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86

試試看？

試試什麼？

葉聽風還跟著季浮舟繼續往前走,動作卻是機械的，她的大腦空白了一瞬。

她覺得這話的意思應該是她想象的那個意思。

但她又不敢確認。

幾個月之前，季浮舟才堅決地拒絕了她,之後幾次見面都是明顯地迴避。

甚至就連今天剛出現在季浮舟面前的時候,她的表情也明顯是不想要葉聽風來找她。

現在又為什麼要說「試試」？

是真的改變了主意,還是只是毫無曖昧的另一種意思？

葉聽風摸不準。

但她又不希望是自己猜錯了。

於是她只能看向季浮舟,目光裡帶著一點無措。

「是因為我來找你了嗎？」葉聽風試探著問道。

「也許是吧。」季浮舟半靠著購物車的扶手上,以一種不太正式的態度跟她交流,「就算是周鈺,就算是我那些叔叔阿姨，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來找我。」

這不能說那些人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只是表達在意的方式不一樣。

更為內斂,也更為理智。

但只要季浮舟開口說一句，他們也總是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只不過季浮舟通常都不會開那個口。

如果有留給她選擇的權利,她也絕不會支持葉聽風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丟下一切,特意跑過來找她。

可惜沒有如果,她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事實就是葉聽風冒著風雨趕路,連夜來到她的面前。

不能說沒有絲毫的觸動。

意識到「她是為了我」這個事實之後,季浮舟壓不住心底冒出來的震撼與竊喜。

確實有人在意她到這種程度。

並且不憚於直白地告訴她,你很重要。

葉聽風或許並不善於言辭,但行動力足以彌補這部分缺陷。

她依然還喜歡著季浮舟。

這是原因之一。

「還有，最主要的原因也沒有那麼複雜。」季浮舟接著說道，「在山裡的時候我想到你了,覺得有點後悔。」

「如果重來一次，或許那時候我還是會拒絕你。」

「但是，如果還有第二次機會的話，我想我會選擇另一個選項。」

只是在那種蒼茫驚險的環境里,走神的時候無意識地一點想象。

但她沒有想到，下山之後，就能看到葉聽風本人。

巧合，緣分……也可以這麼說。

不過歸根結底，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相遇，或許並非刻意去營造出「偶遇」的氛圍，但也確實因為她們在向彼此靠近，並且內心深處期待著這樣的相遇，才會將之稱為「緣分」。

如果有一方感到疲倦或者厭煩，這樣的「緣分」就會徹底消失。

季浮舟思考過這個問題，最終得出結論，如果「緣分」消失了，她或許會為此感覺到失落。

當機會再度擺在面前，她也不想錯過。

她的勇氣和衝動給過程觀月，為什麼不能給葉聽風？

「所以」季浮舟最後又問了一遍，「要在一起試試嗎？」

確實是葉聽風理解的那個意思。

僅僅在意識到這一點時候，她就不假思索地點了頭，說：「要。」

她的眼睛亮起來。

季浮舟那一瞬間閃過的對自己衝動的懊惱立刻就消失殆盡了。

她看著葉聽風的眼睛，也忍不住笑起來。

晚上她們睡在了一張床上。

誰也沒再提打地鋪的事情，彷彿不約而同地忘記了這回事。

反正是大床房，床鋪足夠大，兩個人同時在床鋪上翻滾都綽綽有餘，當然也容得下分睡在床鋪兩個邊角的兩個人。

她們中間隔著的距離甚至可以再躺下兩個人。

一個人對著里側的門，一個人對著窗戶。

窗帘沒有拉嚴，只有半面薄薄的白紗，擋不住外面透進來的光。

夜間雨又小了一些，看不到月亮，但路邊的燈光終於可以輕鬆地穿透雨幕。

燈光亮得有些晃眼了，但屋裡的人誰都沒有在意。

她們閉著眼睛睡不著覺，索性睜著眼睛盯著對方的心跳聲發獃，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也許明天雨就停了。」

「但願如此。」

「只要雨小一點，交通就能恢復正常了。」

「你要回a市嗎？」

「……也許。你呢？」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她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一時衝動辭職出來旅行，並不是一場有規劃、甚至是有意義的活動，只是一種逃避和暫時放空大腦的選項。

