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維他奶

第 8 章 維他奶

譽臻目光與他的交織,肩膀忽地往下一墜,話語與唏噓同出,整個人似乎都跟著柔軟三分。

她答:「當然不敢。」

「撐死了不過拒絕當你的專職管家。再不行,就把總經理的位置也辭掉,反正也沒人真心服我不是?」

聶聲馳一嗤:「辭你也得辭得掉。」

譽臻笑了:「是啊,連位置辭不掉。」

她一聲嘆,聶聲馳的心都軟了大半。

美人自憐,何人能夠仍舊心如磐石?

她低頭將領口絲巾整理規整,又是抬頭來,笑容重歸得體,問聶聲馳:「聶先生要去京華用午餐嗎?」

聶聲馳忽然明白過來。

譽臻連那聲嘆都是偽裝的。

他看著她面上笑容,倏忽又想起穿著軍裝的她。

盤墜著一雙麻花辮的她,就是這樣應對教官的惡作劇。

嬌氣伏低的一聲「報告教官,酸。」

話說出口是服軟,可聶聲馳知道,她骨子裡就是不服,死也不服,死也倔強。

可越是倔,就越是讓人想要將她征服軟化,叫她掀開精緻面具,要她展露本真容貌,將她收歸囊中。

聶聲馳咬牙答:「去吧。」

***

聶氏大廈與京華酒店距離不遠,譽臻早有準備,上午趁著聶聲馳開會,就已經跟餐飲部把午餐的餐單敲定。

譽臻算好時間,在回京華酒店的路上再跟餐飲部最後確認一次。

消息發出,譽臻的手機卻震動響起,並非是微信提醒。

「不好意思。」

聶聲馳本無在意,一聲不吭,仍看著手上文件。

「叢陽哥哥,出什麼事了?」

聶聲馳手上文件夾一合。

這個稱呼他可不陌生。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孟叢陽去美國留學讀醫時,譽臻還去機場相送,即便是告訴了聶聲馳,即便是他陪著去到航站樓,看著兩人握手道別,並無半分越距,回去也是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此刻他簡直希望周圍一切靜音,讓他能夠聽清楚電話那頭孟叢陽倒底要給譽臻灌什麼迷魂湯。

不過兩三句話的工夫,譽臻繃緊的背就鬆了下來。

聶聲馳聽不見孟叢陽說了什麼,只聽見譽臻回答中隱帶笑意。

「那就好,多謝你。」

「我知道,我已經約了雲阿姨,到時候還得麻煩你。」

「嗯,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再見。」

譽臻把電話掛斷。

車也駛進京華酒店前院,在正門處緩緩停下。

譽臻跟著聶聲馳下車。

他偏頭看她一眼,「譽經理,工作期間處理私事,這就是京華的服務態度嗎?」

譽臻頷首:「抱歉,電話來得突然。」

聶聲馳追擊:「什麼事?」

譽臻得體回擋:「私事。」

他后槽牙一磕,好一個公私分明。

兩人走進電梯,譽臻按下餐廳的樓層。

「我下午出差。」

譽臻一怔。原本聶聲馳助理送來的行程並非如此。

「聶先生什麼時候回來呢?」

「不定。」

譽臻眉心一蹙。這是什麼回答。

她垂下眼皮,眼眸一轉,猜出兩分來,問聶聲馳:「既然如此,我先給聶先生退了總統套房。」

「不必。」

聶聲馳嘴角勾勾,「一直留著吧,也勞煩譽經理一直當我的小管家,在總統套間里打點好一切,等我回來。」

「我隨時可能回來。」

電梯門打開,聶聲馳邁步走出去。譽臻緊隨其後。

***

午餐過後,聶聲馳當真沒有再回京華酒店,行程不明,即便是譽臻按照規定向聶聲馳的助理要他的行程表,也是吃了一套太極拳加閉門羹。

如同是被一條隱形的鎖鏈桎梏,譽臻同總統套間綁在一起,一時不能脫身。

明明是聶聲馳訂下來的總統套間,如今卻像是給譽臻訂的一樣,一連五六天,都只有她一個人在內居住。

酒店裡頭流言紛紛,只不過沒人敢到譽臻面前說,唯有客房部經理禮貌問了兩句總統套間的狀況。

譽臻知道酒店上下話說得不會好聽,可她並不理會,既然聶聲馳願意出錢,她也樂得輕鬆,全當休假。

每日例行檢查,指點著後勤更換被褥用品,其餘時間全憑自己調配。

十月多,秋日愜意,燕都近日也多熱聞,最惹人矚目的,就是莫斯科天鵝芭蕾舞團舉行世界巡演,燕都大劇院便是其中一站,萬人空巷,一票難求。

莫斯科天鵝芭蕾舞團久富盛名,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其今年新任的藝術總監雲青衣。

