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舊事
即使沒打颱風，鵬城的夏天也總會下雨，且常常是沒完沒了般的雷雨天，就像現在這樣這般。
鄭易撐著傘，望著灰濛濛的天空，目光中有些許苦惱。為了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鄭易決定開一家酒樓，名字已經想好了，就叫食味仙，只是受限於自己的年齡，很多事情辦起來都很不方便。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點，他穿上了一套自己並不喜歡的西裝。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幫助嗎？」鄭易停下了腳步，看向自己面前的狼狽少年，那麼惡劣的雨天也不打傘，就像一隻流浪犬一樣頂著瓢潑的雨走到了自己面前停下。
葉凡的臉上蒙著一塊破布，鄭易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是那雙大雨里通紅的眼睛讓他覺得有些滑稽。
「打……打劫！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葉凡掏出了懷中的水果刀，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故作兇狠地把台詞說完了，目光投向了鄭易手上提著的包包。
噗呲……鄭易一時沒蚌住，不小心笑了出來。
「笑……笑什麼，老實點把錢交給我。」葉凡有些不耐煩了，揮舞著手中的小刀威脅道。
「第一次打劫啊？太不專業了，何況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在傳統打劫。」鄭易忍笑忍的肚子有點疼，自從老頭子死訊傳來后，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了。
「少廢話！給我！」
葉凡被眼前這個矮個男人調笑的語氣搞得十分煩躁，伸手便向鄭易手中的包奪去。
砰，葉凡眼前一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巨錘砸擊一般，意識陷入模糊，只隱隱感覺到不斷傢具的疼痛。
一擊高掃放倒了眼前十分不專業的新手劫匪后，鄭易打著傘饒有興緻的看著眼前撲倒在堅硬地面上的男子，他的身上被污水澆透了，渾身濕漉漉髒兮兮，比起西裝革履的自己倒是更搭眼下這暴雨沖刷著的街道。
鄭易蹲下身，把葉凡的身體翻過來，一臉嫌棄地拽下那圍著臉的破布，破布下的面容滿是青澀，有著少年人獨有的散亂鬍渣，看樣子是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過了。
拿出手機對著他拍了一張照片后，鄭易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報警，而是打算把他叫醒，跟他聊聊人生。這小子雖然一直惡狠狠地擺弄著他那可笑的小刀，但卻從沒有朝自己揮刀的意圖，也許他還有救，鄭易心裡想著。
啪啪，兩計提神醒腦大逼兜狠狠甩在葉凡臉上，把他那朦朧的意識從大腦深處拍回了現實。
「醒了？老實點。」
鄭易見眼前少年掙扎著想起身，一腳踩在他的胸膛上，差點沒讓葉凡背過氣去。
掙扎無果后，葉凡放棄了抵抗，仰躺在堅硬的地面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雨水灌滿了眼眶，不斷沿著臉頰流下，最終匯入大地，不再帶有他的痕迹。
「嗤，男子漢大丈夫哭個毛哭，進去蹲個一兩年，出來再搶我一次，不是更能顯現你的大俠氣魄。」
看到他放棄抵抗后，鄭易鬆開了踩在他胸口上的腳，也沒顧忌滿地的雨水，就這麼盤著腿在葉凡身邊坐下，撐著傘，遮擋掉了葉凡的視線，也擋掉了那瓢潑的雨水。
雨水還是不斷從眼眶中溢出來，葉凡沒有給予回應，只是木著臉躺在那，與屍體的區別大致就是屍體的眼眶裡不會溢出雨水了吧。
「年紀輕輕出來混社會，家裡人呢？不管你個混蛋玩意了？」
似乎是提到了家人，讓眼前少年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絲波瀾，
讓觀察著他的鄭易多了幾分耐心，繼續問道。
「你的年紀也夠打工了，在鵬城怎麼都餓不死自己，說說吧，要錢幹什麼，你不說話我就報警了，到時候抓你進去蹲個幾年什麼事都晚了。」
很明顯，經驗豐富的鄭易可以用來攻擊別人的不僅是拳腳刀劍，有時候言語本身便足夠刺穿一個人外表的所有抵禦了。
葉凡眼中溢出的液體越來越多，甚至光從眼睛都無法完全泄洪，抽泣聲越來越大，很快混著淚水的鼻涕把他嗆到了，翻過身去，跪伏在地上痛聲悲鳴著。
鄭易沒有理會眼前少年被自己嗆的不輕的痛苦咳嗽聲與悲愴哀鳴，只是在一旁默默打著傘盤腿坐著。