此刻葉聽風躺在她的身邊，但是她的問題並沒有完全解決。

所以接下去是繼續旅行還是回去，她自己都還是一團亂麻。

「你是怎麼發現自己喜歡音樂的呢？」季浮舟換了一個問題，「小時候的目標呢？」

「就是某一天突然就意識到了。」

葉聽風頓了頓，因為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更清晰地描述。

「小時候沒有什麼目標，就是像其他世交家裡的哥哥姐姐一樣，正常上學，畢業后可能去自家公司實習，幫哥哥姐姐的忙，在適齡的時候跟合適的人聯姻，然後……這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吧。」

她或許是覺察到了季浮舟身上的迷茫，難得的講了這麼多的話。

「因為其他大部分人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就覺得自己可能也應該這麼做。」

「但是實際上我父母從來沒有強求我一定要走什麼路，我說想去考音樂學院的時候，他們有點意外，可能也並不是那麼看好，但是並沒有很強烈地反對我。」

「後來聊天的時候，他們有說過，如果我只是一時衝動，大學幾年的時光足夠我看清楚，反正有家裡兜底，只是多走一點彎路，也沒什麼要緊的。」

「如果我是真的喜歡，他們當然也會支持我。」

「他們可以強迫得了我一時，但未來剩下的那麼多年時光，終究還是要我一個人走，他們不希望我那麼痛苦。」

選擇喜歡的人也是同樣的道理。

葉聽風想起上次回去跟父母提起時，父母還問她什麼時候把喜歡的人帶回去看看。

他們早就已經坦然接受了女兒喜歡上同性的事實了。

不過這種話說起來似乎還為時過早，所以葉聽風咽了回去。

這麼一些信息，就已經足夠季浮舟大致勾勒出葉聽風的家庭是什麼樣的了。

比起之前了解的那部分要更溫馨一些。

拋開家世不提，可以算得上普通平淡卻還算幸福的家庭。

尤其是跟季浮舟比起來。

「真好啊。」季浮舟將這句略帶著羨慕的話咽回喉嚨里，自嘲地笑了笑，「相較之下，我可就太失敗了，這麼大年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又該做什麼。」

「你還年輕。」葉聽風翻了個身，試探著伸手，勾到另一邊的人小拇指，季浮舟沒有抗拒，她便把手附上去。

「很多人都是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了一生，如果能找到喜歡的事物，什麼時候都不會晚。」

這大概是安慰的話，所以季浮舟笑了一下，算是聽進去了。

「但願吧。」她看著外面的雨說道。

她喜歡的到底是什麼呢？

有什麼事物，值得她付出一切心血也要去達成呢？

季浮舟出著神，感覺有什麼貼上了她的脊背，帶著另一個人的溫度。

葉聽風靠近她，小心地從背後抱住她。

季浮舟沒有掙扎。

或許是空調開得有些涼了，背後懷抱里的溫度正好，她發現自己似乎並不抗拒，原本亢奮的的大腦漸漸化成了一灘漿糊，睏倦翻湧上來。

很快她就睡著了。

次日下午三點左右，暴雨差不多停了。

天空並沒有完全放晴，只是雨勢減緩，只剩下綿綿的雨絲，天盡頭的雲層像是破了洞的棉絮，透出一點太陽的光亮來。

除了景區仍然封閉，市區里的排水系統連夜搶修，總算看到了水位下降的跡象。

各個交通系統也在漸漸恢復。

季浮舟並不太想冒雨趕路，準備等天空徹底放晴再收拾行李，考慮離開之後去哪兒的事情。

葉聽風就沒有她那麼悠哉了。

從第二天早上起床開始，公司那邊的電話就一個接一個的打過來，也不知道是單純為了通知接下去的行程安排，還是因為葉聽風臨時丟下工作的事情。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絕對缺不了後者。

