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東海劍神

顧白沒有說話，眯起眼看向擂台。

黃叔心中暗急，這位古怪的顧道長何止身處局外啊，評價官府和洛陽武林時語氣簡直是睥睨天下。自己帶著小少爺一路走過來，確實見過許多騙子，故作驚人語。但現在他看得出來，無論是下注還是和小少爺聊天，這顧道長其實都並不在意，說得難聽一些，甚至頗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意思。

這樣的人，會因為東海劍神的一個名頭就幫你嗎？

此時擂台上，一白一灰兩道身影正在糾纏，灰衣刀客手持長刀，縱劈、斜劈、旋斬，招招大開大合。孟飛則每每在對方刀勢將盡之時一劍刺出，逼得對方立刻收刀回防，距離把握之准，出劍時機之精令人驚嘆。雙方交手三十餘招，刀劍竟沒有一次相撞。孟飛宛如狂風暴雨中的海燕，穿梭在刀光之中，如閑庭信步，白衣飄飄，劍鞘包邊金光閃爍，更襯得此人高貴出塵。

「衣服不錯。」顧白說。

桂世雲也緊盯著擂台，聞言頓了頓才想明白顧白什麼意思，又看顧白始終沒有回話，氣鼓鼓地說：「這算什麼，東海劍法他還沒有使出皮毛呢。」

話音未落，台上的孟飛腳下一轉，閃過刀客一記斜劈，輕喝一聲，一串刺耳的「叮叮噹噹」聲響起。

瞬息之間，他刺出了十三劍，劍劍刺在對方長刀前側重心之處，由於速度太快，像霎時亮起一道閃電直衝長刀。

「閃電十三劍！」

有見識過的人驚呼。

「這明明是我東海穿空劍！」桂世雲咬牙切齒。

「差不多的，都差不多。」顧白好心安慰。

桂世雲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灰衣刀客驚出一身冷汗，旋身一道回斬暫時逼開孟飛，長刀一抖，正想後撤繼續拉開距離。突然「咔」一聲輕響，半截刀頭崩落下來。

台下一片嘩然。

孟飛用的是單手劍，本來走的是輕靈的路數，若是見他用劍尖打穴才不奇怪。誰知他竟突然爆發，如長戟大槍一般摧金破鐵。世人皆知舉重若輕是高手，現在孟飛這一下簡直是舉輕若重，內力、眼力、腕力缺一不可。

能來英雄擂，灰衣刀客的長刀自然是極好的，不說削鐵如泥至少也算是百鍊寶刀。現在被孟飛一招擊斷，心中驚懼萬分。

台下人此時回過味來，紛紛高喊：「下來吧！兵器都斷了還打什麼！」

灰衣刀客滿臉通紅，卻並未就此認輸。反而重新握起了刀，雙臂架起，雙手緊握刀柄，豎直刀身虛貼右頰，擺出一個奇怪的架勢。

台下仍然噓聲一片。

灰衣刀客深吸幾口氣，整個人平靜了下來，眼睛死盯著孟飛。

孟飛臉色也凝重了起來，手中長劍微微上挑，指向對方上半身。

刀客運氣良久，突然腳下一頓撲了上來，左肩在前，右手在後，腳步碎密，時左時右，衝出一個「之」字，不斷拉近距離。

孟飛側過半身，單臂持劍，謹守中線，劍尖隨著對方移動不斷微顫。

刀客衝到距孟飛不足六尺時，面對劍尖不閃不避，一刀從右劈出，似乎打紅了眼要拚命。

孟飛並不想直接對拼，後撤半步避其鋒芒，同時手腕一抖，劍尖斜向上直挑對方右腕。

此時斷刀已從刀客右頰劈落至前胸口，眼看右腕要被劍尖刺中，刀客漲紅了臉，雙手青筋暴起。

忽然他大喝一聲，身子向左一折，整個人綳得像猛然被拉開的弓，

劈出一半的斷刀從右邊被猛地平拉到左胸口，左手一壓斜斬孟飛咽喉！

這一下變向又急又狠，招式之奇大家聞所未聞。刀劍轉折變嚮往往講究隨身而繞，極少見這種在胸口處突兀換位的方法，台下驚呼聲響起。

孟飛刺向對方右腕的一劍已然落空，這個右半邊身子空門大開，正在對方刀鋒之下，孟飛右肘一頂，手腕一翹，上挑的長劍以極快的速度倒轉向自己扎來！

「當！」

刀劍相交，孟飛這一劍回救極險，長劍倒刺回來，架在自己右肩上，與此同時，頭向左偏了一些，這才險之又險擋下對方的斷刀，護住咽喉。

兩人僵在原地。

孟飛劍刃被緊緊壓住，要不是內力流轉極快，只怕一碰之下長劍就會被磕開。對方正想一鼓作氣拿下，一刀出去雖然未建全功，但也佔了上風，獰笑著一邊角力一邊慢慢挺直了身體，孟飛則被壓得身子慢慢沉了下去，成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弓步，姿勢極為彆扭，但反手架刀難以發力，只能苦苦支撐。

眼看原本筆直的長劍被壓得越來越彎，刀客心中暗喜，只道孟飛已經內力不濟，於是猛一提氣，手上加力想一鼓作氣拿下孟飛。

「嘭！」刀客只覺得一股如巨浪般的精純內力從劍上湧來，彎曲的劍身瞬間彈直，斷刀被一下彈開。

孟飛隨即左腿一蹬，右膝跪地旋身橫抹！

刀客暗叫一聲不好，順著被彈開的力道向後一躍，想躲開孟飛的長劍，只聽「刺啦」一聲，腰間衣服就被劃開了一道口子，小腹也滲出幾縷鮮血。

孟飛這一記跪地旋抹極為漂亮，眼看他脫離險境，台下人又歡呼起來。不少人拍著胸脯說：「好險好險，銀子差點就打水漂了。」

「灰衣服那小子誰啊，也有兩把刷子啊？」

「據說是洛陽金刀門的二弟子王景略，功夫不錯。」

「功夫哪裡好了？你看現在都快被小劍神削成乞丐了。」

此時台上王景略已經陷入絕望。剛才的一招是多年前他偶然見一扶桑浪人使出，自己苦思冥想練成之後一直秘不示人，可是現在卻公之於。若不是剛才被打斷了一截刀刃，整把刀重心長短都有變化，早就一刀砍死了這小子！

王景略恨恨地想。

孟飛站了起來：「王兄這一招果然不俗。剛才迫不得已，用內力取巧了，實在慚愧。」

王景略聞言氣急。現在他手握斷刀，衣衫破爛，剛才往後一仰髮髻也甩開了，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兩相映照，更顯得孟飛丰神俊朗。

孟飛一抖長劍：「見識王兄高招，我也突發奇想創出一招，請指教！」

「好樣的！上啊！」

「快贏了他！」

台下桂世雲一臉擔憂看向顧白：「顧道長，你說他能贏嗎？」

顧白逗他：「你不是覺得東海劍法很厲害嗎？怎麼擔心起他來了？」

桂世雲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後問：「那要他真贏了怎麼辦？」

顧白淡淡地說：「他贏不贏，和你想做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桂世雲似乎被這句話擊中了，低聲說：「可是，他確實很強，現在又是大庭廣眾，家醜不可外揚……」

「我從沒聽說東海劍神行事瞻前顧後過。」顧白打斷了桂世雲的話。

老僕黃叔正想說什麼，突然覺得眼前的小道長變了，顧白整個人的氣息忽而變得高大渺遠，不經意的一瞥似乎站在極高處俯視，視一切如無物。

彷彿………

一位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