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9
顧舟山想都沒想,哐地一聲把門給砸上了,身體死死抵著門板,飛速把插銷給死死扣上。
他剛往旁邊跑了幾步。
碰!
大門被砸出了巨響,門板邊緣向外變形凸起,在空隙處露出了那人的半張臉。
半張臉上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轉了一圈,對準了顧舟山的方向,瞳孔微縮,眼睛上下的肌肉卻彷彿笑容一樣彎了起來。
再下一刻,無數的黑色髮絲從門板邊緣扭曲的空隙中涌了出來,彷彿人的手一樣向著顧舟山伸去。
顧舟山早在關上門的時候就就掉頭往樓下跑,三步做兩步剛下了半層樓,那些髮絲就已經從扶手空隙伸到了他的頭頂,鋪天蓋地向他襲來。
這可是能夠一把舉起好幾個男人扔到樓下的頭髮!
都不需要想象,顧舟山知道就以自己的胳膊腿絕對拼不過這些頭髮的力氣。
而且,就算自己拼儘力氣,直接接近這些頭髮的主人,想辦法咬傷他注入毒液……
在這之前,他怕是早就被頭髮扔下了天台,和那些人摔得粉身碎骨。
還不說毒液能不能對這樣的怪物起到作用。
顧舟山心裡不由得一慌。
在這樣的絕境之中,他腳上的本就沒系好的鞋子還出了狀況。
鞋帶從強塞進去的鞋裡跑了出來,讓他不小心踩到帶子,一下摔到了地上,從四樓樓梯一下子滾到了三樓半。
顧舟山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命不久矣!
白瞎了桓峰在現實里給他準備的木樁樹洞,那麼乾燥整潔又暖和的樹樁,他只粗粗打了個盹,還沒在裡面舒舒服服地睡過覺。
還有那個放到門邊的鮮香肉塊,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他就不管不顧直接嘗一口,試試那個東西究竟是什麼味道。
也不知道從樓上摔下去疼不疼,想起之前那些人的慘叫聲,他現在還有點頭皮發麻……
顧舟山在地黯然神傷了好一會兒,思緒都繞了地球好幾圈,但就是沒等到死神的頭髮。
誒?
那堆頭髮都到他頭頂好半天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再一抬眼,背後哪兒有什麼頭髮,哪兒有什麼奇怪的人。
顧舟山獃獃地扶著牆從地上站了起來,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如果不是地上還有那些混著血的痕迹,他差點以為剛才的那些東西都是他假想出來的了。
來不及探究為什麼這些頭髮絲都消失了,樓上也再聽不到什麼破門的動靜。
顧舟山拖著丟了一隻鞋的左腳,趕緊繼續往下逃去。
這種情況,誰還敢回去撿那隻倒霉催的鞋啊?
他慌裡慌張地狂奔回了宿舍。
而天台之上,那扇已經完全扭曲變形,本應該卡住的門栓卻自己縮了進去,木門扭曲的地方自己向里凹陷,露出了一個足以讓成年男子通過的大洞。
一個穿著藍白校服,個子高高的男人從洞里走了出來。
在他的背後,那個之前還張牙舞爪,把顧舟山追得到處跑甚至在樓梯間摔了一跤的瘦弱少年卻僵立在原地,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手掐住了全身一般身體扭曲,就連飛舞的頭髮絲都被大力擰成了一股麻花。
男人緩緩從天台向下走了一段路,停在了四樓平面上。
他彎下腰,撿起了那隻翻在地面上,還帶著餘溫的,鞋帶凌亂散落的小破運動鞋。
……
顧舟山一溜煙跑回了宿舍門前,氣喘吁吁地掏出鑰匙在門上對了半天,一直懟不進去,慌得手抖。
手越抖,鑰匙越不準。
此時,門突然從裡面打開來,嚇得顧舟山全身一震,看都沒看清眼前的情形,扭頭就要往外跑。
被屋子裡的桓峰一隻手拎住脖子后的衣領,揪了回來。
顧舟山嗷嗚一聲,下意識就要回頭咬一口揪住他衣領的東西,還沒來得及下嘴,終於看清了拉著他的人到底是誰。
頓時全身放鬆了下來,委屈地癟了癟嘴。
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對這個似乎一直處處照顧他、維護他的人交付了一定的信任和依賴。
一身整潔的桓峰似乎有些驚訝,抬眼看了看顧舟山髒兮兮的沾滿了泥土和一點點血跡的衣服,低頭看了看他只穿著又臟又破的破布襪子的左腳,還有右腳那隻鞋帶都沒系,就這麼隨意塞到鞋裡的運動鞋。
但他什麼都沒問,把顧舟山拉進了暖和的宿舍房間里,拿過一根板凳給他坐下,才關攏了門。
顧舟山坐在板凳上,既放鬆,又緊張。m.
