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結束潛伏

第3章 結束潛伏

久違的周末,范高遠給余非放了兩天假期,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從親眼目睹無辜父女被當街槍殺的事件中緩和過來。

看着熙熙攘攘的江邊便道,余非拿着一份申報坐在江邊的長椅,無心觀看滔滔江水。江中英國軍艦一聲汽笛,將他從思索中喊出來,抬起頭眺望江中的英國軍艦,心中百味雜陳。

今天的報紙側面是關於昨天一對父女被當街槍殺,清水中學的國文老師被強制逮捕。文化界與媒體界、教育界爆發巨大聲響,強烈譴責當街殺人的特務,並且要求政府立即釋放被逮捕的國文老師。

身後的馬路上走來一群遊行示威的學生和百姓,高舉著旗幟和橫幅,要求政府釋放被羈押的老師,並且審判殺人兇手,公正公開處理此次事件。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黨務調查課掌握權力很大,特別是現在雙方戰事焦灼,任何紅黨都會被無差別處決。余非就親眼目睹並不是紅黨的政府左派人士被塞進焚化爐燒成灰,然後撒進黃浦江中,做到挫骨揚灰。

這讓他感到恐怖,而且氣憤,全身上下瀰漫着一股無力感。

特別是宋溪,他表面身份只是淞滬警備司令部,緝私處稽查大隊一位中尉隊長,但是真正身份卻是黨務調查課上海調查室的情報人員,深得上峰欣賞,原因是他堅決的反紅思想與果決行動。

余非只是一個小小的科員,整個上海區的軍警憲特多如牛毛,還有大量外國間諜、黑幫分子,都在這小小的滬上之地你來我往。

范高遠是南京黨務調查課上海區調查室組長,最近被調往總務擔任負責人。

黨務調查科監察整個上海黨政機關人員,余非就任職上海黨調室。調查科在大城市和省府設立特別調查室,專門監察黨政機關人員。

能進入黨務調查課,一方面是因為范高遠不知從何處弄來一份調令,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身世乾淨,父兄都是參加過革命軍。

身旁一個年輕學生走來,向余非散發傳單。

「先生,請看看那些特務們是如何欺壓百姓,當街殺人。我們一定要奮起反抗,堅決抵制特務活動,釋放被關押的老師,審判罪魁禍首。」

接過傳單,余非看了一眼傳單上的要求,隨即放在身旁的長椅上。好奇的看着公路遊行示威的學生,不只是清水中學學生,還有其他學校的學生,更有一部分工人在吶喊。被當街槍殺的父親是一位工廠工人,他的死亡也引起大量工人罷工。

算了,來到上海這麼久,遊行示威這種事情見多了,余非並沒有什麼感觸。

「請問一下,是誰組織你們遊行示威的?學校老師,或者是工人領袖?」

年輕的中學生急忙解釋道:「我們是自發組成的隊伍,請支持我們,謝謝。」

說完之後,年輕的學生便匆匆離開。余非看了一眼遊行隊伍中的成年人,又看了眼周圍的人。事件發生不過一天,學生是無法組織起這樣迅速的隊伍,肯定是有紅色分子在暗中領導。

拿起椅子上的宣傳單,上面的油墨味濃郁,顯然是昨夜加班加點刊印出來的。拿着宣傳單,余非從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本紅色書籍閱讀,大張旗鼓在路邊閱讀。

這是黨務調查課給的材料,要求必須閱讀並且領悟其中思想,深刻進入紅色分子的精神思想,從他們的角度看待問題。有一說一,黨務調查科人員對於紅色思想的理解,不會比正版差,或許還更勝一籌。

一聲銅哨聲響起,馬路上已經架起鹿角拒馬,警察和士兵已經開始阻攔他們繼續往前。在往前就是租界,如果學生進入租界將會引起工部局抗議,特別是那些學生。

租界巡捕房可不是善男信女,如果說國民政府的官員會在乎那麼一點點社會風評,那麼那些拿外國人錢的敗類們,只會在乎老外是否被遊行打擾心情。

一道高壓水柱噴涌而出,打的遊行示威者四處躲避,掄起警棍的警察們已經行動。優先抓捕成年人,放過大多數未成年的學生,學生不是重點,重點是摻雜在隊伍中的成年人。

那個學生說國文老師是被特務抓走的,但事實上是被淞滬警備稽查大隊抓走的。稽查大隊有紅黨分子,而且級別不低,不然不會如此之快知曉實情,弄的滿城風雨。

短短數分鐘,余非就看見聲勢浩大的遊行隊伍被驅逐抓捕,大量學生四散逃竄,工人們拚命阻攔憲警抓捕學生,不顧自己危險。

余非放下手中的書籍,安靜的看待一場潰敗,從頭到尾的潰敗。

半小時后,遊行隊伍徹底消失,只剩下一地的學生、工人受傷之後無法離開,而被軍警憲特抓捕。警察們到處抓人,當看見坐在江邊長椅上,一身中山裝的余非時,四五個警察不懷好意走來。

