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式
聽到桂世雲的話，孟飛閉上了眼。
「小師弟，在你心裡我竟然是這樣的人嗎？」
「不！」孟飛睜開眼，右手撕下一角白衣，仔細把左手傷口包好紮緊，正色道：「我明白了，發生這麼多事，現在無論我說什麼，小師弟你就是想和我打一場。」
「東海劍門，只用劍說話！」
「來吧！」孟飛重新拔出長劍，一招「撥雲見日」，長劍從前胸斜指桂世雲。
「師兄……」桂世雲緊緊抿住嘴。忽而持劍擺出同一招「撥雲見日」，向孟飛衝去。
「哈哈哈好！」
孟飛豪邁一笑，以同樣的方向速度持劍沖向桂世雲。
兩人架勢一模一樣，雙劍不斷相擊，劍光霍霍，兇險之中卻又格外和諧，像兩個人正在搭伴起舞。
一開始兩人招式簡單，直來直去，越往後打，招式越激烈，時而大開大合如驚濤駭浪，時而幽深奇詭如暗流漩渦。兩人越打用內力越多，劍刃不斷發出「嗤嗤」銳響。
第十一招，孟飛袖子上多一個裂口。
第二十七招，桂世雲肩頭多了一抹血花。
第三十二招，兩人對拼一掌，桂世雲退後五步，孟飛退後三步。
…………
台下袁如泰急得團團轉：「他們，他們怎麼打起來了？這不合規矩啊，他都沒打流水擂，程大人……」
顧白抬手向城門樓上程大人揮了揮手：「九師弟，好久不見啊。」
袁如泰：w(?Д?)w
顧白再一指台下一臉興奮交頭接耳的人們：「你看他們喜歡看嗎？」
「大家都喜歡你還擔心什麼，英雄擂廣招天下英雄嘛。」
…………
不遠處的黃叔看著台上拼殺的二人老淚縱橫：「唉，小少爺……」
作為在桂家呆了幾乎一輩子的老僕，他自然知道東海劍門弟子學劍順序，「撥雲見日」是入門劍法「風雨歸元劍」第一式，也是每個入門弟子會握劍之後第一天學的劍招。兩人打著打著變成了「萬古雲霄劍」，又到「碧波歸冥劍」……一劍又一劍，黃叔幾乎又看到了兩人從小到大，一天又一天練劍，從入門第一劍學到藝成出師……如今卻在擂台上，拔劍相向，招招見血。
城門樓上程大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東海嫡傳，英雄出少年啊，這手劍法甚是出彩，剛才若是他和王景略打，也未必會輸。」
但此時桂世雲的對手是孟飛。幾十招過去，很多人看出來，桂世雲用劍已極好，但也許年輕，實戰經驗不足，用出來的劍法相比孟飛總少了些靈動。
孟飛的劍法中顯然不少融入了自己的理解，並且真正掌握了精髓，尤其是在東海門高級劍法中，內力與劍法渾然一體，劍招之間運氣和轉換銜接揮灑自如。
第五十三招，兩人長劍黏在一起，四條劍刃迎、送、挫、引、雲、旋、絞……瞬息之間力道變化十餘次，最終桂世雲內力不濟，長劍幾乎被挑飛。
桂世雲一個鷂子翻身跳出去，勉強穩住身形。孟飛卻仍在原地，並沒有追擊。
桂世雲怒極反氣：「師兄還要讓著我嗎？」
孟飛並不答話，又是一招「撥雲見日」起手式沖了上來，桂世雲抿抿嘴，又是同樣一招「撥雲見日」迎上去。
兩人一錯而過，桂世雲突然聽到孟飛長吟道：「夫石者，鐵之質；精者，石之津……」
桂世雲一愣，手上卻沒有停下，
兩劍相交。
「鐺鐺鐺鐺。」
孟飛一陣快攻，長吟卻沒有停下：「金者，劍之乾；光者，刃之神。藏玄飆亂，景錄四寶之形……」
意識到孟飛在做什麼，桂世雲心神大亂，一時間只能憑多年練劍的本能勉強支撐。
「奔流東海」、「驚濤穿雲」、「落燕一劍」……一招又一招熟稔至極的劍法使出，帶動桂世雲體內真氣緩緩加速流動起來。
「……出以揮五嶽，入以藏無間，下以制九陰，上以承玄冥，衛足以逐邪魔，威足以鑒七精，仰以映錄五氣，俯以代身化形矣……」
桂世雲內力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全身經脈傳來陣陣巨痛，手中劍招也開始凌亂起來。
「小師弟！用心聽！」
「……所貴在於靈音神氣，道妙發煥，道為群物之軌，真為至空之柄，足以鎮萬精之眩惑，威千凶之用矣。奚必須昆吾之金、割玉之鋌耶？」
「……斯實真驗九玄，精應太虛，神方之靈，致威劍之妙化也。為之者，見之者，唯當應之於心耳！」
「小師弟！記好了！這就是師父傳我的石精金光藏景鍊形真經！」
「啊！」桂世雲再也忍不住全身劇痛，倒在地上尖叫了起來。渾身經脈好像著火一般，痛的他到處打滾，幾乎摔下擂台，好不容易撐住不再叫喊，但全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顫抖，似乎連周圍的空氣都開始了震動。
台下顧白突然眯起眼睛。
虛空中似乎打開了一個洞口，一股龐大的氣機一閃而逝。
桂世雲忽然停止了抽搐，全身的疼痛像是幻覺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試著揮了揮劍，第一次覺得，這把父親的佩劍與他是如此的契合，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
又是一招「撥雲見日」，這次，桂世雲一個人在原地舞了起來，一路練完轉下一路劍法，速度越來越快，劍法越來越自如洒脫。
「現在有感覺了嗎小師弟？」不遠處的孟飛看了一會兒，笑著說，「我說過，非常獨特，小師弟悟性從小都這麼好，一練便知，我也是前段時間偶然悟得一些，從此覺得手中長劍如指臂使……」
「不錯，這一式騰雲北冥比剛才用的好多了！」
「最後一式。」
桂世雲輕聲說：「東海劍法，萬流歸一！」
霎時間，桂世雲身邊劍影重重，彷彿同時刺出千百劍，而這千百劍最終合為一劍。
「好！」孟飛撫掌大笑。這一瞬間，他又重新神采飛揚起來。
完美使出這一招的桂世雲卻沒有笑，他眼睛直愣愣盯著前方，感受著身體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最後，站在擂台邊的他再次舉起墨蛟劍，輕輕向下一揮。
「嗞！」
一個細碎尖銳的聲音響起。
淡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地面上出現一條細縫，向外不斷延伸，最終延伸到擂台基座貼的青石板上。
「崩。」
一丈之外的半塊青石板滑落下來。
「嘩啦啦！」
擂台一角塌了下來。
桂世雲看看手裡的墨蛟劍。
「嗡………」
墨蛟劍發出了一聲微鳴，像是感謝，又像是感慨。
不遠處孟飛已經快驚掉了下巴：「小師弟，這是……」
「石精金光藏景鍊形真經。」桂世雲說，「第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