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忘卻姓名

第一章忘卻姓名

「不!我不甘心!不!!」

無盡的恨,無盡的不甘,無盡的痛苦,不是**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然而,這個承受着無比痛苦的靈魂卻爆發了可怕的求生意識,比任何時候都要強!

一睜眼,一身冷汗……

這裏是哪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在哪裏?現在我是誰?

我……又是雲兒?這裏是……是都嶺絕堡?

確切地說,這裏是已經被付之一炬了的都嶺絕堡,只有那斷壁殘塬依然能依稀看到這個城堡昔日的輝煌,特別是堡中央的那一座七層白石塔,雖然此時,這座高大的白石塔已經歪向了一邊,全身黑灰,污穢不堪。

看一看自己的身體,摸一摸自己的手腳,自己的臉……沒錯,的確是自己的身體,不過,依然是九歲的自己的身體,沒錯,自己是雲兒,但是這一次……似乎回到了真正屬於自己的身體里。

抬起頭來,四下一看,沒錯,這兒正是當日被血手盟十三個絕頂高手聯手血洗的都嶺絕堡,當日,十三個絕頂高手輕鬆地殺滅了都家滿門,可是真正詭異的事情,卻發生在都嶺被摧毀之後。

記憶打開,首先,都家的家主都天武帶着血手盟兩個高手同歸於盡……雲兒咬牙咒罵了一聲:「天殺的都天武,死得好!只可惜沒死在我手上!」

雲兒閉上眼回憶著前事,都天武死後,一個奇怪的塔忽然出現,藏身於屍堆之中的自己就這麼和那十一個絕頂高手一起被捲入了地獄。沒錯,那是真正的地獄,就是生靈死後,魂歸去受苦的地方。

想到這裏,雲兒往腰間一摸,一支玉簫赫然別在腰間,又摸了摸胸襟,懷中的棋子也在!

雲兒一陣默然,自己活下來了,通過了地獄最後的考驗活下來了,可是他,血手盟十一高手之中的最後一個人,血手盟正牌的盟主白正還是沒有通過這一關,血手盟十一人,真的全軍覆沒了。

活下來的,竟然是自己,這個年紀最小,武功最差的傢伙……可是,竟然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雲兒理了理自己的情緒:老哥哥,可惜你我忘年相交一場,雖然我們彼此勉勵,想不到最後,能挺過來的只有我。

「放心吧,白老大,我會幫你完成心愿的。」雲兒低聲自語,興之所至,將玉簫輕輕湊到嘴邊。簫音輕啟,悲哀的曲子悠然傳出,沒有鶯歌燕舞鳥語花香,有的,只是鴻毛萬里輕訴衷腸。

是悲?是喜?是傷離別?還是送別?不知道,或許都有吧。

誰知一曲未畢,從廢墟之後竟然探出了一個腦袋,冒出一個人來,那個人一眼看見雲兒,竟然嚇得七魂出竅:「鬼呀!」

隨着那人一聲驚叫,呼啦操的,在牆後面竟然跑出了一票人,全都是勞工打扮,雲兒細細一看,似乎被燒黑的大屋子多了一些拆除用的腳手架,看樣子他們是在這裏善後的工人而已。

現在,這群工人被自己一嚇,全都亂跑起來,也不知是誰碰倒了腳手架,牽一髮動全身,整個大廳祠堂轟然倒塌,將唯一留在廳堂中的雲兒壓在了底下,簫聲也嘎然而止。

很快塵埃落定,瓦片木樑忽然被抬了起來,雲兒驚訝了一聲:「咦?力量竟然沒有因為這個身體而減少多少?難道地獄里練的技能可以用?」

「哎呀……」正驚疑間,最後一顆橫樑砸了下來,這也是唯一一個正好砸在雲兒腦袋上的木柱子……

「搞什麼,砸得我好疼!」咬咬牙,雲兒硬是站在原地沒有倒下,一手撐住木柱子,將其扔到了一邊。雖然落地的距離已經大大縮短,但是那根巨大的橫樑落地時,依然發出一聲巨響,看樣子,雲浪的身體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九歲孩子那般脆弱了。

瞧著那幫子逃得命都不要的傢伙,雲兒一歪脖子,無奈地說:「這幫人到底幹什麼的?為什麼看到我就跑?算了,上去問問。」

……

一批勞工打扮的人驚恐怪叫着跑在山路上,由於太過心慌,這些平時跑慣了的山路變得怪異起來,一腳深一腳淺,若不是這的確是平常走慣了的山路,怕是早摔趴下幾個了。

人擠人,人推人,在狹窄的山路上,走得混亂不堪,熱鬧非常。

可是這幫人沒跑出多遠,竟忽然倒作一團,全都摔在一起,那是因為有一人在前方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雲兒!

是蝴蝶之舞。

「啊!饒命啊!鬼大爺饒命啊!」一群勞工隨着當先那個,驚恐地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開玩笑,不管怎麼跑,他一定擋在前頭,這不是鬼是什麼?這一定是聚集都家被壓死的孩子的怨氣而成的小孩子鬼!