雲青衣經歷傳奇,梨園世家出身,卻轉投芭蕾陣營。

十一歲被選入當時燕都首屈一指的芭蕾舞團,十六歲赴俄加入莫斯科天鵝芭蕾舞團,十八歲就成為了莫斯科天鵝芭蕾舞團的首席舞者,後來更是成為莫斯科芭蕾舞學院第一個華僑教授。

譽滿中外,並不為過。

燕都演出一共七日,譽臻去看的正是最後一場。

閉幕劇目是經典的《天鵝湖》。

公主受難,墮落亦是白天鵝。黑天鵝幻化成人,到頭來也不過慘淡收場。

舞者足尖輕點,旋轉跳躍,樂聲裊裊間,用舞姿將故事娓娓道來。

譽臻捧著花束坐在觀眾席上,一雙眼追著光影中的動人舞姿。

恍惚之間,她低頭看向手邊花束。

香水百合配著粉玫瑰,花開半吐,恰是最宜人的模樣。

在花店挑了雲青衣最喜歡的黛安娜玫瑰,店員搭配時,又放入了兩支香水百合點綴。

她曾經也收過一模一樣的一束花,恰巧也是在她從台上謝幕之後。

大學裡頭雖然自由,應時應節的任務卻不少。國慶與新年,每一個院都要齣節目。可是誰不是忙著考證刷GPA談戀愛,哪裡有時間努力策劃與排練,個個暗地怨聲載道。

商院學子尤會偷懶,報了個大齊唱上去,草草敷衍。輔導員自然不肯,三刪四改,到策劃案最後一次批下來,底下更多了一行字,芭蕾獨舞——譽臻。

室友得知的時候都驚訝,直說譽臻從沒說過自己從小練芭蕾。

更有人眼紅,暗地裡編排,說譽臻愛出風頭,偷偷摸摸去找了輔導員自薦。

譽臻懶得理會,耳不聽為凈。輔導員是看了她的檔案硬推她上去,也自知理虧,替她訂了學校舞蹈室單獨練舞,許她直到合排才來與其他同學一同排練。

合唱,芭蕾獨舞,鋼琴伴奏。

合排第一天,譽臻到場,抬眼就是看見聶聲馳坐在一旁的鋼琴凳上,雙肘抵在琴鍵蓋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獨舞起始在鋼琴右側。身後合唱的同學陸續就位,她著足尖鞋,也走到了聶聲馳身邊。

他聲音帶笑,將她揶揄:「小煙槍,你還會跳芭蕾啊。也是,你像。」

她抬眼看他,舒展雙臂,準備開始,手指在鋼琴琴蓋上輕輕一點:「你,不像。」

「我,不會。」

他笑,低頭將琴鍵蓋打開。

「為你學的。」

後來謝幕時,那束香水百合配粉玫瑰自然是他送的,只不過,他原來要送的,是一捧紅到極致的玫瑰。

聶聲馳行事張揚,入場準備尚未到後台的時候,就堂而皇之地把花拿在手裡,叫周圍所有人都看見。

與他玩得好的男孩子自然知道,自從軍訓回來,聶聲馳就追著譽臻到處跑。看見那束玫瑰,故意拿譽臻開玩笑,問她覺得那束花好不好看香不香。

被調戲的人還沒說話,始作俑者先過來踹了一人的小腿,話也不客氣:「幹嘛呢?小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臭模樣。」