他偷偷瞄了一眼面前衣著整齊的桓峰,低下了頭,鼓了鼓兩邊的臉頰,猶猶豫豫地開了口:「我剛才出門了一趟。」
「嗯。」桓峰迴應了一聲,又在翻箱倒櫃整理著什麼東西。
顧舟山隱去了自己是因為看到桓峰的身影才出了門這個原因,把路上經歷的東西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我摔倒以後,那些頭髮一樣的東西突然都不見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怕又出什麼狀況,就趕緊跑了回來。」
他眼巴巴低頭瞅了瞅自己的腳:「鞋子就是在那個時候跑掉的。」
「嗯。」桓峰又回應了一聲,從柜子里翻出一套乾淨的睡衣,放到了床上,然後又去了洗漱間。
顧舟山知道,雖然看起來像是在敷衍,但桓峰應該是認真聽了他的話的。
以他的性子,若真想敷衍,回應都不會給一聲。
但聽是聽了,顧舟山想得到的回應,可不僅僅是這個。
他鼓了鼓臉,捏了捏放在膝蓋上的拳頭,稍微放大了一點聲音:「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有。」桓峰就拿著一張乾淨的毛巾出來了,站到顧舟山面前,高高的個子把屋頂的燈光全遮住了,顯得縮在他陰影里的顧舟山格外弱小可憐又無助。
「把衣服脫了。」桓峰這樣說道。
「……噢。」顧舟山呆了一下,聽話地把校服外套脫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桓峰手裡溫熱的毛巾就這樣蓋在了他的臉上搓揉了一會兒,又覆蓋到身上,把顧舟山一路摸爬滾打蹭上的泥土全部擦掉。
因為摔了一跤,顧舟山身上是有些臟。
雖然他看起來是個細皮嫩肉的人類樣,但實際上,他可是一條有著堅硬鱗片護體的小蛇。只不過是摔了一跤,沒半點受傷。
桓峰舒展了一下眉頭,繼續道:「褲子。」
顧舟山低下頭,乖巧褪下褲子,露出一雙白白嫩嫩的大長腿。
然後被桓峰拉著坐到了床上,抬起腳,被他從上到下全部乾乾淨淨擦了一遍。
桓峰把帕子一丟,看了看床上那件套頭睡衣,拿了起來:「舉手。」
顧舟山又聽話舉起雙手后,桓峰把縮成圈的衣服給他套了上去,蓋住了細嫩的皮膚。
然後把被子給顧舟山拉好,關上了燈。
顧舟山躺在暖和柔軟的床上,把被子拉起蓋住了一半的臉頰,弱弱地問道:「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桓峰拍了拍他的被子,令人安心的聲音從他的床邊傳來:「明天說,好好睡覺。」
「……噢。」
雖然半夜驚魂,又在死亡的邊緣反覆橫跳,但顧舟山終於回到了能讓他莫名安心的地方。
顧舟山躺在床上,在黑暗裡看了看桓峰縮在的方向。
他本來還以為自己會因為糾結之前的經歷和桓峰的事而睡不著,腦子裡上一秒還在整理明天想跟桓峰說的話,但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眠。
顧舟山似乎做了一個夢,但他記不清具體夢到了什麼東西。
只記得似乎有一座很大,很恢宏的建築,從裡到外都散發著安靜祥和的氣息。
直到被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吵醒,他都一直停留在那種古老沉靜的氣息里久久不能回神。
顧舟山睜開眼,轉過頭。
洗乾淨的校服摺疊整齊放在了他的枕邊,散發著草木香氣。
床邊放著一雙眼熟的、乾淨的鞋。
?
顧舟山一下子坐了起來,伸手勾起左腳的鞋子看了一下,心裡的驚訝一下子衝散了腦子裡殘餘的沉穩情緒。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隻鞋,怎麼這麼像他昨晚跑丟的那隻?
正好桓峰從洗漱間里出來,他便趕緊舉起了手裡的鞋,在空中晃了晃,一臉疑惑地朝桓峰示意。
桓峰看著顧舟山一雙瞪得圓圓的眼睛,緩步走了過去,往上拉了拉他滑落到肩膀下的衣服,手指在收回的時候又順帶敲了敲顧舟山的小腦門,才道:「起床了。」
顧舟山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放下鞋子,默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昨晚糾結的話題臨到了嘴邊,但卻沒說出去口。
他算是看出來了,桓峰根本就不想說昨晚的事。
哼,不說就不說。
他遲早會自己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
蘇浩南敲響414宿舍大門的時候,顧舟山剛站在床邊,把腳塞進了鞋子里。
門一打開,蘇浩南面對的就是桓峰的臭臉。
蘇浩南本來還想進房間說話,但當他剛抬起腳想踏入宿舍門檻的時候,突然一陣寒意從背後涌了上來。
求生欲令蘇浩南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腳,就這樣站在宿舍門口問道:「你們……什麼時候出門?我和錢弘義都已經收拾好了。」
「來了來了。」顧舟山趕緊回話道,在原地跺了跺腳,又抬了起來,低著頭前後左右看了一圈,才從屋子裡走出來。
桓峰自然是早就收拾好了,他走在最後鎖上了宿舍的門。
蘇浩南:「走吧,早上我們不用去食堂,有時間可以在一起商量一下。哎,你看什麼呢?」
顧舟山一邊走路,一邊低著頭,像是剛獲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兒一樣看著腳上的鞋。
那是桓峰給他系好鞋帶的,不松不緊剛剛好,不用解開繩結就能直接穿上的普通運動鞋。
蘇浩南也跟著看了顧舟山的腳上幾眼,又情不自禁看了看自己的腳上,線條長短不一的看著亂七八糟的鞋帶子,心裡吐槽道:不就是蝴蝶結系得好看一點嗎,至於這麼看來看去臭顯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