那位領頭的邊哭邊說道:「瞎整嘛!鬼大爺饒命!求鬼大爺饒了我們吧,我們都是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八歲的孩子要照顧,都怪那亭長一時起了貪念,想到都家反正已經荒廢了……」說來也有趣,這個領頭的說一句,眾勞工就跟在他旁邊大聲地哭一聲,倒像是在玩合唱一般。

原來是這樣,雲兒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忍着笑說道:「大叔,我不是鬼,你見過大白天就出來的鬼嗎?」

「求你不要殺我們,我們……」那領頭大叔扔不管他。

「閉嘴!」逼得雲兒怒了一聲,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哭的不哭了,說的不說了。

雲兒又忍了一次笑:「我說你們是在幹嘛啊?我不過是問問而已,你們怎麼就認定我是鬼了?告訴你們,我不是鬼,大白天的,鬼是不會出來嚇人的,明白了嗎。」

「啊?不是鬼?瞎整嘛!難道是神仙?」誰知,當聽雲兒解釋清楚之後,那位領頭的一愣,隨即帶着大夥兒接着哭:「神仙饒命哪!瞎整嘛,我們都是上有八十歲的老母無人照顧,下有八歲的孩子嗷嗷待哺,求大仙饒命,饒命啊!

那些勞工也是一愣,隨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依然是領頭的說一句,他們就跟着哭一聲,充分地展示了他們優秀的音樂感,拍子跟得太好了。

……雲兒一陣無語,這下好了,不是鬼就是神仙,不認都不行了。

花了好一番工夫,雲兒總算是弄明白了,這些人是當地的亭長組織起來為都家收屍,順便拆房子重建的。雖然都嶺絕堡顯赫一時,可如今,這裏也是廢墟一座而已了,於是當地人便組織了起來,替都家人收了屍。

然後就是考慮怎麼處置這麼大一個空城堡,裏面的人都死光了,重新修繕再住進去,以當地人的迷信程度,那是絕對不幹的了,難道就任它在這裏風化,成為一座鬼宅?

人們跟亭長一合計,乾脆把那些建築材料拆了用得了。無巧不巧,雲兒出現的時候,亭長正好另有事要做,剛剛離開……留下了這位只會大叫瞎整的大叔來管理,經過了今天的事情,人們了解到,這位大哥上有八十歲的老母需要照顧,下有八歲的孩子嗷嗷待哺。

誤會就是這麼產生的……可是,為什麼當地人要拆都家的房子呢?

原來,當地有一條河,那條河叫做劍龍河,在劍龍河畔有一個深潭叫做龍潭,那龍潭深不見底。傳說龍潭中居有一條惡龍,惡龍年年引發洪災,每逢洪水來臨,人們就得搬到山上去住,久而久之,人們就都搬了上去……

所謂望山跑死馬,為了躲避洪水,人們都住到了山上,可是打水又成了大問題,唐時可沒有抽水機,往往要走很遠的路去取水。

想當年,雲兒的母親便是天天去打一次水,以供應母子兩的生活,即使都嶺絕堡離河水並不遠,也是要走上一天之久的。

而這些勞工打扮的當地人,也是很需要建築材料的,因為在山腰處建屋子,在當地而言,沒有比都家堡所用的更好更奢侈了。

想到龍潭,雲兒忽然看到了佇立在絕堡中央的那座歪往一邊的白石塔,心中一動,將領頭的叫到一邊,說道:「既然你們叫我神仙,那我就為你支一招吧,劍龍河年年發大水,那是因為龍潭中的惡龍作祟,是吧。」

領頭的將頭點得像啄米雞一樣:「沒錯沒錯,上仙說得是。」

雲兒聽到「上仙」二字,無奈地停了一停,整理一下心緒,這才接着說:「既然你們也知道是惡龍作祟,只要在龍潭的龍眼處修建一座塔,自能鎮住水患,不過,那座塔必須有七層,如箭一般最好,這樣吧,都家既已無人了,就將都家這座塔再行修繕一番,拿去用吧。」

如今,雲兒在工人的心目中,真的成了神仙了,不但對他說的話深信不疑,而且還千恩萬謝。後來,人們照着雲兒的話去做,將那座塔擺在了龍潭上的龍眼之後,以後果然不會再發那麼大的洪水了。

雲兒鬆了口氣,血手盟的有一個長老擅長風水相術,無聊的時候曾經學了一些,還特別就家鄉的風水細問了一下,想不到今天還真派上用場了。摸了摸懷中那本風水相學書,雲兒暗自決定,要好好學學這門手藝。

而這個地方……對雲兒來說,除了他還是故鄉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都家,沒有了仇人,沒有了母親,沒有了親人……

當下,雲兒找亭長要了一支毛筆,在一塊大青石上留下了「都雲」二字,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輕功飄然而去。

「神仙哪!」那些人沖着雲兒離去的地方納頭便拜,雖然只是輕功而已,但在尋常百姓看來,已經太過驚世駭俗了。以至於雲兒走後,百姓們費盡了心力去研究他留下的這兩個字,到了最後,竟把這兩個字當成了這裏的地名。

其實誰也不知道,雲兒只是把姓氏留下,此生也不會再用了。走的,只是雲兒而已。

人間道大唐九月十二,領頭的日記:當時,我派了牛娃子去探探看,是哪兒傳出這麼奇怪的聲音,瞎整嘛!誰知道牛娃子找到了一個神仙……這不是瞎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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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幻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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