賊喊捉賊。

譽臻涼涼看他一眼,起身去了洗手間。

旁邊人笑:「聶聲馳你少爺脾氣貼冷板凳了吧?人領你的情?我看你這花也送不出去,省省吧。」

聶聲馳揚起花就要打,一想卻是作罷,這些人可不值一束花。

商院準備上場,身穿禮服的男男女女朝後台走去。

可是譽臻還不見身影。

輔導員也急了,催著聶聲馳和其他人先上場:「我去找,別耽誤了節目,舞蹈刪了就刪了吧。」

聶聲馳把手中花一丟,輔導員喊也沒回,直接往禮堂樓梯衝去。

禮堂不小,一共三層,東西兩個洗手間,每一層還有各種乒乓球室撞球室。

可離上場還剩不到十分鐘。

聶聲馳一面跑一面喊,把每一層的門都敲響。

一層的沒有回應。

二層的也沒有回應。

饒是聶聲馳天天打籃球運動的,又是喊又是急跑急停的,到第三層也喘了喘氣。

剛喊出第一聲,盡頭黑暗中傳出來砰砰地敲門聲。

譽臻的聲音,喊著他的名字。

「聶聲馳!聶聲馳!」

聶聲馳往聲源衝過去,撞進三層西面女洗手間裡頭,震天響地,感應燈卻沒亮。

他借著外頭微弱燈光,踢開頂著隔間門的掃把拖把。

一片漆黑昏暗之中,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冰涼,柔軟,叫他忍不住捏了一下。

他笑:「嚇壞了?嚇壞了還這麼聰明,這就知道是我了?」

她只聲線中細微顫動把慌張顯露:「快回去吧,來不及了。」

聶聲馳一笑,將她的手握緊。

「跟著我走,就一定來得及。」

他拉著她的手,帶她從那片黑暗之中逃出,一路狂奔,闖入光明。

他身上是一套黑西裝,握著她的那隻手,腕骨明晰,沉穩有力。

她是一身雪白芭蕾舞裙,妝發未亂,連頭頂的碎鑽小皇冠都穩當。

她由他領著,被他帶回台上。

時間剛剛好,他與她如壓軸上場,屈身行禮,一同走向聚光燈下。

謝幕之時缺了捧花。可另有膽大的男孩子,明知道聶聲馳在台下仍有一捧玫瑰,還是鐵著頭上前獻花。

粉玫瑰與香水百合。

初戀與永恆的愛。

台下轟動將生,聶聲馳倒笑著上前,把花束接過去。

他的聲音被一旁主持人的麥收錄:「謝謝你對我的喜愛和支持,但我是直的。」

送花的男生愣在原地。

他話語未盡:「我借花獻佛,送給我女朋友了,謝了兄弟。」

那捧花到了譽臻的手。

郎才女貌,攜手登場,一曲一舞。

這才是全場轟動,連台下的校長都跟著鼓掌歡呼。

譽臻睨他一眼,「誰是你女朋友?」

聶聲馳面向掌聲,「你啊。大家都看著呢,我剛還救你於水火,不許抵賴。」

譽臻蹙眉:「不要臉。」

聶聲馳隨她謝幕下台時,語氣不掩得意:「情侶之間,要什麼臉?」

「女朋友,等會兒慶功宴可不許缺席啊!」

「閉嘴。」

***

身邊掌聲驟起,將譽臻從回憶裡頭拉扯出來。

台上舞者謝幕,一切完滿結束。

譽臻從座位上起身,準備到後台與雲青衣見面。

剛走到座位旁的過道,後頭傳來一聲呼喚。

「譽經理也在啊?」

譽臻聞聲回頭。

來人身上服飾華美大氣,尤其是手臂上那隻包包,大紅皮革,是愛馬仕這季剛出的款式。

一隻難求的那一款。

譽臻送給沈之問的那一隻。

譽臻笑著點頭致意:「好巧,沈太太也來看舞。」

沈太太座位偏後,此時站在幾階台階之上,居高臨下,將她打量。

從妝容飾品,到衣裙鞋履,又到她剛剛走出來的那層座位。

沈太太笑起來,走下兩階台階,似是屈尊而下,走到了譽臻往上的那階台階上站住。

「譽經理好運氣,搶前排的票花了不少時間吧?哎,網上的票總是容易被黃牛先搶了再高價轉售,下次譽經理要是想看演出,可以先跟我說,燕都大劇院院長夫人跟我說得上幾句話。」

譽臻偏頭往舞台上看一了眼,扭頭回來跟沈太太笑道:「謝謝您好意,這票是朋友送的。」

沈太太嘴角微動,又說:「噢,這樣,怎麼沒見你朋友跟你一起來?」

她似是自覺說話不妥,笑了笑:「也是,你也是知道的,這些能叫得上『總』的人,沒一個不忙的,不打緊的約,放了就放了。你老跟這些人打交道的,也明白的。」

譽臻垂眼笑笑,並沒有說話。

沈太太眼裡,只看是她自己德虧羞憤,不忍痛快,開口又想編排。

「臻臻!」

譽臻回頭,沈太太也循著那聲音看過去。

譽臻笑著招手:「雲阿姨!」

沈太太哪裡會不知道雲青衣,見她稱呼親昵,朝譽臻走過來時步伐都輕快,不由得臉都一黑,將眉頭皺起。

「你又說來後台找我的,我還沒見過有誰送花要讓我自己去取的。」

雲青衣努努嘴,她不過四十多歲,並無婚育,又是舞者,看起來如同剛過三十,氣質天生,與面前要年輕許多的沈太太一比,倒把沈太太都給比了下去。

譽臻把手中花送上去:「本想去找您的,這兒遇到了您的粉絲,聊了兩句。」

雲青衣看向旁邊的沈太太,「您好,我是雲青衣,怎麼稱呼?」

沈太太剛想開口,譽臻卻搶先。

「這位是裕興建築沈之問先生的夫人,沈太太。」

雲青衣眉毛一挑:「噢,原來是晨間新聞上的那位沈太太,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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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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