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設局
「區區幾十人,能奈我何?」
其餘刺客囂張的附和大笑,遠處的謝慕也勾起了嘴角,冷若冰霜的面容如初雪融化,冷意不減反增。
「區區?」他緩緩重複,目光落向遠方。
綿延無盡的山林似在震動。
鳥兒盤旋者遠去,像是有雷聲由遠及近,催得地動山搖,被殘紅的夕陽蒙上了不詳的徵兆。
「這是?」魏姝不由起身。
刺客不知不覺停下了動作。
東邊的山坳中冒出來密麻如蟻軍的人頭,西邊的密林也有鐵甲組成了防線,還有南北……
一個高大的身影騎馬而出。
「是父親。」熟悉的身影頂起了魏姝心裡的天,垂下肩膀如釋重負,「他可算回來了。」
疑問隨即浮上心頭。
不對啊。
父親怎麼像早有準備?
和她想法一般無二的是刺客,刺客首領手腕翻轉,不可置通道:「狗皇帝,這是你設的局?」
謝慕笑而不語。
下馬後,魏將軍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聲如洪鐘:「皇上,幸不辱使命。」
一群刺客已傻了眼。
「好啊。」刺客嗓子里噎了口血,索性丟了劍,冷笑道,「狗皇帝,你如此陰險狡詐,以為殺了我們就萬事大吉了嗎……」
魏將軍回頭一看:「你想說你藏在林間的后招?」
「你?」
在黑衣人怔忪的功夫,魏將軍回頭一看:「把人帶上來。」
隨著一個個黑衣人被五花大綁押上來,刺客首領面色如土,失了魂一般:「你們竟然……」
「皇上料事如神,提前命我找到你們的藏身地,也好一網打盡。」魏將軍得意極了,搖頭晃腦道,「你們那點小把戲,還想瞞天過海?」
大勢已去。
刺客首領腦中只剩這幾字。
「你們還不束手就擒?」
短暫寂靜后,回答魏將軍的是此起彼伏的鐵劍落地聲。
誰勝誰敗,已一目了然。
可魏夫人總覺女兒心情不佳,莫名其妙:「你怎麼了?」
魏姝漫不經心的用腳尖踢著小石子:「沒什麼。母親,我去找皇上說會話。」
戰局已定,所有人忙著善後。
營地人人來人往,處處被血腥味裹得密不透風,那頂主帳化為灰燼,謝慕就在幕天席地下擦劍。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
「何事?」他冷聲問。
半晌無人回答。
謝慕斜眉隱入鬢髮中,映滿夕陽的眼往後一瞥,才發現來者是何人:「原來是貴妃。」
他將劍隨手放下:「有事?」
魏姝不尷不尬的笑了笑:「皇上,臣妾有個問題。」
「說。」
「那個……」心想早死早超生,魏姝一口氣道,「你早知那些心懷不軌的刺客?」
「是。」謝慕惜字如金。
「那你罰父親是因為?」
「讓刺客放鬆警惕,以便斬草除根。」謝慕的目光在她面上晃悠一圈。
魏姝笑不出來了:「所以,皇上早知水中有蒙汗藥。」
「沒錯。」謝慕答的極快,慢條斯理的起身,「朕將計就計,引而不發,不曾想會被貴妃亂了計劃。貴妃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沒有了。」
魏姝哭喪著臉,恨不得掐死一個時辰前的自己。
——叫你自作聰明。
事實已顯而易見。
若非被她打亂計劃,刺客也不會狗急跳牆,竟在謝慕這條大魚不在時冒險動手。
都怪她弄巧成拙。
魏姝無精打採的耷拉下肩膀,瓮聲瓮氣:「皇上恕罪,都是臣妾不好,打亂了皇上的計劃。」
「不知者無罪。」謝慕不以為然的扯扯嘴角,話鋒一轉:「何況若真要細算,貴妃提前回營地報信,也並非無益。」
「什麼?」
對是魏姝懵懵懂懂的眼,謝慕微微一笑。
「若官眷喝下蒙汗藥,就去砧板上的魚無異,而貴妃所作所為,算是救了他們一命。」
這是安慰嗎?
魏姝在鬱悶之餘感到稀奇,畢竟他一向鐵石心腸。
不過並不重要。
正好有大臣前來稟事,順理成章讓魏姝借口開溜:「皇上,臣妾告退。」
「去吧。」謝慕輕抬下巴。
回去這一路,魏姝依舊鬱鬱寡歡。
那慢吞吞的腳步,玉環疑心她在數螞蟻,憂心的問:「娘娘,是皇上說了什麼嗎?」
「不是。」魏姝搖頭否定。
無言之後,她冷不丁的問:「玉環,你說先朝有嬪妃被廢出宮嗎?」
玉環苦苦思索,最後篤定道:「沒有。」
「那若是嬪妃犯了大錯呢?」魏姝不肯死心,眼巴巴的看著她,「那種不容饒恕的大錯。」
「那也是沒有的。」
玉環撥著手指,仔細說明:「宮妃犯罪,重則誅九族輕則賜死,再或者打入冷宮,總之是沒有廢妃的。」
魏姝眼光黯淡,想著方才的談話。
——帝王心機實在太深沉了。
他竟敢以那麼多人的性命做賭注,只為斬草除根。
她僅僅一想,就有與虎同巢的恐懼,只想逃離後宮。
可談何容易?
「算了。」魏姝甩走雜亂的思緒,嘀咕道,「天無絕人之路,再說吧。」
「娘娘,你說什麼?」
「沒什麼。」
魏姝裝滿了沉甸甸的心事,不知有雙眼居高臨下的的目送著她。
「大人,如今皇上對魏家寵幸太過了。」
夕陽退去,夜幕正在聚攏。
任由山風呼嘯,丞相身影巋然不動,如一塊沉默的大石。
身邊的親信頗多微詞:「營地有刺客,這可是非同尋常的大事,皇上卻只告訴魏將軍,對大人隻字不提。」
「那又如何?」丞相的聲音極輕,被風一吹即散。
親信鄭重其事:「屬下不信大人不明白,昨日皇上處罰將軍,原來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丞相手指微曲,神情依舊是泰然自若的。
可瞞不過親信的眼睛。
他再接再厲,苦口婆心的勸說:「從前文以大人為首,武為魏將軍,可如今人人都道魏家得皇上青眼,哪知大人?大人可要早作打算。」
山風越來越大。
腳下的平地,那被刺客摧毀的營地已恢復原樣,點點燭火與星空交映,卻暖不了丞相冰涼的心。
半晌,他沒頭沒腦的問了句:「此次刺殺,有官眷死亡嗎?」
「有。」親信幽幽道,「不過好在,死的都是些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