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認罪
可刺客並無反應,飄忽的目光落在空中,若無繩索支撐,那虛成爛泥的身子即刻會倒在地上。
半晌無聲。
謝慕扯了扯嘴角,站直身體。
「去查朝中文武大臣近日的行蹤軌跡,總會有蛛絲馬跡。」
他並不針對一人,可魏將軍心知肚明。
自己要仔細查的,只有一位。
「老臣明白。」
前朝平靜的表象下,已是波濤暗涌。
這一夜轉瞬過去。
天邊被如火的朝陽破開時,文武百官魚貫進入朝堂,請安聲響破天際:「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龍椅之上,謝慕的雙眼被十二旒遮住。
「平身。」
「謝皇上。」
眾臣先先後後起身,立即有人按捺不住,出列長跪於殿中央:「皇上,微臣要彈劾一人玩忽職守,罪無可恕。」
「何人?」謝慕挑眉。
其餘大臣也紛紛側目。
朝堂上各自為陣,彈劾異己的事並不少見。
一開始無人放在心上,直到周大人鏗鏘有力道:「微臣要彈劾的是禁軍首領殷城,他有二大罪過。」
「一罪,是讓貴妃娘娘身陷險境。」
「其二罪,是春獵時由禁軍護衛營地,卻讓刺客如過無人之境,在營地肆意屠殺,導致傷亡慘重。」
「按南朝律法,當將他革職拿問!」
最後一字落下后,滿朝一陣嘩然。
禁軍是何等人?
那是只供陛下驅使的一條狗。
不論是對是錯,這狗只能主子處置,哪有外人插手的道理?
不少人準備看他笑話。
可出乎意料的是,謝慕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殷城,你可有話要說?」
眾臣面面相覷。
這……不太對吧?
更意外的還在後頭,生得虎背熊腰的殷城一跪地,竟坦然道:「皇上,微臣的確有罪,無話可說。」
周大人噙著抹譏笑,直言不諱。
「錯在於你,你自然沒話好說。」
一群大臣還不知這唱的哪一齣戲,魏將軍已出列,手捏著笏板舉過頭頂:「皇上,殷大人雖有錯,可情有可原。」
「將軍這是為他要求情嗎?」周大人斜眼看他。
「老臣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魏將軍心平氣和道,「既是人,總會有疏忽大意的時候,雖說周大人的妻兒因此受傷,可也該公私分明,秉公處理。」
「你!」
周大人上身挺起,哆哆嗦嗦的指他:「好啊、好啊,既然如此……」他面向高坐,額頭重重碰地,「那是非曲直,全聽皇上定奪。」
所有目光聚集向高座。
謝慕不慌不忙的說:「周大人所言有理。」
周大人才面露大仇得報的快意,就聽他補上後半句話:「可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朕便網開一面。」
什麼?
周大人如聞天方夜譚,不自禁膝行幾步:「皇上?」
謝慕指尖摩挲著龍椅,不容他置喙:「就讓他將功補過,查清刺殺一事的幕後主使,朕就既往不咎。」
「多謝皇上。」殷城二話不說,磕頭謝恩。
而周大人如同石化,一動不動。
僅僅如此?
府中妻兒還命懸一線,這讓他如何甘心?
可對上謝慕不怒自威的面容,他最終還是軟下了背脊,心灰意冷道:「皇上英明。」
早朝結束,太陽已升到半空。
滿朝文武各回各家,魏將軍腳步匆匆,走到半途卻被一道聲音叫住:「將軍,請留步。」
他回頭一看,殷城擠眉弄眼的搭上他肩膀。
「卑職有些話要和將軍說。」
魏將軍被他推著到了角落,確認周邊無人後,殷城開門見山:「將軍,你我二人合作,如何?」
「什麼意思?」魏將軍盯著他。
「都是同僚,將軍就別和卑職裝傻了。」殷城輕撞了下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將軍手裡,可是有那日的刺客?」
魏將軍哼笑一聲:「禁軍果然耳聰目明。」
「哪裡,哪裡。」
殷城一邊左顧右盼,搓著手迫不及待道:「明人不說暗話,將軍難道不覺得巧嗎?」
魏將軍一語不發的看她。
「前日貴妃娘娘莫名遇險,后一日就有刺客,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殷城面上閃過狠意。
他可恨著呢。
若非幕後黑手,他又怎會被遷怒?
如今正有機會報仇雪恨,他咬著牙道:「這定是一人所為,將軍想想,我手上有擅離職守的禁軍,你有刺客,若你我聯手,不就多了條路?」
他所言的確有道理。
魏將軍思前想後,欣然點頭。
「也好。」
殷城雙手一拍,心急火燎的推他:「走,我們即刻就查。」
烈日低落。
皇宮的琉璃瓦上灑滿了夕陽。
今日正是十五日。
謝慕案例去慈寧宮用午膳。
如今母子關係岌岌可危,太后試圖修補,有意無意的聊家常話題:「皇帝年紀不小了。」
謝慕眼皮掀起,並未接話。
太后也不以為意,動手給他夾菜,溫聲道:「江山為重,皇帝可要儘早綿延子嗣。」
若說年紀,謝慕其實正當盛年。
然而與他年齡相近的,孩子早會打醬油了。
可他一子都無。
謝慕略嘗了口菜,就放下筷子,自若道:「子嗣之事不可強求,母后何足多慮?」
「那也得皇上上心。」太后也隨即落筷,循循善誘,「這些年來你專寵貴妃,哀家看在眼裡,卻不勸你雨露均沾,可如今不同了。」
謝慕心中湧上一股煩躁。
像有猛獸要衝欄而出。
他面上不顯露一分,喝口茶壓下不耐:「母后這是何意?」
「貴妃專寵多年卻不有孕,許是身體有恙。」太后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枯如老木的手蓋上謝慕的手背。
「身體上的事是要費心調養的,改日請個太醫過去瞧瞧,可皇嗣的事不能不急,皇帝也該看看別的妃子了。」
她說的足夠明白。
「母后說的是。」謝慕自然而然的抽回手,惹得太后笑容一僵,下一瞬就恢復正常。
「皇帝明白就好。」
「兒臣今日會去惠嬪宮裡。」謝慕平靜的語氣像在提及公事,轉而道:「養心殿還有政務,兒臣告退。」
目的達成,太后也不多做糾纏。
她起身相送:「國事要緊,皇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