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含霜城

拔地而起的城牆高聳入雲,季珏頭仰到極致才能勉強看到城垛，灰寂的天空中雪花飄灑，一兩片融化在清澈的杏眼中。

城池大門高逾九丈,匾額上的「含霜城」鐵畫銀鉤,在風雪呼嘯中平添肅殺之氣。

「呼,可真冷啊！」,呼出的熱氣很快化作一團白霧飄散，季珏整個人縮在一件雪白狐裘中，寬大的兜帽四周滾了一圈雪白絨毛，襯得巴掌大的小臉越發精緻。

身上的狐裘雖然厚實,但季珏還是凍得牙齒髮顫,奈何身前的巨大城門緊緊關閉，他哆嗦著伸出手，蓄著靈力拍了拍城門：「可有守城人在嘛？」

好一會兒,城門上才開了個四四方方的小口,露出一個士兵滄桑面孔,他看著兩人，眼底難掩震驚,警惕盤問：「你們是從哪來的？」

季珏：「在下和師弟從南方來尋葯的。」

北境雖然靈力稀薄,但雪原因靠近蠻荒戰場，靈魔二氣交織,孕育出些有奇效的天才地寶不足為奇，尋葯的修士雖然少見，卻也並非有,季珏便找了一層理由。

然而他話音剛落，士兵原本滄桑的臉綻放了奇異的光彩，近乎癲狂道：「南方、你們是從南方來的！等等,容我先去稟報一下！」

季珏還來得及說話，活動板就已關上，只剩下冷冰冰的巨大石門。

他眉心一跳，士兵的反應也太不對勁了。

葉君燭站在他身側，身披大紅鶴氅，膚色冷白，纖長的睫毛掛著碎雪，多了幾分脆弱感。

季珏回過神來，瞧他泛白的薄唇有些心疼，從儲物戒中又掏出毛茸茸的手籠給他作暖手用，低聲叮囑：「含霜城似乎有些不對勁，師弟可要跟緊我。」

葉君燭沾雪的睫毛輕顫，低低「嗯」了一聲。

不知等了多久，季珏快要成凍鹹魚時，鉸鏈的金屬碰撞聲響起，石門開了一條縫隙，堪堪容納兩人入城。

城門后是五六個彪形大漢，為首那人身形最為高大，左臉上有尺寸長的刀疤，眉眼狠厲，銳利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著二人，季珏莫名被看得頭皮一麻。

「呵，細皮嫩肉，看來還是南方大門派出身的仙師。」刀疤男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然後轉身，「跟我來吧。」

季珏和小師弟對視一眼，抬腳跟了上去，餘光瞥見其他人隱隱將他們包圍在中間。

「帶路的是我們隊長李南華，我是副隊韓方，不知兩位道友怎麼稱呼？」

身旁一穿著青色大氅的男子開口道。

他麵皮白凈，頗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語氣雖然聽著溫和，眼神卻給人不太舒服的打量，像是在看待價而沽的貨物般，季珏莫名覺得人比刀疤男還要危險，心裡記下一筆，嘴上道：「季珏，是我師弟葉君燭，我們是來雪原尋葯的。」

北境向來消息閉塞，季珏索性用了真名。

果然人聽說過他，只不過當他說是來尋葯時，幾人像是聽到了滑稽的笑話：「你們要去雪原尋葯？！」

季珏看他們如此反應，心中一動，趁機打探：「怎麼，是出么事了？」

一直走在最前方的刀疤男，也就是李南華回頭打斷說：「么，季道友之後會明白的。」

最後幾個字說得意味深長。

季珏也有心思去探究他話里的深意，因為隨著幾人的腳步，他們已經走到城中主幹道，只見灰白蒼穹下，兩側石頭堆砌的石屋緊鎖房門，無數穿著破絮棉襖的男女老少蜷縮在冰雪堆積的路邊，透骨的寒風吹來潮水般的痛苦。

冷啊、好冷

有些人抱著取暖卻還是瑟瑟發抖，有頭髮花白的老頭閉眼躺在臟污的雪中不知生死，更有神情獃滯的女人抱著一團包裹不鬆手，包裹的縫隙中露出早已烏青的嬰兒屍體。

雪花仍舊灑落，季珏此刻卻冷到了骨子裡。仟韆仦哾

「、是怎麼回事？」

他停住了腳步，握著小師弟的手不覺用力，語氣艱澀道。

「都是附近逃難而來的難民，如果仙師可憐他們，不如把你身上衣袍捐出去？」李南華語氣裡帶著嘲諷，他就是最見不得些大門派弟子的虛偽嘴臉，腳踢了踢倒在路邊的一瘦弱男孩，故意道，「喂小鬼，城裡新來的天師發善心了，還不快去討點好處！」

男孩瘦得只剩一把皮包骨頭，手上、臉上都被凍得長滿了凍瘡，像是下水道里骯髒的老鼠，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忘記對修士的畏懼，果真撲到季珏腳步急切磕頭：「仙師、仙師你發發善心，我好冷，我妹妹快要凍死了，求求你了」

彷彿是某個信號，周圍躺在地上的難民紛紛伸著手朝他擁來，磕頭的、賣慘的……幾乎快把季珏和葉君燭包圍了！

李南華的人不知何時退到一邊，掛著看好戲的嘲諷笑容。

韓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陰鷙的狠辣，壓低聲音道：「哥幾個準備好了。」

準備宰人了。

些大門派的修士肯定會嫌棄地難民都打飛，到時候萬一「不小心」出現么傷亡，他們可就有理由動手，還能再收穫一波民心。

兩人穿著不錯，看來是波肥羊。至於淪落到需要親自來北境的修士，就算是大門派的弟子，想來地位也不會太高，殺了也么妨礙。

韓方得意一笑，握著大刀的手興奮地發抖。

果然，那季珏叫道：「等一下，你們離我遠點！」

李南華給手下遞給眼神，示意正要動手時，然後就聽青年道：「大家離遠點我好發物資！」

拎著刀就要上的大漢們：「……」嗯？好像哪裡不對！

季珏從成衣鋪掌柜那包的上百件花棉襖還堆在儲物戒，他略微估算了周圍的難民數量，將儲物戒一拋，無數花花綠綠的棉襖從天而降，落在瑟瑟發抖的難民手裡。

金丹修士的威壓傳來：「一人一件，如果有哄搶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難民們本來就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捧著一點點的恩情都能當作救命之恩，更何況么厚實的棉衣，將他們從凍死街頭中解救出來的寶貝！不少人當場止不住磕頭：「謝謝仙師，謝謝仙師」

灰寂的街頭響起響亮的口號。

那頭髮髒亂的女人用大紅棉衣裹住懷裡僵硬的嬰兒屍體，一搖一晃道：「囡囡不冷了啊，暖和了。」

有手下捏著大刀眼紅了：「老大，棉衣料子很足啊，要不我們……」

「滾你媽的，好意思和一群難民搶！」

李南華揣了那人一腳，收起法器，上前帶著發完衣服的季珏離開，次的態度倒是好了許多。

身後，手上滿是凍瘡的男孩看著白衣仙師離開的方向，眼底滿是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短小的一天，明天爭取加長，謝謝小可愛們支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