但葉聽風的神情始終很平靜，「嗯」、「哦」、「好」之類的語氣詞也根本聽不出來對面到底是什麼意思。

季浮舟無意識地聽了一耳朵，放棄了猜測。

葉聽風自己不提，只說沒事，但網上的消息向來傳得快，更何況這次的節目早就預熱過好幾輪，剛播了預告就上了熱搜，肉眼可見接下去也會時常在各種地方看到。

公司的公關做得還算到位，多數人都接受了葉聽風家裡有急事的說法，只有小部分人還在車軲轆說她不敬業耍大牌云云。

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因此季浮舟並沒有太擔心，只是一個接一個電話響起來，還是讓她忍不住去看葉聽風。

最後一個電話似乎是葉聽風的經紀人打過來的，聊得時間最久。

葉聽風話不多，只是時不時地朝季浮舟看一眼。

掛了電話之後，她主動解釋了一句：「明天要回a市，也許還來得及在節目最後露一下面。」

節目播出第一天，反響還算不錯。

雖說葉聽風臨時放了鴿子，但從觀眾的留言來看，大多數人還是希望能夠看到風月同框的。

所以節目組還在跟公司不斷溝通，希望葉聽風能早點趕回去，哪怕只是露個面也好過全程不出場。

畢竟是自己的緣故導致節目組加重了工作量，葉聽風心裡也覺得過意不去，既然季浮舟並沒有什麼大礙，她也就不太好拒絕那邊的要求了。

葉聽風本來想問問季浮舟要不要一起回市，但是剛剛在口頭上答應在一起，她又怕逼得太急讓對方反感，所以又咽了回去，換了個更委婉些的說法。

「等你回a市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要把我的號碼放進黑名單。」

季浮舟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好。」

要不還是直接回a市吧。

季浮舟腦海里忽然閃現過這樣的想法。

只是轉念又想到葉聽風要忙工作，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拖著她到處跑也不是個事。

所以她把那個想法又壓了回去，直到分開前都沒有再提起過。

但是季浮舟把葉聽風送到機場之後，拉著她停在無人的角落裡，給了她一個告別吻。

誰都看得出來，從x市回來之後，葉聽風的心情一直不錯。

哪怕公司明裡暗裡教育了她幾句，她也沒見惱怒，都點點頭應下來，與別人交流的時候也幾乎稱得上是和顏悅色。

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周圍人都不由地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若說是工作上的事，公司里有什麼好的資源也不會一點風聲都不透露出來，那便只剩下私事。

哪怕是身處在娛樂圈裡面，也沒有人能抵擋住人類八卦的本能。

茶餘飯後，公司上上下下都有人忍不住猜測是什麼好事。

「中大獎了？」

「怎麼可能，葉大小姐像是會缺錢的樣子嗎？」

「總不能是脫單了吧？」

「她那種性格，真的有和程觀月以外的人談戀愛的可能性嗎？」

「好看是好看，不過性格也太冷淡了，誰受得了啊。」

「也就程觀月吧。」

「但我可不覺得她倆會真的談戀愛，不說葉老師，程老師在這種事上還能拎不清嗎？」

「營業歸營業，要是真爆出來跟女人在一起，那可就是事故了。」

「我看倒未必，那誰和那誰誰不是挺好的嗎，還帶了波熱度……」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談論八卦，哪怕程觀月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也該知道了。

更何況她不是。

以程觀月和葉聽風的關係，無論是工作上的事，還是各自家庭的事，都能在第一時間了解得一清二楚。

盲區就只有這二者以外的事情。

然而葉聽風的私人生活實在是缺乏樂趣，在意的事物、有過來往的人都屈指可數。

不可能的一排除，剩下的指向性就足夠明顯了。

「季浮舟」這個名字也在其中。

程觀月試過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但很顯然最終還是失敗了。

某一天開完會，她面帶笑容地叫住葉聽風，說有事要跟她商量。

旁人看到她的語氣神情都要誇她溫柔，只有葉聽風一眼就看出來，程觀月是壓抑著怒氣的。

或許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這種怒氣源於何處。

葉聽風沒有拒絕她「談一談」的邀請。

程觀月想要談論的話題很好猜，幾乎是一落座，她那句話就問了出來。

「你去找季浮舟了？」

作者有話要說：糾結了好久，還是決定把後面更糾結的劇情刪掉了，本來應該就是個普普通通小甜餅啦，不想搞成胃痛文學

後面刪了重寫，可能兩三章完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