄斯星位於最下等的星域，厄斯星的人……沒有特殊原因，永遠都離不開這顆星球。

小貓還記得，當那些人知道自己從厄斯星來的時，嘲諷、不屑的嘴臉。

「那個星球啊，不是散養牲畜的嘛？」

「怪不得這麼……原來是從那裡出來的。」

「厄斯星的人都是最好的人。」

青年得知自己腳下就是故土，毫不吝嗇的表達自己對這片土地的熱愛，說話真誠且熱切，讓人毫不懷疑，在他心裡，就是這麼回事，一點都不作假。

小貓抖抖耳朵，聽著青年絮絮叨叨的話，被舊事影響到的心情逐漸好起來。

「這裡就是咱們的家，我們得努力保護好它啊。」

青年嘆了口氣，似乎有些苦惱。

不知道青年在苦惱些什麼，不過他還是屈尊把自己的小尾巴露出來晃了晃，果然，青年注意力一下子被尾巴吸引走了。

陪著青年玩兒了一會兒，重傷的身體終於撐不住，小貓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木笙捏著小傢伙的尾巴尖兒，看著他腦袋一歪一歪，整個困成了木頭，有些好笑的給他把小窩團好。

他現在的心情好到整個人都飄了。

他沒想到，自己輾轉多處，兜兜轉轉竟然來到了地球。

雖然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讓他心中有些酸澀，但是更多的是腳踏故土的安全感和開心。

怪不得這裡的人大多數那麼熱心呢，都是他跨越千萬年的老鄉啊！

木笙親了親已經睡著的小傢伙的腦袋，心滿意足的出門幹活去了。

來到自己的故鄉，生活突然就有了意義，努力不再僅僅是為了生活，他有了更偉大的使命，他要努力保護地球啊！

白叔和他說，如今的城區歸首都派來的執政官管理，厄斯星僅剩的能源資源仍然在持續開發中，他們根本不關心這顆星球還能撐多久，只關心自己上任期間能從這裡帶走多少能源。

原本就傷痕纍纍的厄斯星，是龍花費了一生的時間才勉強救回了一部分，再這麼挖下去，遲早有一天這顆星球會解體崩潰，成為宇宙中的塵埃。

那些人甚至想要取消安置區，將安置區底下的礦石也挖出來。

「他們認為這顆星球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可是對我們來說，這是唯一能讓我們安心的地方。」

那些人否定這顆星球的一切，葛林大叔養的小崽子們相關實驗，就是因為被人動了手腳才被迫中斷，他們不想看到這個星球有任何能夠變好的地方。

城區內的厄斯星人分成了兩種，一種是那個想殺他的，已經接受了這顆星球走向滅亡的事實，甚至想要加快它滅亡的速度，只有這顆星球消失了，他們才有機會離開這片星域，去更好的地方。

另一種人則是和白叔一樣，努力求取一線生機。

木笙不想地球消失，所以即使是白叔和他說了，以後可能會很辛苦，很危險，他還是願意和他們一起努力。

不過目前他還真幫不上什麼忙，白叔只說讓他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了再給他安排工作。

目前他就只能跟著阿爾每天給那些孩子做飯，順便回自己的小院子里看看那些植物長勢怎麼樣了。

他種下的菜已經發芽了，嫩綠的葉子在陽光下精神抖擻，只可惜那些所謂的「高級藥劑」種子連個頭都沒露。

小傢伙在白叔的治療室一連住了七天，才緩了過來，雖然眼睛還沒睜開，但是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木笙去接他回家那天，小傢伙從小窩裡爬出來，順著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頭，窩在他脖頸處一動不動了。

「這傢伙真是粘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生的呢。」

木笙伸出指頭點點小傢伙的額頭，笑嘻嘻道：「親爹當不成，可以當乾爹嘛，等連古回來一定得跟他說說，我對他兒砸這麼好，叫聲乾爹一點都不虧啊。」

小貓抬起頭，露出了自己左邊的小牙齒，看起來像是個無聲且邪魅的笑。

可惜木笙沒看到，還一口一個乾兒子的叫著，一路叫到了自己家的小院子。

「乾兒砸，在別人家裡住了十來天，終於又回來啦，開不開心啊？」

打開院子門，木笙抱著小貓在院子里轉悠，還按著他的小爪爪在自己種的菜葉上按了個爪印。

「你要快點好起來，等長大了就可以吃乾爹種的菜了。」

感受著菜葉子上傳出來的純凈氣息，小貓愣了一下，小腦袋朝前伸，想要上去啃一口。

「哎呦小祖宗，你是貓不是羊，怎麼還啃起菜來了？」

木笙趕緊抱著小孩兒起身，把他轉過來，看著小傢伙閉著眼一臉無辜的模樣，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時代的狗中王者——哈士奇。

「二哈智商不夠，你可不能跟他們一樣，小寶兒以後一定得是最聰明的孩子！」

還沒結婚就開始當「爹」的木笙已經開始為自家娃兒的前途著想了。

等以後小傢伙轉成人形，必須得把他送到學校裡面，C區是沒有學校的，B區的學校，也配不上他家娃，所以到時候還是拜託白叔把小傢伙送到城區的學校吧。

城區的生活水平高，消費也高，在小傢伙長大之前，得努力攢一筆錢。

等以後娃長大了，還得攢錢給他買房子娶媳婦兒。

難啊！

「娃子，老父親太不容易了。以後不光你要孝順，你兒子也得孝順，沒有老父親拼死拼活掙錢，就沒有你們的幸福生活啊！」

「喵~」

閉嘴。

小貓一爪子拍到他臉上，無奈的叫了一聲。

這傢伙整天到底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