過了好一會，看到少年情緒發泄的差不多后，鄭易踹了他一腳，拎起他的衣角，把他往自己家拽去。
葉凡沒有掙扎，似乎是一番痛哭后將他心底淤積的讓人瘋狂的壓力連帶著體力一同從身體裡帶走了，只是任這個身手好的不像話的怪人處置。
鄭易住的地方是一座大院里的獨棟小宅子，是老道留給他的，當初剛來的時候清理費了他好一番功夫。
葉凡木然的跟著鄭易進到了略顯空曠的宅子里，回過神來時已是站在浴室前，被明亮的燈光晃了一下眼睛，他有些愣神。
「把衣服脫了吧。」
聽到這句話，葉凡瞳孔猛地放大，以前看過的一些奇怪影片從腦海中出現，他的表情變得驚恐，如果代價是被撅的話，那還是請法律對我進行懲罰的。
「滾蛋玩意，進去洗個澡，等下衣服我放門口你自己拿，晚點再找你算賬。」
見到葉凡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噁心的事情，鄭易一腳把他踹進了浴室中罵道。
砰的一聲，浴室的門被關上了，門外的腳步聲遠去，葉凡的目光有些茫然，事情的發展讓他本就不算好使的腦瓜不夠用了。
擰開水龍頭，片刻后，溫暖的熱水從管道里不斷流出，淋在冰冷麻木的身軀上，放鬆的感覺傳來，晃如新生。
…………
不知沖了多久，葉凡從門口的椅子上拿起了一套全新的衣服，套在身上，有些不合身了。
走出浴室門前的時候，葉凡心中已經有了打算，眼前的宅子明顯價值不菲，在聯想到那怪人前前後後出乎自己預料的舉動，也許姐姐的事情真的有轉機了。
客廳的燈是亮著的，換了一身休閑衣物的鄭易顯然也是已經洗浴過了，沒了故作老成的扮相和西裝革履的襯托，葉凡才驚訝的發現這個怪人竟然看上去比自己還要年輕不少。
「洗那麼久啊，水費也會給你記在帳上的。」
撲通，葉凡跪倒在鄭易面前，學著電視劇里演的那般，用力磕了三個響頭，每一下都咬著牙發狠使勁砸下去，似乎這種疼痛感能衝散一些對自己無能的痛恨一般。
鄭易不躲不避，正面受了這三個響頭，淡淡道：「什麼事，起來坐著說吧。」
聞言，有些頭昏腦漲的葉凡從地上站起來，扶著一旁的紅木椅子坐下，斷斷續續的說起了他姐姐的事情。
熱水又燒了一壺，鄭易將杯中熱茶一飲而盡，給一旁咬著牙等候發落的葉凡也倒了一杯，葉凡要錢來幹什麼事情他已經大致了解了。
幸運的是不是因為家人重病需要手術費，有時候這種事情有錢也不一定好使，拖垮幾個家庭后又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情他前世見過不止一次了。
不過發生在葉凡姐姐身上的事情讓他更噁心，又是他娘的屁兔屁租房暴雷加上網貸，好端端一個大學生，一個全家人的希望就要被這些昧著良心賺錢的畜生給坑死了。
好在，這種事情用錢就可以解決，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十萬塊錢借出去，拯救一個芳齡女子和一個家庭這種買賣對於鄭易來說很划得來。
「跟你爸打個電話，然後把卡號發給我，錢我借你去還。」
鄭易把手機丟給有些發愣的葉凡，之前一腳放倒他后一番摸索時便知道他沒有手機了。
葉凡接住手機，眼中閃現了不可置信的光芒，不知如何表達感激之情的他站起身來便是要繼續跪下磕頭，鄭易這次卻是一腳踹直了他的膝蓋，罵道：「不許跪，錢不是白給你的，以後你要給我幹活還債，包吃包住，工錢看我心情給。」
「好好好，沒問題，以後我葉凡這條命就是老闆你的了！」
「那不至於……」
葉凡已經興奮的原地亂蹦，打開手機撥向了那個熟悉而又讓他開始感到陌生的號碼了。
…………
「誒，葉凡，你姐現在也該畢業了吧，最近有聯繫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老闆提到，葉凡本能答是，反應過來后才把目光從窗外的雨夜中收回，轉向鄭易說道：「我姐今年畢業，不過她考研成功了，但是不知道考去哪裡了，上次也沒跟我說。」
「考研了，挺好，你姐是那所學校的醫學生，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醫生，以後可能還得拖你關係找她看病呢哈哈。」
葉凡聽到鄭易的玩笑話只是靦腆地應和笑著，在他心中再造大恩不是掛在嘴上的，而是需要用一生為老闆提供價值來償還的。
「老闆，要不我幫你問問我姐她在哪讀研，她一直對您很感激，等她放假了我們請你吃個飯吧。」
鄭易卻是擺擺手說道：「算了算了，你們有空我還沒空呢，別煩我。」
葉凡那點小算盤早被鄭易看的通透，老想著撮合自己和他姐姐，拿自己當什麼人了，再加上自己生命不知何時就要終止，鄭易便一直逃避這方面的話題。
「好了，我該回去了，明天還得上課呢……」鄭易飲盡杯中茶水，向兩人道別。
「老闆慢走」「老闆我幫你打好車了」兩人聞言也是說道，齊平還是一如既往的能來事兒。
葉凡能察覺到自家老闆對於自己撮合有些許抗拒，他也不以為意，自家姐姐聰慧大方同時相貌秀美，他不信老闆見了不喜歡。來日方長，他會在這方面也一直努力下去的。