「跟我們走一趟。」一個巡官掄起警棍砸在長椅上。

余非看了他一眼,從口袋裏取出政府身份證件。那個巡官看了一眼證件,露出一張笑臉低着頭對余非道歉。

「長官,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余非站起身說道:「那些學生和工人只不過受了蠱惑,真正的幕後指使已經跑了。少惹些麻煩,不要太欺負那些學生,這身皮保不住你們的。」

中年巡官點頭哈腰:「是是是,長官教訓的對。」

這幫子老警察都成精了,余非不想和這些人過多掰扯,他還有事情要做。應付幾句,繼續坐在長椅上等人。

不久之後,一位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男人走來。

安靜的坐在余非身旁,側過頭偷看他手中的書籍。

余非將手中書籍側過去些,好讓他也能看見。

兩人沉悶的看書。

忽然,余非打破尷尬的氛圍:「陳先生還有好幾個人死了,范高遠親自監督行刑。清心中學有一位國文老師被抓進去,本來我想先插手的,可是被宋溪抓走,我也差點進大牢。

還有你怎麼回事,我離開南京的時候給你通知,為什麼現在才到上海。這段時間我都快瘋,整天看自己人被抓、被處決,還有一批人送去南京。」

稍後,余非將一張紙條遞給身旁的長袍男子,這是余非知曉被抓捕的同志。這份名單能避免組織遭受更大的破壞,對於上海地區組織來說很重要。

男子收下紙條放進口袋,自顧自還將余非手裏的書拿走。

「小子,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在南京佈置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說搬家就搬家,彙報組織后得到指示,又馬不停蹄跑回南京收拾東西,交割情況。

被你小子害死了,怎麼突然直接就被弄到黨務調查科?你不是被藍衣社吸收進入,將要去特務處工作?

現在上海組織被破壞殆盡,組織上得到消息有人安全進入黨務調查科,十分重視,要求現在必須停止與任何人的聯繫,繼續潛伏。

我會作為你唯一聯絡人,你沒有任何任務,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證自身安全,知道嗎?」

余非點點頭:「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前幾天才跟范高遠說調職的事情,但是估計不太行,他不知道抽的什麼風,死活不願意讓我離開。」

長袍男子:「藍衣社這件事情暫且擱置,你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安全即可。上海黨組織已經沒有什麼值得能破壞的,以後像這種情況不需要見面就盡量避免,現在一百個同志都比不上你一個人的身份價值高。」

「先跟你說明一個情況,必要時我的雙手可能會沾上自己人的鮮血,希望組織上能理解。-」

「能夠理解,盡量克服困難。」

突然,余非想起什麼:「請通知淞滬警備司令部稽查大隊的同志,黨務調查科現在或許已經知道他的存在。」

長袍男子:「我會盡量通知,組織上的任務是保護你一個人。而且我們與組織是單向聯繫,消息傳遞的很慢。」

「給我一個代號吧。」余非望向江面說。

長袍男子:「我們是中央特科直屬情報組,小組名稱『立春情報組』,我是『雨水』,而你是『驚蟄』。現在命令你結束潛伏,如果有需要會在原來的聯絡方式上發佈消息。

驚蟄起,萬物動。除了我,你不需要相信任何人,並且與組織上任何人拒絕見面,即使是地委首長也不允許,你的存在是一個秘密。」

「知道。」

「再見。」

余非:「把書還給我,上面還要我寫理解和感想。」

長袍男子懊惱的說:「你們這些狗特務真是的,太噁心人了,這本書傳達的精神我都沒有看,你們卻先一睹為快。有你們這些狗特務,地下工作怎麼搞?」

「你怎麼罵人呢?」

「我又沒有罵你。」

「我現在就是狗特務,你不是罵我罵誰,走了!」

余非將書放進公文包內,起身離開長椅。這次見面這是為了告訴組織上自己的情況,順帶將未來會沾滿同志鮮血的事情通知,得到下一步命令。

與自己接頭的人是曾經的中學老師,林業柊。余非和他亦師亦友,也是把余非帶上革命道路上的領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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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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